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司诺城:“能活几百年,还差这点时间?跨维本来就难,现在还让我放弃刷怪,机会是会消失的你知道吗?”
  简言之,男人影响我打怪的速度。
  姜启宁:“城哥,你这意思是陪纪斯不如刷怪?”
  司诺城接住送命题,直接送命:“是。”
  众人:……你这要能谈得了恋爱就有鬼了!
  但见鬼的是,纪斯居然认可了他的说辞:“说得不错。人与人的道本就不同,没必要强融。如果司诺城为了谈劳什子的感情背弃了初心,那才是入不了我的眼。”
  司诺城赞同:“人与人谈感情的方式也不同,没必要走套路,还是专注自己的事业更重要些。”
  战机平稳地降落,已渐趋尾声。待它落在外郊平坦处,纪斯已握着权杖起身:“是呢。更何况,我也讨厌与人整日腻在一起。总看一张脸,迟早会腻味。”
  司诺城颔首:“嗯,有独立空间,保持距离感,才是相处之道。”
  纪斯接着道:“男子之相处,自然不同于男女。阳极与阳极本就不合,待久了妨碍彼此修炼。”
  司诺城:“不错,适当的分开是必要的,只有分开……”
  祁辛黎翻了个白眼。
  “那你们倒是起来啊,别坐一块儿聊天了。”拉基是一只无情的拆穿机器,“我们都收拾好了,就等你们下飞机,怎么还聊上了呢?”
  姜启宁瞪着死鱼眼:“你们快下飞机吧,别妨碍人家驾驶员起飞。”
  俞铭洋叉腰:“司老大,你还跟不跟我们去打怪?不打直说啊。”
  队友们的嫌弃犹如潮水。
  “……打。”
  ……
  纪斯留在了“金月牙”这片废土上,而司诺城一行循着絮乱的磁场层层深入,穿过废城的焦土,走过雨林的密集,可算慢慢摸到了巫谷的边缘。
  说是巫谷,实则是一大片雨林。外围的树木生的奇形怪状,内围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水雾,浓郁的白阻碍着视线,只消人与人离开个四五米,就瞧不见对方的身影。
  所幸,觉醒者找人不是靠眼睛。
  他们跨入了巫谷,就听卓无涯说道:“真是难得,让我专业对口。”道士最乐意揍邪道了,“跟紧我,这儿是个大阵,布阵的有点道行。”
  全队呈一字排开,卓无涯开道,司诺城断后,祁辛黎镇中间。
  “巫谷我只听说过,但没有亲眼见过。在我接过的委托里,大半是出自巫谷的小鬼和降头。”卓无涯缓缓道,“我一直很好奇巫谷的术士哪来那么多‘材料’,现在倒是明白了。”
  他抽出桃木剑一把戳中了一棵树的根部,顷刻间,林间的乌鸦发出凄厉的怪叫,在它们扑翅飞走后,浓雾稍稍散开了些。
  只见雾气散开处,高高低低的墓碑石牌东倒西歪,地上全是开挖过的痕迹。零星的碎布片有之,惨白的小骨头有之。
  “葬婴之地,藏阴之所。”巫谷之所以要设在这里,就是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材料。
  它毗邻金月牙,而金月牙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声色犬马,轻贱人命,巫谷自然而然就成了抛尸的绝佳地点。
  “扔在这里的尸骨会被捡走,很快处理掉。做成迷信者热衷的佛牌金童,卖给他们去‘成愿’。这东西有没有效力我不清楚,但它们有孽力我还是明白的。”
  “记恨生者,蚕食运气。随着拥有者心中的贪婪一步步放大,它们的能力会越来越强。”
  “到最后反噬其主。”
  拨开又一层迷雾,觉醒者们发现自己站在一根独木上。它横亘于沼泽中间,贯通两岸,而沼泽里沉浮着半腐的尸体。
  细细看去,他们生前应该是人。有些腕上戴着小叶紫檀,脸上还纹着一些符号。
  卓无涯蹲下来盯了半天,眯眼:“麻烦了……”
  “什么麻烦?”
