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喜春都不需考虑:“不信。”
  喜春不会忘记当初在嫁人后被人说克夫的事,哪怕有一个富贵命的批语又如何,连一个大字都认不得几个的男子都宁可娶一个寡居多年的寡妇而嫌弃她,与哥哥相看亲事的人家因为她而选择避而不见,那些她多日哭泣又不得不在白日里拼命学的事情,便是早就成了过往仍旧可以在脑海里一一回现。
  有些事不是当做过了就可以没了的。
  它只会提醒她,要去做一个有用的人。
  黄夫人呢喃:“是吗。”黄夫人也有个命,说她有旺夫之相,都说她命好,嫁人前娘家享福,嫁人后得夫君宠爱,又有小郎君傍身,再是安稳不过,可见天生就是那等命好的,听多了,黄夫人也觉得她许当真是命好了。
  相夫教子,男主外女主内,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的长辈们都这样说,也都是这样一辈一辈的过来的。
  “那你累吗?”
  喜春摊摊手:“累啊。”
  黄夫人不解:“那怎的不在家做个安安稳稳的小妇人呢。”她相公平日在家就是这样说的,说要养她一辈子,她只需要安安稳稳待在家中就是。
  喜春想了想。
  她想起了何夫人,也想起了曾经听何夫人提过的做木炭买卖的周家那位原配夫人,因为容色不在,娘家无力,才干不显,最终成为了可有可无的下堂妻。
  半辈子的辛劳白白耗费,能找谁说理去?
  她最终说道,“可能,是因为价值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价值就是码字,码啊码啊,一个没得感情的码字机。
  ☆、第 69 章
  黄夫人大为触动,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给喜春介绍了几门买卖,都是她娘家那边的路子,但人一直忙着, 喜春本想请她吃饭谢过她也一直不得空。
  给薛家下的单子已经送了去, 喜春直接订下了上千瓶儿的朱栾水,薛家一看这单子便知道喜春口中所言的不愁卖不是假的了,只接了一匣子又一匣子的花掌柜忍不住愁眉苦脸的。
  喜春直接取了一匣子先给盛京那边送了去, 每房的女眷都没落下,连出嫁的周莺和周珍都没忘,又取了半匣子给玉州的唐举人送了去。
  是给他妻子的。
  喜春做事喜欢做周全了的, 婆家周家都送了, 娘家那边母亲陈氏、两个嫂子、外家的表姐们也每人给送了去,至于舅母姨母们则没送。等年节上下, 周家蜀地老家, 往来的商户夫人们也都要送。
  她这送也是大张旗鼓的, 一会儿这个捧半匣子走, 一会那个捧了半匣子出门寄去驿站, 连府上伺候的大丫头, 像伺候她的巧云巧香两个都得了一瓶儿。
  这可是丫头里的独一份了,满下边的丫头们都羡慕得很, 跟她们关系好的就不时央着她们拿了出来滴上几滴, 几个小丫头们围着能说上许久。
  甄婆子、马婆子几个婆子也分了一瓶儿,甄婆子直接就把这瓶送给了儿媳妇,蒋翰他娘, 可把人给高兴得,连带好几日蒋家都是和和气气的,没闹出一点事儿来。
  按蒋翰的话来说, 过得实在太平淡了些。
  朱栾水的价格已经跟蔷薇水一样了,一瓶都是五六俩银子,喜春准备大干一把,自然不会叫这朱栾水比蔷薇水的档次低,直接把价格给定到了一样去。
  铺子上宣扬的话也换了,早前介绍朱栾水只说花香四溢,清雅怡人,实在没多少吸引人的,秦州府官夫人大小也没几个,比不得盛京贵重,打扮都是秦州府这边的奢华风气居多,更喜欢蔷薇水那等浓郁的。
  降价卖都没多少人买。
  现在宣扬的话直接换成了,云缎专用花水,又简单又明了,但光顾胭脂铺的夫人们十有三四会添上一瓶儿,这点银子她们不缺,缺的是没有云缎,有哪个女人不想穿一身云缎、霞缎的?但没有门路,别说他们了,就是知府府的刘夫人都没有一身儿,是以穿不了云缎,能跟云缎用同样的花水也是极好的,说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儿的事了。
