第36节
  男人沧桑的声音在江兰耳边好似惊雷:“你父亲是我的恩师,是我们机构的骄傲,他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英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江兰被男人的话惊呆了,恨了这么多年的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那个母亲从不愿意过多提及的男人,那个害母亲忧思一生男人,竟是一位民族英雄?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这难道是真的?我是应该为之感到骄傲还是该为自己多年的怨恨感到悲哀?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此刻都不足以形容江兰心情的复杂激动。
  好一会儿,江兰:“我母亲一直是知道的,是吗?”
  男人点点头:“当年你父亲离开家四年以后,你母亲才开始突然发病的对吗?”
  江兰回忆了一下,肯定了男人的说法。
  男人继续说道:“那一年你父亲在执行任务时牺牲了,你母亲是因为参加你父亲的秘密葬礼后才忧思成疾的,事后我们背地里安排了你哥哥的工作,这件事你哥哥都不知情。”
  江兰久久无语,中年男人和女人陪着她,三个人沉默的站着,心里面都在想着同一个人,那个背负至亲骂名十余年,那个曾经为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却只能默默无闻的男人。
  江兰终于从思绪中回到现实,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问:“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中年男女互相对视,最终点头,男人:“我们希望你能继承你父亲的遗志,为这个历经苦难,至今仍在列强包围中,艰难图谋崛起的国家贡献力量!”
  江兰:“你不觉得我的政治立场不够坚定?”
  中年男人笑:“你父亲当年跟你的看法是一致的,他的牺牲已经证明,党的利益和国家的利益是一致的,你的政治理念符合我们的要求,我更愿意相信,你最终会在我们的机构里找到你实现理想的舞台。”
  那天那件事之后,江兰的生活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随后的日子里,她被招到国家军事战略情报局第五处简称军情局五处,成为了一名情报工作者。现阶段她的任务就是断绝一切跟外界的关系,接受军情局的特训。
  江兰现在已经知道中年男人叫福达平,那个女人则叫林木春。他们都是江兰他们这一批新成员的教员。
  从理论教育开始,重点讲述保密战线工作的特点和残酷性。福达平的声音在耳畔响彻:在未来,你们的工作将要面临的不仅是凶险的地下斗争环境,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你们还有可能面对至爱亲朋和上级领导的误解,到那时你们除了以坚定的信念默默忍受外,将别无选择,不管你们为此付出多大代价!到最后无论你们曾经做出多杰出的贡献,你们永远是无名英雄。
  “残酷的斗争环境,有苦难言甚至众叛亲离的心理摧残,我们拿什么来支撑我们将事业干下去的决心?信念!强国的信念!对祖国绝对忠诚的信念!对党的事业绝对忠诚的信念!”
  叶皓东在西疆的监狱想念江兰的时候,江兰正在训练驾驶技术,叶皓东惦记江兰给江威打电话时,江兰在训练射击;叶皓东在夜里梦到江兰时,江兰在接受各种西方礼仪扑克技巧辨识酒类等特殊技巧训练;无论叶皓东怎么思念江兰,一个不争的事实正在发生着,他们彼此间正渐行渐远。
  九九年二月份,西疆地区爆发了大面积的雪灾。
  二月十八日这一天,大漠上刮着遮天蔽日的白毛风。棉厂中队队部接到紧急通知,几户放牧到南山窝子,暂时在那定居的牧民通过一位旅行到那里的俄罗斯人的手机向石围子垦区发出了求助请求。