  “反噬其主,壮大己身。之后,它们会反噬困住它们的人。很不巧,掉进沼泽的是名术士。”卓无涯起身,望向远处,“我有点明白为什么35名觉醒者都解决不了了。”
  “所有杀不死它的,都会让它变得更强大、更狡猾。”
  “往前走,小心。”
  ……
  纪斯走在焦黑的废墟中,有阴风吹来,拂过一阵无法散开的硝烟味。它充盈鼻尖,慢慢转化成浓烈的血腥味。接着,是尖叫声、痛呼声、嘶吼声和枪声。
  烙在土地上的记忆在回溯,刻在土壤里的怨气在沸腾。
  纪斯迈出一步,万丈高楼的虚影拔地而起;纪斯拢过发丝,熙攘拥挤的人群再度闪现。
  他看见这座城市的战火起源——被当作“食物”的人奋起反抗,第一次脱离了纸醉金迷的诱惑,重新找回了做人的样子。
  他们联合不愿再为妖魔卖命的雇佣兵,展开了艰苦卓绝的七日斗争。奈何人力不敌妖魔,而酒色早已蛀空了他们的身体,七日反抗,七日屠杀,鲜血淌满全城,死伤不计其数。
  【轰隆——】
  直升机的虚影打着转朝他砸来,熊熊燃烧的火焰穿过他的身体,砸进后方的人潮里。轰鸣声起,几百人顷刻殒命。
  大楼塌方,妖魔来袭。人类仓皇奔跑,只是徒增了妖魔狩猎的乐趣。
  这便是战争,没有觉醒者介入的、人类与妖魔的战争。
  “罪恶之地,业障深重。”纪斯的权杖戳进土壤中,就见被戳破的口子里涌出汩汩鲜血,翻涌着淹没了他。
  这是虚像,却也是发生过的现实。
  “救赎?”纪斯不知是在和谁对话,“你以为我是慈善家吗?”
  “我来送这座城下地狱而已。”
  第210章 第二百一十缕光
  荒郊野岭, 死寂深处。足尖落下,踩碎枯叶的轻响被无限放大;呼吸相闻,低声交流的话语都似有回音。
  安谧, 沉寂。
  乌鸦落在高高低低的坟头, 注视着活人往里走去。当觉醒者的背影消失在浓雾中, 它们便扑翅飞离, 嘎嘎怪叫着盘旋在墓地。
  林叶沙沙, 植物的根系从土里翻起, 推平了来时的路,重塑出另一条路。地形缓慢变更着,雾气愈发浓郁。
  土腥味随风扩散, 绕在觉醒者鼻尖。卓无涯回头看了一眼,往刻满咒文的帆布袋里取出一个招魂铃,重重地摇了一记。
  “叮——”声波扩散,冲开了围拢的白雾, 也召回了队友分神的心。
  “别开小差, 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卓无涯不卖关子, 直说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 巫谷中的大头应该是婴灵。”
  “怎么说?”
