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凤兮凰兮
  琉玉上前两步,抬腿踹了踹破烂不堪的马车,“里面的人,给我滚出来”
  “咳咳”两声咳嗽自马车内传出来,紧接着就见一人从里面爬了出来,没错,是用爬的,而且是极其狼狈的姿势。
  “九王爷”车夫从地上爬起来,将人扶起来。
  “走开”那九王爷一脚将人踹开,怒气冲冲地指着琉玉,“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踹我的马,砸我的马车,仔细我要了你的脑袋”
  琉玉淡淡瞥向他,从地上捡起车夫落在地上的马鞭,然后用马鞭的手柄挑开他颐指气使的手,“你是什么身份与我何干,我只知道你在街上纵马,险些伤了人”
  那九王噎了噎,怒不可遏,“本王乃东晋当朝九王爷,是代表东晋前来的使臣,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本王指手画脚?!”
  琉玉呵出一口冷气,“原来是东晋的九王爷!”
  “哼,知道怕了吧,知道怕了就立刻向我跪下磕头道歉,我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你的无理”九王爷得意地仰起头,鼻孔朝天。
  琉玉垂眸扬了扬手里的马鞭,然后一扬鞭,‘啪’的一声地上的青石地板碎裂出一条口子。
  ‘嘶’周围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真真一彪悍的女汉子。
  那九王爷悄悄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她,“你,你要做什么?”
  琉玉抬头轻笑出声,“九王爷又如何,扰乱百姓生活秩序,当街纵马,视人命如草芥,你就是天王老子姑奶奶我今儿一样胖揍得你爹妈都不认识”
  说完,她突然甩鞭子,那短短的马鞭在她手里似长了眼睛般直直落在九王爷身上,‘啪’的一声甚是响亮。
  “啊,放肆,你个刁民!”
  九王爷被她打得上蹿下跳,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
  “王爷”那车夫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迅速扑过来护着他,“王爷,王爷您没事吧?”
  琉玉没再抽他,鞭子在她手上一溜溜地转,她斜睨着狼狈的主仆二人,“怎么,知道痛了?”
  那九王爷恶狠狠地瞪着她不说话。
  琉玉挑眉,“这马蹄踩在身上的滋味儿更痛,要不要尝尝?”
  “你,别太过分”九王爷咬牙切齿。
  琉玉巧笑倩兮,“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向百姓道歉,所有被你的马车惊扰绊倒的摊位都要给双倍赔偿”
  “你!休!想!”
  “不愿意啊?”琉玉点头,“成啊,既然不愿意道歉,我就让你尝尝被马蹄压过踩断骨头的滋味”说着,她就往倒在地上气若虚虚的那匹马走去。
  “马儿啊马儿,你的主人想要尝尝你蹄下之辱,你让他如愿以偿好不好?”琉玉一边说着一边拉住马匹背后的缰绳迫使它站起来,然后拉着它往那九王爷走去。
  没走一步那九王爷便觉得心口一抖,随着她越靠近他就忍不住往后退。
  琉玉看着他这副怂样忍不住吐槽,恃强凌弱的人最恶心。
  “住手”
  这边琉玉已经牵着马就快赶上那九王爷,突然一声急喝,随之而响起的事嗒嗒的马蹄声。
  人群外围,一队人马急匆匆赶来,马匹之下掀起未融化的雪花无数。
  领头之人翻身下马,然后朝着那九王爷恭敬一扣地,“王爷,臣来晚了,让王爷受惊了!”
  看见来人,九王爷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他忙颤着手将她扶起来,“烈将军快快请起”
  “谢王爷”烈将军站起身,而后看向琉玉,先是愣了一愣,“姑娘有些眼熟,你我可是见过?”
  琉玉攸地勾起笑,“这是将军勾搭姑娘家的惯用伎俩吗?为何本姑娘不曾对将军有印象?”
  她心里冷笑,可不是见过吗,东晋太子府的大婚上,她露出了一瞬的真容,当时这位将军定然也在场的,有些印象也说得过去。
  那烈将军被琉玉的话说得有些恼,他冷下脸来,“姑娘方才为何对九王爷动手?”
