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
  第二节 晚自习是数学。
  彭刚进来花十分钟讲完了上次的练习,又布置新一轮的作业,让同学们自己写。
  苏慕善摊开习题册。
  比起平时,今晚前排多了个人,让她有些不习惯,忍不住抬眸往前看了几眼。
  他的桌角丢着两个瓶子,一瓶尚未开封的可乐,一瓶喝了一半的柠檬水。
  打住,别想了。
  不要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不要草木皆兵,不要连他喝的东西都要去猜忌来历。
  苏慕善呼出一口浊气,埋下头写字。
  一声清脆落地,低头,笔杆透明的中性笔在水磨石上滚动了过来。
  但是……普通同学帮忙捡只笔应该没什么吧,过于小心翼翼才显得她奇怪。
  于是弯腰,附身,手指拾了起左脚边的笔,动作如行云流水,却最后卡在抬眸。
  因为男生站在自己面前,他头低着,腰也已经弯了下来。
  几近额头相抵,微长的发稍低垂,挡住了鼻骨右侧的那枚淡痣,以及那双如隔山水般疏淡的眸。
  苏慕善心跳乱了一拍。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她这一整天的自我压抑,她感到太难再按捺自己的心跳,与她总轻易错信的,被称之为直觉的东西。
  感觉他在看她。
  他眼里有一簇跃动的微燃,在静静与她相看。
  第18章 拉长的光线(二……
  但他怎么会看她?
  转瞬, 苏慕善将自己从脑中毫无边际的臆想中脱离了出来。
  她将笔递轻给他,他收回平淡的目光,表情也是古井无波, 说了声“谢谢”。
  这个插曲过去, 继续安静自习。
  半小时后,苏慕善的选择基本做完了, 填空也仅剩最后两题,翻开新的一页稿纸,她桌柜的背部响起扣扣两声。
  谢臻转过头,单只胳膊压住她的书立,“哎, 对个答案。”
  苏慕善看他一眼,埋头:“我还没写完。”
  “可以先对下其他的啊。”语气依旧疏离懒散 * 。
  “快下课了,我想先写完。”
  言外之意,不想对答案,你转回去吧。
  他现在有了新的女朋友, 而且为了避免自己越陷越深, 她该和他恢复从前的距离感感。
  然而过了几秒, 遮住上方白炽灯光的人影丝毫没动。
  谢臻又问:“……还有多久?”
  她语气轻松:“你可以先跟你同桌对啊。”
  空气里不知道是不是他轻轻笑了一声。
  苏慕善按着稿纸, 纸面突然又被上方修长干净的手指点了两下。
  抬眸,谢臻抬手蹭了下鼻尖, 含着意味不明的笑, “课代表这都不会么?用反函数解啊。”
  又是课代表。
  苏慕善抿唇, 紧紧握住笔杆,“我……”
  “不好意思啊,忘了你开不起玩笑。”说完,谢臻若无其事地转过去了。
  ……
  后来, 苏慕善确实用反函数的方法把那题解出了。
  心理压力解除,她才从作业前抬起头,蓦然发现窗外春雨绵绵,天井下面发出雨打草地的哒哒声。
  视线再往前一移,本坐在前排的谢臻也已不知所踪了。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吗?
  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没多久,下课铃响。
  秦思思背着书包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回宿舍能不能将就一把伞。
  目光一扫,果然见贺惟手里一把雏菊黄的遮阳伞,正从前门离开。
  苏慕善笑笑:“当然可以。”
  回宿舍的路上,两个女生拥在一柄逼仄的小伞下,紧紧地贴在一起,途径一盏又一盏路灯,伞面上被雨水打乱的光影明明灭灭。
  忽然,秦思思冷不丁的一句,“善善,你觉不觉得……”
  “觉得什么?”
  “觉不觉得,谢臻这两天脾气好坏。”
  “……有吗?”
