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顾卿柔蹙眉呸了一声:“地痞流氓,什么阿物,凭他也配同燕先生较劲?”
  文时月急忙拉住她:“嘘,你别胡说了,咱们忙咱们的。”
  沈惊晚蹙眉,燕君安势单力薄,他身后的女教习并无什么来头,不敢上前拉架。
  贺游不知何时站到了沈惊晚身边,环胸抱臂, * 看戏一般,笑道:“你不用担心燕先生,他可是陛下特聘的教习,中策贤量方正第一。这番有悖礼法的活动他都能办,尚且一个陈少安?”
  顿了顿,继而道:“看着很年轻是吧?其实谁也不知道他年纪,听说过不久,就要直接接手娄太傅的太傅一职,立时上三品,天大的威风。可不同娄太傅,娄太傅在去前半月才升为太傅,哼,没舒坦过半月,直接归西了。”
  贺游这话略带敌意,她侧首看向贺游,淡声道:“贺公子如何知道这般清楚。”
  贺游耸耸肩,一摊手,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就是知道。”
  旋即转身走向不远处刚到的谢彦辞。
  沈惊晚一转头,恰好对上谢彦辞漆黑狐目,她当他不来了。
  年轻男人一身黑色云锦收腰长衫,如瀑青丝以一根玉带系着,眉目清俊,眸若灿星。
  只见他单手提着竹箧,身后的书童替他抱着药箱。
  沈惊晚的视线与他交叠一起,她只是愣怔片刻,继而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去,交叠的视线不过眨眼空隙。
  谢彦辞拎着竹箧,看着那身影,心里说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味儿,憋得很。
  陈少安将竹箧哐当一声扔到一旁,竹箧中的东西撒落一地,吓得身旁书童往后躲了躲。
  他仰头对上燕君安,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是个破教习就在这跟我耀武扬威,你知道我阿姊是谁吗!”
  燕君安定定瞧着他,说话始终不疾不徐,缓缓如流水般:“我不管你阿姊是谁,辱骂朝中要员,轻则流放千里,重则砍头,你知道吗?”
  很明显,陈少安不知道。
  他退后两步,审视燕君安,却有些底气不足了,结巴道:“你别吓唬我!总之我不搬。”
  似是而非的回答就已经证明他开始投降,却仍要嘴硬。
  但燕君安并不打算就这么轻饶他。
  燕君安点点头:“现在不用你搬,回去吧。”
  许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陈少安下不来台,他忽然失去理智一般,不仅不走,还要往石阶上去,众人见他怒气冲冲的模样,皆是退避三舍,不时有官家朝这边窥视,有人顿足注目,眼神带着探究与好奇。
  燕君安的笑意忽而消失,眼神渐渐浮上旁的深意。
  谢彦辞看的清清楚楚,他指尖动了动,忽然扬声对着陈少安的背影道:“回去吧。”
  那双冰冷的眸子中漆黑一片。
  燕君安蹙了蹙眉,抬眼看向谢彦辞,双眸暗流涌动,但是谢彦辞知道,那绝非谢意,是杀意,是一种经过凛冬,经久不消的杀意。
  燕君安眸子颤了颤,变回原先的一派作风,嘴角笑意清浅,仿佛刚刚不过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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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我说,就是燕先生太好脾气,要是我,早给他抽一顿,让他知道我姓甚名谁不可!尊师敬长都不懂。”
  文时月和沈惊晚撑着需要席地而坐的毯子,缓缓平铺在草地上。
  顾卿柔蹲在一旁的溪水 * 里舀水,往彩陶尖底蓄水罐中装水,她扭头鄙夷的哧了文时月一句:“是你,若是你 ,别说抽他一顿,恐怕你连他脖子都够不着。”
  “你这个人真烦!我又没同你说话!”若不是手上有毯子,文时月恐怕又要去打顾卿柔。
  燕君安竟然没带他们去菩提山庄,不仅如此,小厮丫头也都各自被打发回了府,只吩咐何时去接各自主人。
  众人虽然心里诸多怨言,但是方才陈时安那么一闹,他们谁也没了敢闹事的心思,平白挨说岂不是丢人?