  接到师部通知后,中队立即联络部队干部,同时召开紧急会议。部队方面由于指导员回家探亲,连队里的干部只剩下连长和副连长兼排长的陈宏。监狱方面的干部则更少,连续几天的白毛风监狱值班的干部回不去石围子,石围子那边的人过不来监狱,现在当班的中队干部只有何若秋一个人。于是陈宏就成了唯一带队执行营救任务的人选。但他执行这个任务却有一项为难的事,他不熟悉这一地区的地形路线,在这样的天气里,如果不熟悉地形贸然就走进大漠,那下一批需要营救的人员肯定就是他们。想来想去,何若秋手上居然只剩下叶皓东这一个合适的人选。
  南山窝子地区位于棉厂中队驻地的北方八十多里的地方,那里的地形有些像螯钳形,平常没有雪的季节里,那里是牧民放牧时避风定居的好地方,但就怕下雪的季节,尤其是这些日子里的暴雪和狂风,白毛风刮起,那里就成了雪窝子,大漠上的积雪被风送到那却被两个螯钳爪拦住,雪自然越积越厚。如果这时候有牧民在那定居,其下场可想而知。
  暴风肆虐的大漠上,雪坨子被成坨成片的吹动,迎着风走,人基本睁不开双眼,车辆更是无法使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里,叶皓东走在队伍的最前头,陈宏紧跟在他后面,其余两个班的战士都穿着皮大衣,深一脚浅一脚,一个跟着一个的紧跟在两人后边。战士们每人身上都背着一小壶柴油和一袋子炒面。叶皓东则怀揣着以权谋私弄到的一大块酱牛肉和一军用水壶的白酒。
  风向是由西向东吹,叶皓东他们略微有些顶风走得很累,每个人都眯着眼睛缩着脖子,眼睫毛上挂着冰碴儿,嘴边的胡茬上也挂着一点点亮晶晶的冰粒子,人人的脸都被风吹得通红。
  叶皓东出发前吃了一肚子的牛肉,还喝了两大口烫的热乎的白酒,这会儿走的浑身发热,这厮豪气上来了,居然打开军用壶喝了一大口后,唱了起来。
  横断山,路难行,天如火来水似银……军民鱼水一家亲那,跟在后面的战士连冻带累早没什么劲头儿说话,这会儿见一个劳改犯人都有这等无惧风雪的豪情,大伙儿心气儿高涨,拿出了天下第一铁军的威风豪气,跟着叶皓东一起唱了起来。
  说也怪,风雪里,他们的歌声仿佛有着刺头天幕的作用,连续肆虐多日的白毛风就在他们歌声响起后,不大会儿,奇迹般的停了下来。见此情景,叶皓东和陈宏格外兴奋,一边大骂着贼老天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贱骨头,一边带领队伍加快脚步,快速赶往牧民被困的山窝子。
  知易行难这句话用在这特别合适,熟悉的道路,被大雪覆盖后,走起来却异常艰难。经过八个小时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赶到了牧民们求助的地方。雪窝子外围的积雪已经没腰深,叶皓东走在队伍最前面承受了最大的前行阻力,依旧豪情不减的瞎吼着,只是这回却听不出他吼的是什么了,同样累的气喘吁吁的战士们自然也就没跟着一唱一和。趟出了一条雪路,众人终于来到被困牧民居住的地方,这里一共有三户牧民,算上那位俄罗斯旅行者,总计十四口人。这些人已经被困多日,能吃的已经全吃了,断粮都两天了,能烧的牛马粪虽然还有一点,但也不敢太过使用,毡子做的帐篷里温度低的跟外面没多大区别,在这样的气温下断粮两天,人们需要承受的煎熬可想而知。
  战士们拿出一路上都不舍得用的柴油和炒面,扯下几大片毡子,浸透了柴油,将炉火升上,然后拿出炒面来就着刚烧开的雪水给牧民们吃。叶皓东则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个矮个子的俄罗斯人。
  总算等到这些人吃饱了,叶皓东好奇的问那个俄罗斯人:“听得懂中国话吗?”
  俄罗斯人居然点点头,一字一顿怪腔怪调的:“听,得,明,白,但,说,的,不,好。”
  叶皓东哈哈一笑:“哥们儿,你够可以的啊,说说你叫什么名啊?”
  俄罗斯人用母语发音:“维克托!”怕叶皓东不理解又用汉语说道:“我,的,名,很,长,你,们,可以,直接,这,么,叫,我。”
  叶皓东重复一遍:“维克托,三个字叫着也够长的,不介意我就叫你托子吧。”
  维克托点点头。
  叶皓东跟他打听:“大老远的,这个季节你跑这儿干什么来了?”