  “只有婴灵才喜欢跟人玩捉迷藏。没发现吗?来时的路消失了, 树木也挪位了。我在找它,它在躲我。”卓无涯道,“找不到它, 它会发怒;找到它, 它也会发怒。婴灵不讲道理, 带一点怨气就够难对付了, 更何况是出自巫谷的……”
  越往里走, 地上散落的物件就越多。
  有饮料的空瓶,有零落的小鞋,还有玩具和衣裤。无一例外,都是小孩喜欢的样式。但现在,它们沾满了烂泥和灰尘,显得肮脏无比。
  “别踩、别拿、别碰,这都是婴灵的东西,就算它不要了,活人也碰不得。”
  队友们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物件,只觉得气温又下降了不少。仿佛从一个维度进入到更深层的维度,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得了,我居然觉得有点发毛。”俞铭洋喃喃道,“明明我连恶魔都打过……”
  卓无涯道:“会怕很正常,有些怨灵是无解的,只能强行超度。像这一只,连玩具都不要了,估计实力比恶魔不差。”
  在队友短暂的凝滞中,他解释道:“这么说吧,从灵体转投人身,要修到中阴身。而中阴是胎儿在母体内成形的阶段,也是最通灵的阶段。”
  “胎体要是在这个阶段死去,会留有怨气。成形得越完整,怨气就越重。”卓无涯叹道,“但不是不能解。要是父母对它真心愧疚,哪怕只是说一句抱歉,流一滴眼泪,婴灵多半会放手。血浓于水,婴灵单纯,有些甚至会陪着兄弟姊妹,护他们长大,再投生做他们的孩子。”
  “然而,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父母。”卓无涯看向脚边零落的碎骨,“知道巫谷的佛牌、金童是怎么做的吗?”
  “是术士用婴孩或孩童的尸骨做成。相传这样的‘法器’力量很大,能帮人招财、招姻缘、控制人心。”
  说到底,仍是人的贪欲害惨了人自己。
  “被扔在巫谷的尸体连个像样的坟墓也没有,怨气不知有多大。术士还取走它们的尸骨,拘束它们的魂魄牟利……”换成他,他也要变厉鬼。
  “婴灵要的不过是投胎。”
  招魂铃一声接一声,渐渐盖过了卓无涯的声音。不多时,他们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卓无涯细细分辨着通道,却忘了提醒队友别改变位置。
  站在面积足够的地方,人总会本能地挪步。即使有人定力好,却架不住敌方太狡猾。
  浓雾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呼唤:【妈妈……】
  本能地,江梓楹朝声源处回首。她看见一个光着脚丫的男孩坐在树上,留着蜷曲的黑发,挂着天真的笑脸。他的小腿一晃一晃,笑嘻嘻地看着她。
  【妈妈!】他突然朝她伸出手,猛地从树上跳下来。
  这动作突兀至极、毫无征兆,吓得江梓楹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遵循“救人”的本心朝孩子奔跑。
  谁知一步错步步错,她纵身消失在浓雾里,唬得沈云霆朝她伸出手——
  “江梓楹!”沈云霆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拉基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袖口,不料对方跑太快,他非但没捉住人还被带着跑偏了一步。紧接着,拉基看见浓雾裹住了自己,隔离掉身边的队友。
  “拉基!”
  脚下的土地翻涌,维度几经变幻。队友完全消失了,拉基很干脆地横过战斧,轰一下砸在厚重的壁垒上。
  “哐当!”维度泛开一圈圈涟漪,草木像是水中的倒影,正随着涟漪破碎、又合并。
  飞溅的水滴变成了粉白色,它们飞快地膨胀、生长、成形,在拉基的戒备中结成了一个个婴儿的头,又在无数的头中间伸出一只只小手。
  【爸爸、爸爸……】他听见它们在唤。
  更惊悚的是,这群婴孩的脸长得与他愈发相似。它们的小手朝他探来,捏住一片裤脚后执着地往他的下三路爬去。力气之大,简直到了能跟他掰手腕的地步。
  拉基一斧头砍下半数,它们像细胞分裂似的飞快长成。他大力撕掉一批,结果连自己的裤子都扯掉了一大片……
  冷风之中,真男人的腿毛在瑟瑟发抖,一如他现在见到婴儿头的心。
  “我靠!”拉基第一次爆了粗口,“你们要干嘛!”
  巫谷的婴灵似乎无解,饶是拉基爆开了灵魂外衣都不能扯落它们的攻击。婴灵的手摁上他的皮肤,是跟婴孩的皮肤别无二致的柔软和温度。
  【爸爸!】
  有那么一瞬间,拉基的动作迟疑了。
  刹那,婴灵的手融入了拉基的皮肤,在他错愕的眼神里,化作一个成形的婴孩进入了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