  琉玉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她,“他当街纵马难道不该打吗?”
  那烈将军噎了噎,“但是九王爷并没有伤人”
  “那是将军没有看见,本姑娘险些成了九王爷马下亡魂,在场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琉玉的话一说完,周围立刻响起了附和之声。
  “没错,我们亲眼看见的,九王爷的马差点儿将这位姑娘踩死”
  “对对,伤人就该道歉,我们亲眼所见的”
  “该道歉”
  “没错,我们亲眼所见”
  人声鼎沸,人人都恼怒地帮琉玉作证,他们本就看不滚这什么九王爷嚣张的气焰,他们北离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当街纵马等同行凶枉法的事情,一个东晋九王竟敢在他们的地盘上撒野。
  “我们也看见了”
  淳于谷和楚怀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进来,两人走到琉玉身边站在她身前,明显的保护姿势。
  那位烈将军脸色铁青,九王爷却是按捺不住地大吼,“本王的马在你们负雪城的街道上跑,那是你们的荣幸,别给脸不要脸!”
  此话一出,霎时引起了更加高涨的民愤。
  有人怒火冲天地大吼,“这是什么话,我负雪城可不接受一个外来者的耀武扬威,九王怎么了,九王就可以在大街上纵马行凶吗?”
  “没错没错,我们可不稀罕你这所谓的荣幸”
  琉玉微微拉开挡在她前面的淳于谷和楚怀两人,走上前,站定在烈将军面前,眸中勾起一股名为锐利的光芒,“将军可听清楚了,是九王爷自己承认自己当街纵马的!”
  那烈将军脸色早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对九王爷那是恨铁不成钢,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取代那位太子殿下出使北离,接过以来就惹事,惹事也就算了,他还一头热地以为自己是在东晋。
  “我们现在是在北离,原来是客,姑娘这般咄咄相逼不是有失主人风范吗?”烈将军以为琉玉是北离人,便换了一种说法,意图挽回些掩面。
  琉玉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她嘻嘻一笑,“是谁告诉将军本姑娘是北离人了?”
  那烈将军脸色微微一变。
  琉玉又接着道,“本姑娘也是他国客使,但是本姑娘同样知道,当街纵马等同当众行凶,是要被打断一双腿的!”
  那九王爷脸色霎时就变了,他一把抓住烈将军,急切道,“本王不要被打断腿烈将军你可一定要救我”
  那烈将军没理会他,反而看向琉玉,“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般盛气凌人只会反噬反伤自身”
  琉玉眼眸微眯,“将军这是在威胁我?”
  那烈将军眸光一闪,“我这是在给姑娘忠告”
  琉玉‘喔’了一声,偏头,“若我偏不听呢?”
  “那姑娘便好自为之”烈将军眼中一瞬划过阴沉的冷意。
  琉玉将那抹冷意收入眼底,却是不退反进,一双含情目直勾勾地望着他,“本姑娘自会好自为之,但前提是,九王爷要遵守规矩,留下一双腿”
  “不是说道歉就可以吗?”九王爷险些没跳起来,他咬牙切齿。
  对于他这般胆小的怂样,烈将军眸中一闪而逝的阴鸷。真是个不成器的蠢货,难怪一辈子都斗不过长情太子!
  琉玉递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已经晚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既然身在北离自然要遵守北离的规矩,九王爷留下一双腿,自可以离去”
  “你,你这个毒妇!”九王爷颤抖着手中怒指琉玉。
  琉玉不咸不淡地扬了扬手里的马鞭,他立马又将手收了回去,身子还不受控住地后退一步,显然是被琉玉之前那一顿鞭子打怕了。
  “姑娘最好不好得寸进尺”烈将军冷哼一声,随他而来的一群士兵霎时涌了上来,将琉玉三人团团围住。
  琉玉挑了挑眉,这是狗急跳墙,打算杀人灭口了?
