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电话里,耳熟的嗓音,女孩子骄傲挺拔的胸脯,高傲的姿态在她眼前闪过,说的话令她世界苍白、冰寒成一片极地。
  爸爸...那可是爸爸,是世界上她唯一的至亲。
  桑渴麻木地想,他就是蓄意为之。
  就连她最爱的小狗,小狗也是。
  桑渴每次想起端端,心底也是一阵抽搐。
  为什么他要踹那一脚?是他心血来潮还是刻意的报复。
  不踹它的话,它能自然地生老病死,而不是由于内脏破裂,活生生地呜咽、疼死。
  惊慌失措的男孩子趴在她家窗沿边朝里窥探,那天中午桑渴被蒋兰带去新开的拉面馆,强迫陪她吃东西,回家时,发现端端正在门口抽搐。
  她尖叫着跑过去。
  男孩子是谁?
  是杨培东。
  他来做什么?
  送葡萄,能让眼睛变大的葡萄。
  男孩手里拿着一袋深紫色的葡萄,桑渴一出现他的视线就黏在了她的身上。
  他一边热情激动地笑着喊:桑,桑渴?
  一边试图将右手手腕上被咬的齿痕往后背遮掩。
  那狗一见到他就乱吠,甚至还咬伤了他。
  “我奶奶来看我,带了好多葡萄,你不是喜欢吃吗,她让我给你送些,给桑叔叔也送些。”男孩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心虚,仿佛刚才从窗户外朝里窥视,一脸焦急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他所说的,桑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端端在哭!
  它的下腹,明显有一道脚印,桑渴发现后愣住了,她抬头哭着问他:“谁来过,谁来过?!”
  杨培东在狗越来越低沉的呜咽声中,终于有一丝心慌,电光火石间,习惯性地,他大喊:“裴哥!是裴哥,裴哥来过!”
  “就..就刚刚,我刚到!他刚走...”
  “桑渴,它没事吧...?”
  男孩子唇色发白,口吻强作镇定,身后留有牙印的胳膊颤抖了两下,脚板底像是有一团火在炙烤。
  女孩子听见那个名字后,轰然愣住,脸上血色全无。
  它...没事吧?
  没什么事,不过是,死了呀。
  死在晚夏,一颗没吃的烂葡萄堆里。
  ....
  痛苦的回忆夹杂着泛黄纸业上的道道笔痕。
  桑保国一个字一个字写道:
  “小裴帮我要回的这一笔钱刚好够五个疗程,医生说不能再拖了。”
  “可是姑娘要高考了。”
  “我再忍一忍吧。”
  4.29
  “医生说,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治好。”
  “试试吧。”
  “试....”
  5.2
  “今天咳嗽,杯口沾了血,还好姑娘在学习没看见。”
  “明天我就去动手术。”
  “姑娘考试考了全班第三,我也得争口气。”
  5.21
  再往后....
  空白,空白,空白。
  桑渴抱着腿,咬着食指,呜咽出声。
  *
  同样的时间,凌晨一点。
  一身黑衣的青年正在铁轨附近游荡。
  腹部的血这么多天过去已经不淌了,他也已然疼到麻木,身上只有临时揣的两百块钱,他想活下去。
  想好好去爱她。
  把前十年狼心狗肺畜生的行径全部弥补干净。
  视线里是眩目、近乎落盲的白光,列车轰隆驶过。
  他的手里握着那条银白色的链子,上面是一条栩栩如生的游鱼。
  什么特意找人加工过,什么你永远都解不开,这种狗屁的谎话她也信。
  是啊,裴行端失笑。
  也只有谎言她才听得那么真,当成什么金玉良言,真话一个字儿都不信。
  链子解开了,那天明明帮她解开了,可她还是在哭。
  哭的好绝望。
  她以前,裴行端明明记得这丫头以前很少哭。
  自从念了高中,那段日子她似乎才开始经常哭,学习不好,被他欺负,被身边的人欺负,明明,她不会哭啊...打小就不哭。
  欺负得狠了也就咬咬牙,不说话而已。
  究竟哪里变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变了。
  风像是刀子。
  一点一点割开他的面庞。
  没地去,裴行端晚上就睡在了隧道口。
  手心握着那条脚链,捂热了,一挣开手瞬间又变冷。
  脑子晕乎乎的,他闭上眼睛,满脑子充斥着的都是小姑娘家柔软的耳垂,以及她看向自己时,害羞惊怯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铁铁们看看追花花的预收吧
  《天堂失火》【傻女孩x贱狗】
  第39章 偏执着迷
  作者有话要说:  给男三宝贝一个排面,悄咪咪放出来给你们康一下!!!!!有三章!!!!!!
  裴行端就这么在宁市赖着不走了, 有钱了就睡旅店,没钱了就睡隧道口。
  他命硬,兜里揣着小银鱼的链子, 脑子里想着把他三魂七魄都勾走的桑渴。
  在之前年少无知、很长一段时间里,裴行端不觉自己有任何的过错, 相反他觉得自己踽踽伶仃, 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刽子手,都是疯子, 都欠他。
  他八岁就知道报复俩字该怎么写,怎么运用在人身上。
  一笔一划, 都是本家的‘哥哥’教的。
  譬如怎样若无其事将塑料碗摔在地上,怎么样哭叫着对保姆说一切都是弟弟干的, 末了按着他的头, 强迫他吃干净地板上掉落的米粒儿, 高高在上笑着对他说,吃不完你试试, 小贱种这是你应得的。
  他小小年纪, 带着想破脑子都想不明白的偏见还有戾气, 伪装成温温顺顺无害的模样来到外婆家。
  就在这时, 变故来了:桑渴出现了。
  小姑娘精神百倍,像是无拘无束的小麋鹿,活在他视线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他坐在太妃椅里, 拥一身的阴霾, 望见窗外的她攀树枝,望见她牵着伙伴的手,眼底慢慢染上古怪的厌恶。
  男孩子掐着虎口,面无表情。
  太干净了, 干净到跟他的世界格格不入,想毁掉。
  他这么想着。
  于是,他开始变着法的接近她,戏弄甚至是欺负她,将她往自己的泥沼里拖拽。
  来啊桑渴,你不是喜欢我吗,我让你滚你不听非要赖着我不肯松手吗?那我就拉着你,亲眼看着你万劫不复。
  他以为他做到了,可是女孩子依然干净的像是朵洁白无瑕的雏菊,怎么都染不黑。
  紧接着再往后,他茫然了。
  或许是看见身下女孩子被欺负后红红婆娑的眼睛,女孩父亲掉在地上的病历单子,亦或是阿婆为自己做的事...
  他那点儿微不足道的良心在他们面前几乎就快要看不见。
  他错了。
  真的错了。
  其实裴行端是有机会变好的,只不过某天得知了一个阴差阳错的因果后,他彻底扼杀掉了一丝一毫想要待桑渴好一点儿的念头。
  他曾不止一次无比阴暗地想过,他这条命,他能从某人的肚子里顺顺利利来到这腥臭世上,受到那些偏苛的对待,统统是拜了桑渴所赐,她得负责一辈子。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也要来这世上走一遭,他根本就不会出生,亦不会遭受那些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