  有人不信,周家铺上的伙计就活灵活现的解释,人淮州的云缎作坊对朱栾水是有多喜爱,当场定了百瓶儿的朱栾水走云云,他们周家这段时日寄出去的花水那有心人都查得到的,人都是一匣子一匣子的搬。
  没几日,这朱栾水就在各家夫人中传遍了。
  云缎专用花水,花水打出了名气,难免不提及到云缎上头。
  知府家的刘夫人在胭脂铺买了好几瓶儿朱栾水,又请人来传了话,想请周家帮忙采买几匹云深缎。
  云缎是淮州所制造出的绸缎总称,名为云缎,但其实可以细分为云霞缎、云深缎、云锦缎,云霞缎为上等云绸,所制出的每一匹都采选入了宫中,其次的云深缎和云锦缎外流,所产不多,也都由盛京的富贵人家中流通,云锦缎也只有盛京规模庞大的商行才出售。
  这些人家,多是背靠侯门府邸,王公贵族,早已在盛京立足多年。
  刘夫人要为家中的嫡次子求娶的人家是京中官家小姐,更是刘家好不容易才搭上的京官,在议礼上便要贵重几分才好拿出手,以刘家的排面儿,若是普通的云锦缎自可花上一大笔银钱从盛京购买就是,但云深缎商行没有,都在各家手头,要换购难免要传了话叫女家知晓,这才拐弯抹角的请他们帮忙。
  做不得主的喜春一惯先压下,说要与周秉商议后再说。
  她从盛京回来时,祖母赏的布匹中其中就有两匹云深缎,喜春嫌料子太贵重,一直没敢叫人制成衣裳。
  跟何夫人定下了去城外汤池庄子那日,喜春先去了庄子上等她,把那间收拾出来落脚的房舍先收拾收拾,叫人先烧水泡着茶先。
  这回村外的路两旁的木材都归置了一番,马车也能顺利进了村儿,喜春在青砖大瓦房外下了车,带着巧云两个进去,便见立在院子里的年轻娘子,文文气气儿的,正在招呼着丫头们收拾周秉隔壁的房舍。
  喜春在心里估摸过了来人的身份,沈凌新娶的妻子,出身知州家的骆家小姐,笑着先打了招呼:“沈夫人也来啦。”
  沈夫人轻轻点了头不作声儿,喜春便知道她的态度了,朝另一间去了。
  马婆子亲自给送了盘点心来,瞥了瞥旁边的动静儿,“夫人你出门可得小心着点,隔壁这位夫人派头可大着呢,轻易不跟人交谈,带的丫头婆子那眼睛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去的。”
  喜春问:“怎么,给你气受啦?”
  那倒没有,只是那些丫头婆子口口声声甚么多谢,请的客气话倒是说得漂亮,但眼睛恨不得安头顶上,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凭白的叫人憋屈。
  不给怕说她们大套容不得人,给了自己又难受。
  他们输就输在不会说客套话!
  喜春点点头,问这沈夫人是几时来的?可曾说过要待多久的?
  “也是一大早就来的,来了又说她们主子还没用过早食儿,在厨房里把老奴几个使唤得团团转的,你瞧她们这架势,一见屋子到现在还没洒扫干净,老奴瞧着没个几个时辰是收拾不出来的。”
  喜春其实并不在意这位出身官家夫人在不在,她是怕何夫人待会来了,又带了何小雅来。
  “你先去忙吧,晌午有客人,多做几个好菜就是,”她顿了顿,努了努嘴:“至于旁边这位夫人的丫头婆子你不用理会,分一半儿厨房给她们,叫她们自己做便是。”
  惯得她们哦,使唤别人算怎么回事。
  马婆子本就缺一个命令,有沈夫人在,周秉为了避嫌也躲了出去,她一个当奴才的可不能先受着么。
  出了门儿,她顿时挺起了胸脯,脸上的肉痣一抖,朝着隔壁轻哼儿了声。
  谁没个主子的。
  喜春在房里坐坐,看了看桌椅、软塌等上头有没有要收拾的,把茶壶摆件挨着放齐整,放下了纱帐等,步出门儿,隔壁已经洒扫过了,如今正在布置房中,要接客的堂屋每日都有人收拾,桌椅上也没灰土。
  等第二壶茶水烧开,何夫人到了。
  喜春亲自把人迎了进来,只在见到她身后跟着的何小雅后心里一叹。
  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何夫人随着往里头走,见房中有叮咚作响,问了句:“夫人这是还在收拾屋子啊。”
  “这边请。”喜春把人往堂屋迎,请她落了坐,又叫人去上茶点,这才回,“不是我们,是沈公子新娶的夫人在给他布置房间呢。”
  何夫人顿时哟了声儿,声音也压了两分:“那她怎会选这里的,我可是听说这里有好几户人家给搬走了,其他的不够她挑?”