  周围的百姓一见这阵仗,吓得赶忙连退三步,但嘴里还是在帮琉玉抱不平。
  “这是狗急跳墙了么?”
  “想杀人灭口啊?”
  “太过分了,自己有错在先还仗势欺人,那么多人欺负一个弱智女流,卑鄙”
  有人唾骂一声,周围却有人怪异地看着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确定她是个弱质女流?方才那一脚踢到一匹马,一脚踹飞一个人还将马车砸的七零八碎,那样的身手还叫弱质女流,那他们家里那口子岂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
  琉玉倒是不知道百姓们的心思,她现在只是一脸淡定地立在原地,看向那位烈将军,“将军确定要这么做?”
  后者轻斥一声,“本将军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他一挥手,周围的士兵霎时朝三人涌过来。
  “栖凰长公主驾到——”
  一声尖利的高呼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人群霎时沸腾,比方才帮琉玉辩驳还要激动,他们尽皆望向人群外缓缓朝她们靠近的凤撵,金红的凤撵,缥缈的金色纱幔上振翅欲飞的金黄凤凰,那头,那身,那金丝银线,无一不透露着来人尊贵无匹的身份。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周围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周围的人尽皆跟着欢呼,“长公主殿下”
  琉玉挑了挑眉,看着停下的凤撵,一人一身金红的华服缓缓下了步撵。
  周遭众人霎时屏住呼吸,眼前之人高贵,美丽,十六七岁的年纪,那张高贵的美丽脸庞上是淡淡的温和笑容,给人一种一看就被融化掉的温暖。
  “不知东晋九王爷亲临,有失远迎,栖凰奉皇兄之命特来迎九王爷入宫”女子出声,声若黄鹂鸣翠鸟,低柔玩转袅袅聘婷。
  那九王爷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眼,听她开口连忙点头应着,“栖凰公主客气了,由公主亲自相迎,是本王的福气”
  栖凰公主还是微笑着,“那便请九王爷随栖凰入宫吧”她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当街纵马总归是九王爷的不对,断腿就算了毕竟不知者无罪,但还是请九王爷向我负雪城的百姓道个歉给了赔偿再入宫也不迟”
  温柔淡雅的语气,不徐不缓的速度,每一个字都恰到好处,不盛气凌人也不低人一等。
  那九王爷被她迷得晕头转向,想也不想就点头,“好,好”
  那烈将军见他这副模样,险些一个没忍住将他掐死。
  “那便请九王爷道歉吧!”栖凰公主不徐不缓地说着,九王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是现在再反悔已然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对周围的百姓鞠躬道,“今日是长勉的不对,害诸位受了惊,长勉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
  说完,他又让人拿了银两配给那些被他撞翻摊子的百姓,这才对栖凰公主笑道,“公主可还满意?”
  栖凰公主没正面回答,却是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九王爷请”
  那九王爷理了理衣襟,笑哈哈地离开,烈将军等人也相继跟上。
  栖凰公主临转身前却看向琉玉,礼貌地问道,“不知姑娘是哪国使者,还是使者的亲属?”
  琉玉哈哈一笑,挥了挥衣袖,“什么使者不使者的,小女子本就是北离人士,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栖凰公主点了点头,道,“告辞”
  说完她转身往凤撵走去,在百姓们兴奋的高呼声中,凤撵走的越来越远,真可谓是来也匆匆去又匆匆,不带走一片云彩啊!
  “得了,咱也回吧”琉玉无趣地摆了摆手,往回走,淳于谷也没了逛街的心情,扯着楚怀一道往回走。
  琉玉三人回到客栈的时候,琉云笙已经回来了,还把庭歌也一并带来了。
  庭歌见到琉玉的第一句话就是一连串的问号,“阿楠怎么样?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生过病?”
  琉玉眼尾微微一跳,“我也许久没见阿楠了!”
  庭歌立马就变脸,“你这个当娘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阿楠还那么小你不把她带在身边,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怎么办?”
  “庭歌”琉云笙冷声打断他。
  琉玉那被生生压在心里的内疚因他一番话尽数被牵了出来,她压了压眉心,“我娘比我有经验,阿楠跟着她不会有事的!”