  秦思思咂摸嘴巴,声音忽然大了点,“当然了!我今天只不过坐了下他的位置,人凶成那样。”
  顿了顿,又继续吐槽:“他这人向来不上晚自习,我哪知道他今天晚上会来啊,而且他成绩也就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装腔作势的,有这时间,还不如上网谈恋爱去!”
  苏慕善笑笑,没搭腔。
  树上凝集的水珠滑啪嗒一声打在伞面上,她的心脏也跟着颤了两下。
  *
  次日雨停。
  苏慕善的生活好像经历了一场拨乱反正,谢臻来上课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似乎从她的生活里渐渐退隐了。
  不过这样也好。
  她每天早起出操、晨读;下早自习,被思思拉着去食堂抢饭;中午听英语听力,收作业。
  生活的波澜是每天下午的排球赛事。
  经过几天的比赛,她们班女排已经顺利从小组赛晋升16强。
  在比赛里流汗的时候、心跳加速的时候,还有每次接住后排球的时候,苏慕善感到自己无比鲜活而生动,她还跟以前一样好好学习,积极向上,甚至性格更开朗了些。
  虽然,也有些z * wnj;习惯戒不掉了。比如排球赛散场后,会经过篮球场多看一眼;偶尔去超市,会在冷柜前犹豫,最后还是从中拿出水溶c100;还有晚自习困倦想睡觉的时候,也会趁老师不注意,悄然拨开薄荷糖的包装,偷偷塞进嘴里。
  一转眼,又到月假。
  因为体育节尚在进行中,大多学生的心都不在学习上,这次放假之前没有月假考试。但学校又怕学生们心飞得太远,留了不少月假作业。
  放学后,苏慕善站在自己位置上清点试题,这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喧嚣。
  用余光看,用耳朵听,大概能判断窗外走廊上的,都是年级上颇有点“名气”的人,嘻嘻哈哈有说有笑的,随后有人念出了他的名字。
  苏慕善目光一顿,又看了眼前排的空位。
  好像他们在等他去今晚的聚会或酒局。
  但是这跟她没关系,他们不是一类人。
  别注意这些,不要又让如隔云端,如隔山川的落差感占领理智的上风。
  这样想着,苏慕善默默加快了收拾作业的动作,把最后一张物理卷子塞进书包,拉拉链,意图快点逃脱这个与她格格不入的境遇。
  而刚走出去,那群人恣意玩笑更甚,纷纷把目光投往另一边。
  “哎呦,这人可算是来了。”
  “草,磨磨蹭蹭的干嘛呢?”
  “今天晚上,要不要带嫂子一起啊?”
  脚步一顿,苏慕善稍稍回头。
  走廊那头,四点多钟的太阳灿烂如金,谢臻噙笑而来,微风吹起刘海,舒缓轻荡的眉目清晰,眼尾张扬挑起弧度。
  背后一片数不尽光芒,也是一派诗里的鲜衣怒马、五陵轻薄儿的恣意荡荡。
  转瞬压低了头,她攥紧背包的带子。
  别看他,走你自己的路。
  *
  朋友讲话的声音在耳边起伏。
  直到那个清瘦又执拗的背影转弯,走向楼梯间,谢臻堪堪收回目光,周遭的声音随之解除屏蔽。
  他回过神,“对了,今天晚上,我就不去了。”
  此言一出,有人问询为什么,也有人开玩笑调侃,“没关系啊,不用怕嫂子吃醋,喊上嫂子一起呗。”
  谢臻迟了一下,才想起他们口中指代的人是谁,他转瞬换了神色,骂:“……滚远点啊,我怕她?”
  “那又为什么?打算和嫂子单独出去?”
  “……差不多吧。”
  随后,男生堆里浮起油腻而意味深长的笑。谢臻懒得管了,任他们怎么理解了,他只想脱身。
  又是几轮劝说,见谢臻属实无意,甚至拿女人挡,他们只好胡诌几句后打招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