  这喜春就不知道了,或许是当真不够挑吧。
  便也不说这等扫兴的话了,喜春先问了何家在汤县等几个县中的石炭铺子情况,又说起府城如今的柴火木炭等营生,何夫人别看人不在府城里,但有甚大动作可都瞒不过她的,“你们近日铺子上的那甚朱栾水可得给我留几瓶儿的。”
  “行,哪有没夫人你的份的。”
  正说着,叮叮咚咚的声儿传了来,说话声儿一顿,喜春笑笑,正欲开口,又是叮叮咚咚的声儿个没完。
  何小雅气呼呼的:“周夫人,她就是故意的!”
  “这你都知道了?”
  何小雅说:“这有甚么呀,我们手帕交那一圈儿的,跟我们不对付的,扯头花,下绊子,拽裙子,丢手帕,哪样没做过的,这一看就是搞阴辈儿的。”
  何小雅可惜哦,她心心念念的男子,竟娶了个搞阴辈儿的女子。
  喜春笑笑没做声儿。这骆氏出身好,嫁得也不错,跟她往日无怨旧日无愁的,她为何要针对她?
  没这个必要。
  她起了身儿,“算了,这叮叮咚咚也不好说话,我带夫人出去村子里转转吧。”
  何夫人顺从起身,何小雅原本不想出门儿的,她还想会一会这姓骆的,何夫人哪肯叫她留下惹事,把人叫着一块儿走了。
  一出门,何小雅就说要去看看人修房舍。
  “那有甚么好看的,那些木材个个大着呢,又没长眼,你去了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有你这小脸蛋万一被磕着碰着了怎的办?”喜春问。
  何小雅的目标明显,但经过喜春这一说,顿时打起了退堂鼓:“好、好吧。”
  喜春松了口气,带着她们母女朝着西面相反的路走,刚一回头,就见沈凌朝他们走了来。沈凌认得何夫人,先给她打过了招呼,目光扫到何小雅,被她那幽怨负心的目光吓了一跳,看向喜春:“怎、怎么了这是?”
  喜春无奈的笑笑,不知该如何介绍起来,“没甚么,沈公子快些去忙吧。”
  这就是一个在你痔瘻时想给你送个辣菜的妹妹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70 章
  都不用喜春催第二回, 沈凌可不敢在这种目光下久留,讪讪一笑,脚底一抹油, 飞快走了。
  何小雅看着他的背影也是幽怨颇深。
  喜春与何夫人无奈看了看, 安慰她,“你还年轻,都过去了, 以后睁大眼睛,好好找一个好郎君。”
  她娘陈氏说过,男人大太多要不得。
  何小雅良久才收回目光, 情绪低落, 在她们两个都觉得是不是要继续安慰她的时候,何小雅幽幽开口了, 小姑娘语气愤愤的, “我可怎么办, 我的小姐妹儿们只有我被人当成了洪水猛兽。”
  她还学会运用词语了。
  诉说着她流逝的青春、辛苦做成的饭菜...
  喜春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婚姻大事不是向来都是媒妁之言, 父母之命么, 听何小雅这话的意思, 她们这一群小姑娘好像都另有心仪之人,且还付诸过行动了的。
  她也不过才嫁了人不到两年, 如今择偶的天儿已经变了么?
  何小雅走在另一头, 何夫人悄声跟她说:“是小雅去了县里结识的一群小姑娘,也都是商户之子,平日里学着几个字, 喜欢到处玩耍,这年轻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之时, 见着个颜色好些的郎君就觉得好,好几个回家后闹着要嫁呢。”
  商户人家不讲究,对女儿的教养更谈不上幼承庭训,更多的只是认得几个字就算完了,学了个囫囵作数。
  长大后,小姑娘们也多是随意所欲,不拘着甚,谈及郎君们也不如其他女子羞涩内敛。
  何小雅本就是个作风大胆的姑娘,这跟何家早前的家风也是有关的,她还年轻时,何家上下忙着挣银子忽视了她,等在府城站稳了脚跟儿,这性子已经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