  庭歌这才舒缓了脸色,他对琉玉伸出手,“我给你把把脉”
  琉玉没反对,上前两步,伸出手,庭歌两指搭在琉玉的手腕上,仔细听了脉才收回手。
  “如何?”琉云笙忍不住问出声。
  闻言,庭歌故作深沉地蹙起眉,摇了摇头。
  这一举动一下把琉云笙的心提得老高,“可是严重了?”
  闻言,庭歌抬头看了看琉玉的脸,狐疑道“脸上这疤怎么搞的?”
  对于他忽然的转移话题,琉云笙很想揍人,他捏着眉心道,“你这里可还有‘凝香玉露’?”
  庭歌挑眉,“怎么,楚韵没给你配药?”
  “是我不让的,这疤留着也没什么不好的!”琉玉赶忙出声解释,自从知道庭歌和楚韵那档子事她就在想,用什么法子能让两人和好,虽然琉云笙老说,顺其自然就好,可她还是觉得人一生那么短暂,活着的时候不好好珍惜浪费彼此生命,死的时候怎么后悔的都不知道!
  庭歌奇怪地看向琉玉,“你疯了啊?脸上留着个疤有什么好的?”
  琉玉吐了吐舌没说话。
  庭歌无奈一叹,“好吧!你爱留就留着吧!反正这药我是没有,那是楚韵的独家秘方,我也不知道怎么配的!”
  琉玉闻言,摸着下巴想了想,‘唔’了一声道,“没关系,楚韵已经从南阳过来了,想必北离皇寿宴前就能赶到”
  庭歌霎时睁大眼睛看她,“你说,她来了?”
  琉玉一脸天真无邪地点头,“是啊!我总不可能这个样子去参加寿宴吧?!”
  庭歌垂下眼帘,脸色变了几变,说不清也道不明。
  “我先走了!”庭歌起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琉玉连忙拉住他,一脸谄媚的笑,“先别急着走啊!我的寒毒怎么样了你还没说清楚呢?”
  庭歌默了一瞬,看向琉云笙,“没什么大碍,你再多辛苦辛苦,多出些汗就好了!我再配些药两相调理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他辛苦什么?”琉玉疑惑道,她中了毒跟琉云笙辛苦不辛苦有什么关系?
  闻言,庭歌一脸暧昧地上下打量她,阴阳怪气道,“你现在可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这句话很隐晦,但琉玉偏偏就听懂了,脸唰地红到了耳根子处。
  倒是琉云笙淡定地很,镇静无比地品一口茶。
  庭歌挥开琉玉扯着他袖子的手,自以为潇洒道,“得,我问题也回答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琉玉又抓住他,脸上红晕未退,“还,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庭歌一脸不耐烦地看她。
  “还有一个人,你帮我看看,她是不是这儿出了问题?”琉玉指了指脑袋。
  庭歌立马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的问,“可是脑袋坏了,是个痴儿?”
  琉玉白了他一眼,“你才脑袋坏了,她就是受了些惊吓晕了过去,然后一觉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担心她是不是那里不舒服自己又不知道”
  “变了个人?变成什么样?”庭歌问。
  琉玉简单将淳于谷的问题跟他讲了一遍,然后就领他去了淳于谷的房间。
  “姐姐,你怎么来了?”淳于谷正在啃着从街上带回来的玉米馒头,楚怀在她跟前端茶递水的可殷勤了,见琉玉几人进来,楚怀连忙站直身子一副我只是在站岗的正经模样。
  琉玉嘴角猛抽,她走到淳于谷面前,跟她指了指后面的庭歌,“这位是邪医庭君子”
  淳于谷眨巴眨巴嘴,看向庭歌,感慨道,“庭君子原来这么年轻啊!我还以为是个七老八十的白胡子老头呢!”