  加上此时曲溪这里也有不少生了火的私学在此踏春,他们也不好丢了官学的派头。
  周围也有不少佳人才子出来踏春,争着好时节,赢得满袖春。
  燕君安为他们每个人都分了活,沈惊晚和文时月铺毯子,整理周围,顾卿柔蓄水,然后负责烧水。
  孟舒正在择菜,死死的盯着沈惊晚的后背,她总觉得这位新来的教习好像和沈惊晚不一般。
  昨日吃斋饭时,燕君安特地先去问了沈惊晚,今日在山下,他那眼神也不一般,这会儿在山上更是连着她周围的两位都一并照顾了。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冷笑出了声,手中的绿豆生生被掰断,她直接丢进了不远处的干柴中。
  正在生活的两名男弟子气的大恼:“你别丢了!火都生不起来,这菜你不吃啊!”
  孟舒眼睛一眨,眼尾泛红,忽然带出了些哭腔,柔柔弱弱的掩面道:“对不起,我实在不是有意,原先在家中也没做过这等子事,谁成想,燕先生一来就给我分了这种活。”
  她心中自然恼火,自己什么身份?来这破山林里做什么?体验生活不成?
  沈惊月埋头也在择菜,她虽说也不会择菜,平日在府中连东厨都没进过。但她有自知之明,在家尚且夹着尾巴做人,要在卫国公面前装模作样,而今周围都是正室所出的公子哥与嫡小姐,遑论这种处境下。
  想了想,到底没张口,她心知孟舒又在找事。
  若不是两年前的那件事,她根本不会知道孟舒喜欢谢彦辞,也不会知道,她比她手段还要高明,她想,恐怕又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只见孟舒扶着纤细腰肢,一副病中美人娇弱做派道:“我已经择半天菜了,这菜如何才能到头,先生若是给我分了和沈二姑娘一样的活计,我恐怕做的比沈二姑娘还好。”
  旋即又怕别人误会一般,怯怯道:“毕竟晚晚是国公府嫡女,想来卫国公性子宽厚,对她更是如视珍宝,先生这番顾虑大抵也是对的,连带着文姑娘,顾姑娘,都是轻轻巧巧的活。”
  如此一敲打,众人本就没做过这些差事,此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自然要立马抱成一团。
  他们自然看不惯沈惊晚,平日便是留下来打扫课桌也都是故意将脏重活留给沈惊晚的,今日倒好。
  在他们眼中,沈惊晚素来逆来顺受 * ,最好欺负,起先或许会忌惮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后来发现她都一并接收,连着最后一丝忌惮,也没了。
  沈惊月嘴角憋笑,头埋的更低了,她没料到孟舒比她料想的还要厉害,扯上沈惊晚不算完事,还不肯浪费燕君安这枚棋,生生将他俩扯得不清不楚,如此,一石二鸟,拐弯抹角骂了两人,还要抹黑他们的关系,真是绝。
  沈惊晚此时正在清扫周围,若不是孟舒几次故意提到她,她也不急着开口。
  现下直接将他们这边人全部扯进去了,想想,笑道:“既然孟姑娘觉得我们的活你能做的好,也不必兜着圈子弯弯绕,您直说你想跟我们换活做,我让你便是,何必耍这些心眼?又是扯我养尊处优,又是说先生心存私心,女儿家的清白便是凭你红口白牙一张就能辱没?既然您自己也说我们养尊处优,那应当是我们看起来比你金贵些。”
  周围一片哗然,沈惊晚在她们印象中可从未有这般夹枪带棒,于是也给了她们觉得好欺负,好拿捏的印象。
  如此堂而皇之的挖苦孟舒不说,还要贬她低她们三个一头,破天荒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