  维克托说他是来旅游的,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同伴,但白毛风刮起来后,他们走散了,他稀里糊涂的走到这里来的。
  叶皓东本来想多跟他聊两句的,但这家伙说话实在太费劲了,陈宏又对这个家伙似乎有所怀疑,叶皓东也就只好作罢。几个人吃顿饱饭后,叶皓东提出不能在这里多呆,趁现在风停了,大伙儿应该立即上路赶回监狱去。牧民的牛羊已经顾不上了,只好由着它们自生自灭,好在这里是大雪窝子,狼是不敢靠近的,牛羊也出不去,日后天气好了雪化了,再回来赶也不迟,现在还是顾命要紧。于是一行人刚过中午就匆匆上路了。回去的路有些小顺风,走的要比来的时候轻松一点,直到快到监狱时,大漠上才再次风云突变,再度刮起白毛风,好在众人已经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所有人吃过晚饭之后,中队部内,感激的热泪盈眶的阿穆尔江大叔紧紧握住叶皓东的手,激动的:“阿拉派来的大救星啊,真神保佑你,党的好干部!”
  叶皓东一开始听着还挺高兴的,可老人家最后一句一出口,这厮脸上顿时变得极其不自然,哎,谁让咱还是个劳改犯呢,狗日的,受到歧视了。
  第三十三章 神秘的牛人走了,敌人来了
  维克托自从到了监狱后,就变得很谨慎,不敢乱说乱动,倒像是个熟悉华夏监规的老号子一样小心翼翼的。何若秋在第一时间将牧民已经获救的消息上报给师部,并连带着把这个维克托的事情一并上报了。师部接到消息后一开始并未在意,但后来情况却突然发生了转变,晚点名前师部突然秘密通知何若秋,立即将这个维克托逮捕,但只是命令中队将他逮捕,具体的原因和处理办法却都没说。
  于是这个维克托就被铐上了铐子,何若秋把他交给了叶皓东,由他们杂务组负责看管这个特殊的犯人。维克托一开始不接受这个现实,大叫着他是俄罗斯公民,他有外交豁免权,你们没权利这么做,直到陈宏出现在他面前冷冷的对说了句:“我们没权利抓你,你也没权利把武器贩卖到我们国家,尤其是卖给我们政府的敌对势力!”陈宏的这句话仿佛冷水泼头,这厮的气焰顿时弱了下来,老老实实的跟着叶皓东回到了杂务组囚室。
  大伙儿正在屋子里聊的热闹,这鬼天气里出门儿,大家都替叶皓东捏了把汗。这会儿的话题正围绕着叶皓东唠着呢。叶皓东带着铐子加身的维克托推门走了进来。大伙儿顿时瞧得愣住了。
  陆天明傻了一下后,明白过来,逗趣儿的:“皓东你够可以的啊,出去溜达了一天,捡回来个洋鬼子,这老外怎么了,偷猎了还是抢劫了?咋铐着弄回来了?”
  叶皓东一笑:“咋样,哥们这大变活人的戏法绝吧,别瞅着新鲜就满嘴瞎咧咧,这哥们且不简单呢,大伙儿说话有点把门的,这小子能听懂汉语,而且还会讲两句呢。”
  维克托忙自辩,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并提出让叶皓东给他介绍这几位彬彬有礼的绅士认识。
  叶皓东掏掏耳朵,歪着头问他:“你看这屋子里谁像绅士,我就介绍他给你认识,保证你认识他以后再不觉得他绅士。”
  维克托很聪明,听出叶皓东话里藏着的意思。他忙摇头,表示不需要了。
  叶皓东其实早得到何若秋的叮嘱,一定要让这个‘外国友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让他明白华夏的监狱跟俄罗斯的监狱是一样的。
  收拾维克托的时候,整个过程叶皓东都没有参与,这孙子虽然可恶,但还没到让叶皓东对这种虐待人的事儿产生兴趣儿的程度。甚至到了关键时刻,叶皓东还曾经几次阻止了其他人整治维克托的行为。弄的这个维克托在这儿呆着的这几天里对叶皓东反而格外感激。
  五天以后,道路终于勉强通了,垦区国安局迫不及待的派来了一个代表。那个牛哄哄的代表一来就单独提审了维克托。他们在问询室里也不知谈了些什么,反正出来以后,这个维克托就被宣布恢复自由了。后来叶皓东在跟这厮送别时,通过一次悄悄的交谈才了解到这位敢情跟张天鹏一样,是个俄罗斯版的跨国倒爷,不过他倒得东西可比张天鹏牛1逼多了。飞机大炮火箭炮,冲锋枪,手枪,各种步枪,只要你需要,坦克也没问题,甚至包括军舰他都能搞到。叶皓东不知道这话的真假,但这个俄罗斯人神通广大却是肯定的了,维克托悄悄告诉叶皓东,他之所以能从这里平安离开是有条件的,为此他将想办法卖给华夏政府一架俄罗斯现今最先进的su—33战机,而华夏方面要做的就是将他无条件释放和付给他一笔钱。
  维克托走后,叶皓东曾找过陈宏去印证他说的话,但陈宏只冷冷的回了他一句:国家机密。数年以后,叶皓东跟这厮成了同行,终于有机会认证了这厮今天说的话,绝非虚言!