  庭歌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琉玉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领子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是挺年轻的!”琉玉啧啧有声地附和。
  “那姐姐你带他来做什么?”淳于谷疑惑问道。
  琉玉沉吟一瞬组织好语言,才柔声开口道,“姐姐请庭君子来看看小谷身子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庭君子千金难聘,姐姐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小谷给他看看好不好?”
  琉玉认真地看着她,看她拧眉又舒展,最后轻轻点头,“好”
  琉玉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她,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得到淳于谷同意,一众人出了屋子,只留下庭歌给她看病。
  “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问题?”琉玉在自个儿屋子里转来转去,不住地问琉云笙。
  后者拉过她坐在自己腿上,勾起她下巴,先来了一记深吻,才勾唇道,“不会有问题的,有庭歌在!”
  琉玉推囔他,“他也不是万能的,若不然也不会医了夜负雪三年也未医好”
  琉云笙眉眼深了深,“玉儿,你似乎很关心夜负雪?”
  琉玉立马抱紧他,笑哈哈道,“哪有,我就是实话实说嘛!”
  琉云笙,“……”
  没过多久庭歌就回来了,琉玉一下子从琉云笙身上跳起来,急忙问道,“怎么样?”
  庭歌淡淡瞥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慢吞吞道,“没什么问题,很正常也很健康”
  琉玉狐疑地看他,“真的?那为什么她会性格大变?”
  庭歌没好气道,“人总是要变的,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她只是正好遇见了那个契机,她内心深处的本性就占据了表面的那个她,你以为她变了,实际上这就是她的本性,只是被深埋在身体最深处多年而已”
  琉玉摸着下巴沉思,这么说也对,小谷被迫看见了一些黑暗的东西,自己一直以为她该是养在深闺的娇花受不住那样的惊吓,却忘记了她曾经在皇宫里那一段黑暗凄苦的生活,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公主之尊却过得比丫鬟还要卑微,人心的黑暗她早就见到过,也清楚地知道世界从来都有黑白两面,人不可能永远面对阳光!
  庭歌这么说,她倒是能理解了,小谷或许只是想通了一些事,一觉醒来她便按着她想要的方式去生活了,或许这样的改变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只是她潜意识里爆发的本性。
  “其实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以前的日子太黑暗血腥,她的性格过于谨小慎微,与其整日如惊弓之鸟一般活在自己编织的小笼子里不让人打扰,不如就此放飞自我恣意潇洒地活一回”庭歌再度开口,神情竟是琉玉从没见过的惆怅。
  “你说的也对,这样的小谷生活的更开心”琉玉想通了也就不再跟自己较劲儿,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在变,何况庭歌也说了身体没有问题,那么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唉”门外的楚怀突然叹了口气,楚辞嫌弃地离他远些。
  “你说明明是公主,本该是那九天之上最尊贵的凤凰,为何还要受这等罪呢?怪让人心疼的!”楚怀一副伤春悲秋欲哭无泪的凄惨模样。
  楚辞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人家是公主,哪需要你心疼?”
  楚怀凄凄惨惨戚戚地看他,“你这种木头不懂我不怪你!”
  楚辞偏开脑袋,眼不见心不烦。
  北离皇宫
  凤栖宫中,一名宫娥端了一碗正冒着热腾腾雾气的汤药递给褪下了金红华服,换上一袭柠檬色长裙的女子,女子也就是栖凰公主接过药,对那宫娥挥了挥手,宫娥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栖凰公主走入内殿中,简单而不失优雅贵气的殿中,一缕缕香烟自那凤凰栖身的香炉中袅袅升起,屋子里生了许多的火炉子,暖玉铺地,一入屋中便能感觉到暖气铺面,褪去人一身寒意。
  殿中软塌上,一男子斜躺其上,情目悠悠,深邃不可见底,过于白皙的脸有如雕刻家鬼斧神工的巨作,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精美,一袭明黄龙袍加身凭添霸气与凛然,男子手里拿了一本书,却不是励精图治治国勤勉的国教大作,也不是战场布军图霸天下的王图之志,而是一本记录鬼怪山妖的奇聊怪记。
  男子精致的薄唇微微勾起,许是看到书中有什么好笑的东西。
  “皇兄可是看到了那书生与和尚的争风吃醋?”女子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听的人莫名温暖舒服。
  闻言,男子点了点头笑道,“为了那山鬼姑娘大打出手,这和尚也是个怪胎”
  男子的声音温和若泉水撞击河岸的叮铃声,若一汪甘泉引入心间美妙不可言。
  栖凰公主走到男子跟前,蹲下身子将他手中杂书抽中,将药递给他,“故事再好看,皇兄也当先喝药,身子为重”
  男子轻笑摇头,接过药一饮而尽。
  那药很苦,就仅仅是闻着那气味都觉得苦不堪言,可是男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是极怕苦的人,可是如今喝着这药已经吃不出苦味,因为已经吃过无数种药,舌头都已经麻木了!