  维克托事件结束后,叶皓东再度回归无聊的牢狱生活。这厮没事儿的时候算计起刑期来。到九九年元旦,他已经实打实的吃了三年牢饭,减刑一共减掉了五年半,也就是说就算今后的日子里他不再得到减刑的奖励,他也只需再服刑一年半就可出狱了。现在已经是二月份,叶皓东掰着手指计算起天数来,结果算来算去总是在润什么年,润什么月上把自己搞糊涂,弄半天也没算出个所以然来。过完年到现在一直无人来探视,让叶皓东三年牢狱生涯中第一次感到了孤独和怅然。他已经往江威家里打了无数次电话,可得到的答案始终是他也不知道小兰在具体干什么,只是每个月还有电话打回家保平安,其余一概不知,连江威对此也是很担心。江兰的事情把他弄的很烦躁,这些日子里,他的火气也不知不觉的增大不少。
  出了正月后,三月的一天,叶皓东突然接到了探视通知,这厮原以为是江兰,结果到了那个独特的会面室却看见了久未露面的阿依古丽这小丫头。能看到她,叶皓东的心情开朗不少,阿依古丽给他拿了很多葡萄干儿之类的特产,陪着他‘说了两个小时的话’,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去。监狱的干部们都清楚阿依古丽对叶皓东的感情,因此对于两人在会面室里多聊了几句,并不如何关注。他们的举动目前还未引起谁的怀疑。
  新一年工作开始前,一个对于叶皓东来说绝算不上好消息的消息传来。棉厂中队的中队长何若秋同志因工作中表现突出贡献巨大,破格提升为支队政委。老支队长王青山58岁到了退居二线的年纪,原支队政委鲍国平接替他担任支队长。棉厂中队的中队长一职由原四监区北垦中队副中队长许劭担任。副中队长一职也原二小队小队长黄杨木担任。原副中队长罗四宝调四监区北垦中队任中队长。叶皓东得到消息后,气的大骂:狗日的的政治,狗日的利益交换,全他娘的满意的结果,就老子不满意!
  何若秋走之前虽然交代了继任者对叶皓东要尽量照顾,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在何若秋走后一个礼拜,杂务组就又来了新人。而且一次就来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叶皓东的熟人,竟是被叶皓东赶出杂务组的黄桃木。另一个人则来自新中队长原来所在的北垦中队,叫冯涛。
  这两个人来到后的当天下午,司务长廖明辉就来到杂务组当场宣布,冯涛成为杂务组新组长,中队的新大杂务。接下来又是一系列重拳挥在叶皓东脸上,他那间特殊的‘办公室’被裁撤了,电话线也给拔了,之前的一切特权全部取消。林襄武和李德禄尽管好话说尽,也只能保证叶皓东继续呆在杂务组而已。这个许劭的背后也是有大人物撑腰的,就连何大山的侄子,垦区监狱的红人何若秋的面子他都没打算给,何况是这二位。
  冯涛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死缓改的无期犯,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的牢底坐穿之辈。身材高大肥壮,方面大耳相貌堂堂,看上去很有几分古代大将军的感觉。奉城人,在这个犯人们来自五湖四海的地方他跟叶皓东也算是老乡。不过这位老乡第一天来就没打算跟叶皓东两眼泪汪汪,如果不是叶皓东天生不会流泪,保不齐就要被这家伙弄的两眼泪汪汪了。这个狗日的担任大杂务第一天拿来开刀的就是叶皓东。服水土,这个远离叶皓东日久的事儿,今儿算是让叶皓东再度遇上了。
  晚上,杂务组囚室内。
  冯涛仔细打量了叶皓东一番之后:“你就是原来的大杂务叶皓东?”
  叶皓东:“嗯,没错儿。”
  冯涛一笑:“小崽儿,你挺狂啊,上面的事儿估计你也知道了,打今儿起你就在老子手底下过日子了,知道我的规矩不?
  叶皓东很谦虚的摇头:“不知道,请老哥指点。”
  冯涛点点头:“不知道没关系,今儿就让你知道知道,在没跟你讲我的规矩之前,我跟你打听个人,曾新伟,报号二新子,这人你该听说过吧。”
  叶皓东的心开始往下沉,看来这不是钱能解决的事儿了,这种牢底坐穿之辈,钱对他的吸引力有限,如果他跟二新子是铁交儿,铁了心要为二新子拔闯儿的,这件事会很麻烦,神色不动点头:“我弄死的,你还是直接进入正题吧。”
  冯涛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刚才放松的微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穷凶极恶的神态,他恶狠狠的:“行!你能记得这笔账就好,我跟二新子是什么关系以后你会知道,我明告诉你,我能来这儿是找了大托儿花了大价儿托了许中队长才过来的,来的目的没别的,就是为了你小子,今儿是咱们第一天见面,没别的,号子里的规矩不可废,你先给爷们背个条令吧。”
  背条令?这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叶皓东闻所未闻,他当然不会把这句话理解为人家是真的让他被监规条令。他把目光投向陆天明这个号子里的活字典。
  陆天明先冲着冯涛行了个礼,请示:“新犯人叶皓东不知道背条令的规矩,我可不可以指点他一下?”
  冯涛撇着嘴点点头。
  第三十四章 无产阶级专政的熔炉有多热
  陆天明走到墙根儿,一弯腰,双手撑地起了个倒立。然后开始大声的倒背条令,眨眼间把倒数第一条背完,一字不差!
  陆天明放下身体,站着稳定了一下后跟叶皓东介绍:“这就是背条令了,倒立倒着背条令,整个过程不能错一点儿,错了就要从新倒着背一遍,哪怕是背到最后一句也是这个规矩。”
  叶皓东点点头,走到自己的铺位上,笑嘻嘻的说:“好办法啊!这才叫服水土呢,我很喜欢这个招儿!转头看向冯涛:“冯涛是吧,我看出来了,打今儿起咱俩算是对上了,我估计杂务组我也没几天混的了,老子这辈子就没打算过那忍气吞声的日子,就算你是个全家死绝户,牢底坐穿的亡命徒,你也不够格儿给老子气受,左右是要被找麻烦,还是干脆点,我先拿你出出气吧,你别打主意想跟我打一架,那样你更招罪,痛快点,你先把这个背条令给我来一遍吧。”
  冯涛看向左右,黄桃木走过来蔫了吧唧的:“这小子的身手特别厉害,跟那个大兵干部比都不差,要收拾他最好找干部。”言下之意竟似在劝冯涛光棍不吃眼前亏,赶紧点炮儿吧。
  冯涛冷笑一声:“扯他妈犊子,老子从八三年进来起,就没谁给老子服过水土,只有老子给人气受的份儿,就没有人给老子气受的时候!”
  五分钟后,全武行结束。从不受气的冯涛倒背条令的声音响彻囚室。
  没用等到第二天,黄桃木夜里就悄悄的跑到值班干部黄杨木那里点了炮儿。下半夜两点,黄杨木带着四名小队长级的狱警干部来到杂务组囚室,叶皓东被连夜带到了禁闭室。等候在那里的正是新任中队长,许劭。
  许劭轻蔑的打量着睡眼惺忪的叶皓东:“你就是叶皓东了,别以为有两个破钱就可以狂到天上去,师部里边有托儿,何若秋罩着你,就把你惯得不像个犯人了,你别忘了那句话: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你来这里干什么的?显然你已经忘了这句话,所以今天我就要提醒你一下!”