  栖凰公主接过空碗放在一边,然后拉了根凳子过来坐在夜负雪面前,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夜负雪道,“皇兄可知道我今日出宫迎那东晋九王看见了什么?”
  夜负雪挑眉,“汐儿看到了什么?”
  栖凰公主夜汐儿一脸神秘兮兮地道,“我看见一个女子”
  “女子?有何稀奇?”夜负雪不解。
  夜汐儿摇了摇手指,“她可和一般女子不一样,她不仅一脚踹倒了一匹狂奔的马,还踢飞一个人撞碎了一辆马车,她还用马鞭抽了那东晋九王一顿”
  “喔?有这般厉害?”
  “真的很厉害,皇兄你不知道,当时全场的人都惊呆了,那女子还要求九王向百姓道歉,否则就要打断他一双腿”夜汐儿双手撑着下巴,眼里满是崇敬,她也想学武功可惜不是那块料。
  夜负雪轻轻摸了摸夜汐儿的头,道“我也给你找过不少老师可惜你不是那块料,学不会”
  夜汐儿瞥瞥嘴,“明明咱俩是一个肚子里蹦出来的,凭什么你能学武功我却不能?”
  夜负雪宠溺笑道,“谁说从一个肚子里出来就什么都一样了?”
  夜汐儿哼了哼不置可否,她又眸光闪闪发亮道,“不过今天那个女子长得跟皇兄挺像的,尤其是眼睛,以前父皇就老爱说我和你长得不像,该不会我是捡来的,那个女子才是亲生的吧?”
  夜负雪身子微僵,“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只是眼睛像一些罢了!”
  夜汐儿点头,是啊,只是眼睛像一些罢了,怎么可能呢!
  ——
  今日又下起了大雪,整个负雪城都被裹在了白茫茫的雪色里,北离皇的寿宴越来越近,前后入城的各地方使者也都先后入了宫被安排着住在了客居行宫里。
  南阳的使臣也到了,除了琉云笙,还有淳于靳安。
  这一日正下着极大的雪,琉云笙接到南阳皇的飞鸽传书,说诚安王会与琉云笙作为南阳使臣的身份一并面见北离皇,就这几日应该就会到了。
  果不其然,当日下午淳于靳安就入了负雪城,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入了城门,守城的官兵一看就知道又有新使臣来了,二话不说进宫禀报去了。
  随淳于靳安来的还有楚韵,她穿了一身紫裙襟带,厚厚的紫披风裹在单薄的身子上,一张紫色面纱遮去了那张温柔浅笑的脸,她牵了雪涟来,同时还带来了一旨诏书。
  那是,南阳皇亲拟的赐婚圣旨,赐婚淳于靳安和琉玉。
  “诚安王殿下”琉云笙几人到了城门口亲自迎接淳于靳安。
  “数月未见,世子和郡主可安好?”淳于靳安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风流无匹的模样,只是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是眼神吧!比以前更深不可测了。
  “劳殿下记挂,一切都好”琉云笙不咸不淡地回道。
  淳于靳安点了点头,越过他们往城中走去,而从始至终,他都没看琉玉一眼。
  不过琉玉也没觉得有什么,本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整日戴着友好的面具恭维周旋,不如就做陌生人!
  淳于靳安绕着负雪城街道四处走走看看,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仔细替他撑着伞,以免雪落在他身上湿了衣襟。
  琉云笙撑着伞遮着自己和琉玉,两人静静跟在淳于靳安身后,而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人,全部是随行伺候或保护淳于靳安的南阳人。
  一行人在街上走了许久,无视周围好奇围观的老百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之地上的雪中已经踩满了脚印子,淳于靳安停下脚步的时候,北离皇宫来人了!
  来者是北离丞相,一个半条腿都踏进棺材的老头子,他精神抖擞地对淳于靳安和琉云笙拱手,“南阳诚安王殿下,南琉世子亲自驾临,实令我北离蓬荜生辉啊!”
  “奕相大人客气了,能代南阳向北离皇贺寿是靳安之幸”淳于靳安轻笑着拱手回礼,一举一动皆礼数周全。
  奕相笑得见牙不见眼,心里却在嘀咕,这位殿下跟传说中的不太一样啊!
  “奕相客气”琉云笙手里拿了伞不方便见礼,便只客气地说了一句,语气淡然听起来却丝毫让人感受不到失礼之处。
  那位奕相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他与两人说了会儿话,这才将视线落在琉玉身上,“这位是?”
  “这是舍妹琉玉”琉云笙道。
  琉玉轻轻福了福身,礼貌道,“见过奕相大人”
  那奕相摸着一把花白的胡子,看着琉玉频频点头,“不错,不错,不愧是南琉小郡主,真真是天凤之身,那一出生便百鸟朝凤的传言看来是真的!”
  琉玉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扯出他的出生,但也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妥之处,“奕相谬赞,玉儿愧不敢当”
  那奕相笑眯眯地摸着胡子看着琉玉点了点头,而后对淳于靳安和琉云笙道,“这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了,殿下和世子不妨先随老臣进宫去去寒,待改日雪化了再出来赏玩也不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入了宫门,琉玉让楚怀把淳于谷也一块儿带了来,不过她没明说她的身份,就说是她贪玩的妹子偷偷跟了来,那奕相就自然而然把淳于谷当成了樊析月,并没有多说什么!
  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淳于谷更乐得自在,可以开开心心地到处玩,免去诸多束缚,殊不知这就是琉玉打的主意,自从知道她的脑袋并没有问题只是释放了本性之后,她都在想法子让她更开心些,不作为公主,只做她琉玉的妹妹。
  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客居行宫的降淙宫,奕相将人带到便离开了,只留下些宫女太监任之差遣。
  “本殿下这几日赶路有些累,先去歇会儿”淳于靳安疲懒地由他身边那少年扶着去房里困觉了。
  其他人也懒得理会他,楚韵将那一旨明黄的圣旨交给琉云笙,道,“主子,这是临行前陛下要求务必亲自交给您和郡主的”
  琉云笙接过,将内容大致看了一边,然后唰地收起来递还给楚韵,面无表情道,“烧了”
  “主子”楚韵讶然地看着他。
  琉玉伸手去拿圣旨想看看是什么,结果被琉云笙一把握住手腕,然后强制性拉着她进了屋,只对楚韵留下一句话,“我不希望在我之后还有第三个人看到”
  楚韵忍不住抖了抖身子,不敢怠慢,连忙找了香炉将那一卷至高无上的圣旨烧得连灰都不剩。
  琉玉被琉云笙霸道地拉进屋,不满地抱怨道,“那圣旨上到底写的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没什么”琉云笙语意淡淡,但其中隐藏的冷气直透骨髓,琉玉对那圣旨更好奇了,她可是许久没见琉云笙生气了!
  “到底是什么嘛你这么生气?”琉玉不依不饶地问。
  闻言,琉云笙顿住脚步转过身,眸中冷意尽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琉玉看着他这表情,不由又想起夜里那双灼灼的凤目,她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点头,“想知道”
  “可以告诉你,但前提是”琉云笙挑了挑眉放开她,双手抱怀,颇霸气道,“取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