  叶皓东这会儿已经清醒,他看着面前这个年少的中队长,心里边儿什么都清楚了。难怪这孙子谁的面儿都不给。
  以这位的年纪就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毫无疑问,这是个家里背景大得惊人的主儿。这个许劭长着一张稚嫩的小白脸,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看意思比叶皓东也大不哪去。官场上如果没有强力人物推动,以他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上,真跟做梦差不多。
  叶皓东没说话,静静的跟许劭对视。
  许劭气极反笑:“行,你小子是打算跟我犯拧了,无产阶级专政你还没尝过其中的滋味吧,今儿就都给你试试,什么时候你服软了,什么时候咱们算完,动手!”
  把电棍插入肛门的滋味如果没尝过的人绝难想象,如果叶皓东能够忍受住这种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辱,他绝不会选择反抗。那种来自仿佛能够让人成仙成魔的痛苦经历,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震颤痛苦,足以让金刚动容,让神佛惊魂。
  狱警们按住叶皓东,动手的是黄杨木,早看着叶皓东不顺眼的这厮,一贯以虐待犯人手段残忍花样繁多著称。
  电棍雨点般杵在身上算不得什么,腋窝下,大腿根儿,黄杨木这厮在一开始疯狂的胡乱电叶皓东没什么效果之后,开始专门冲叶皓东身上的敏感部位下黑手。叶皓东疼的豆粒大的汗珠子流了满脸,电棍已经换了五根儿,这厮就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黄杨木彻底火儿了,他叫人把叶皓东摆了个大子形,铐在墙上,一支刚充完电的电棍,直奔叶皓东肛门深处捅去。隔着裤子,叶皓东绷紧的大腿没让他得手,这厮恼怒的命令狱警把叶皓东的裤子扒下来,就在这个时候,叶皓东反抗了,钉在强里的水泥钉固定的铐手的环子被叶皓东拔了出来,这厮已经被疼痛和羞辱刺激的疯狂,一只手脱困后,他全身的力气更容易施展,另外的那只手和双腿也立刻将墙上的环子拔了出来。
  叶皓东凶猛的扑到黄杨木身上,他的手抓着黄杨木的头发,骑在他身上,右手上还带着铐子,拳头如雨点般落在黄杨木头上脸上。狱警们手忙脚乱的试图将他们分开,直到黄杨木被打的昏迷不醒一动不动了,叶皓东才任由狱警们把自己拉开。
  事件重大!师部医院的车接到电话后就出发了,与此同时,由参谋长陆定疆亲自带队的押解小组也一起赶到了棉厂中队。
  黄杨木躺在医院的病房内,全身插满了管子。诊断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大脑局部死亡,他醒过来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听到主治医生亲口告之这句话后,陆定疆第一个想法就是叶皓东那小子这次死定了!
  审讯工作在叶皓东被逮到师部禁闭区后立即展开。叶皓东将事情的起因和全部过程直言不讳。副师长买提贡江亲自旁听了审讯过程。
  这是一起恶性的虐囚事件,传扬出去,不只是对于刚刚被树立为标杆单位的棉厂中队是个巨大的嘲讽,对于整个西疆地区的监狱工作的主管部门又何尝不是一样。
  买提贡江随后又派人将参与虐囚事件的几个狱警找来问了话,经验老道的老买提从这几个言辞闪烁的狱警身上确认了叶皓东的话的真实性。接着是把棉厂中队的中队长许劭找来,许劭对他下命令对叶皓东实施私刑一事大方承认,但对于这件事所造成的严重后果,他则表示这是因为黄杨木公报私仇过度虐待犯人,叶皓东一贯骄狂不服管理造成的!他只愿意承担领导责任,但具体的责任划分请师部看着办。买提贡江自然是知道他的底气何来,这小子的老爹是南疆垦区的党组书记,老兵团军副政委转业,是买提贡江的老首长。
  看起来这件事最终只能把主要责任推到叶皓东和黄杨木身上了。叶皓东是主,黄杨木是副!在师部常委会上,何大山无奈的宣布了最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