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蒋奕洲的事。”
  一恍惚,赵白露仿佛又回到了高叁那年。
  还是这句熟悉的话,穿过了冗长的岁月,直击她的灵魂。
  “我妹妹生病了,肺炎,我来看看她,没想到这么巧碰到了你。”孟妍晗微微笑着,走过来,长裙摇曳,露出纤细的脚踝,她整个人像一株无害的植物,兀自芬芳。
  孟妍晗:“不过正好,还省了时间,毕竟见你对我来讲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白露的手搭在金属杆上,感受手下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慢慢放开手,低声问:“你想干什么?”
  “我昨天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孟妍晗说。
  赵白露没有和孟妍晗加过微信,她能看到那条删除得很快的朋友圈,一定是通过了她的某个微信好友。至于是谁,赵白露暂时不去想。
  她看着孟妍晗的眼睛,问:“所以呢?”
  “所以……”孟妍晗眼睛眯了起来,轻笑:“我很羡慕你。”
  她的语气渐渐变轻:“每个暂时能拥有他的女人,我都很羡慕。”
  赵白露声音冰冷:“那蒋奕洲呢?”
  “他很好,对我也很好。”孟妍晗低声说。
  赵白露冷冷一笑。
  孟妍晗说:“他是个很有趣的人,对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意外的很坚定。这个他指的当然不可能是蒋奕洲。
  “讲完了?”赵白露抬头,呼吸有点不稳,但她尽量用冷静的嗓音继续说道:“讲完的话我先走了。”
  孟妍晗侧身拦在她面前,一手挡住了护理车,说:“我有东西拜托你转交。”
  她从单肩包里拿出一样东西,藏蓝色礼物袋包着,递给赵白露。
  赵白露没接。
  孟妍晗继续说:“他的脚左脚比右脚大了半码,所以穿拖鞋都喜欢买43码,这双麻烦你替我带给他。”
  顿了一下,又笑着补充:“你大概不知道吧,他生日快到了。”
  赵白露克制着自己想骂人的冲动,说:“你自己给。”
  孟妍晗把礼物袋放到护理车上,柔声道:“我走了,麻烦你了。”
  说完转身离开,长长的裙摆一荡一荡,女人的腰肢软到不像话。
  赵白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进电梯,按下楼层,然后电梯门合上,她的身影彻底消失。
  直到楼层数字变成“1”,她才轻轻移开目光,望着那个礼物袋,感觉自己胸口升上一股闷气,实在太闷了,闷得她心头胀痛。
  赵白露想起一件事,高叁快毕业的时候,她和孟妍晗、蒋奕洲大吵一架,紧接着将座位搬到了教室最后方。她一头扎进了题海里,假装自己不在意,假装自己没有事,憋着一口气闷闷地度过每一天。
  蒋奕洲在她眼皮子底下对孟妍晗献殷勤,她也装作无所谓,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哭。
  她把所有的悲伤推给了高考的压力,装成一副没事的样子,实际上所有人都能一眼看穿她的怯懦和难过。她其实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憋着憋着,把自己憋出了病。
  那时赵白露全身都是阴恻恻的气息,班里没人愿意和她说话,她也独来独往。
  第一个和她说话的人反而是顾今夜,课桌上插着两百块钱,少年人混不吝,半开玩笑地说“买你开心”。
  彼时赵白露嘴上骂着讨厌,却在无人时无声地弯起嘴角。
  她固执地无可救药,他洒脱地仿佛对感情一窍不通,也不知怎么在九年以后会突然撞了心房。
  奇怪。
  *
  下午工作结束,赵白露换了衣服下班,毫无意外地在门口见到了顾今夜。
  他果真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说了不开车就是不开车,赵白露看着他脚底踩着共享单车的样子,哑然了。
  顾今夜踩着自行车一溜烟骑过来,围着她转了个圈,神气道:“帅不?”
  赵白露冷哼:“幼稚。”
  “还敢顶嘴了。”顾今夜一戳她脑门,笑得咯咯响。赵白露想到自己手里还提着礼物袋,再看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情绪一下上头,把礼物袋甩到他怀里,大声道:“给你!”
  顾今夜手指勾着绳子,“这是什么?”
  “生日礼物。”赵白露闷头说:“你前女友给你的。”
  顾今夜一愣,问道:“哪个?”
  “……”赵白露咬牙切齿地说:“孟妍晗。”
  顾今夜恍然大悟般点头,打开礼物袋,看了一会儿后,抬眼道:“难为她有心了,这牌子我还挺喜欢的。”
  赵白露的脸黑成锅底。
  这话简直没法听。
  “白露小姐,你这眼神……”
  赵白露恶狠狠道:“干嘛?”
  顾今夜似笑非笑:“我怎么觉得你要抄起鞋底打我脸呢。”
  赵白露:“我没有。”
  顾今夜看了她叁秒,突然一笑,将礼物袋提起,丢回她的怀里。
  赵白露接过,有点懵:“你不要吗?”
  顾今夜骑着自行车往停车点上去,没回头,举起手臂挥了挥。
  赵白露不想透露自己心头那点隐秘的开心,追了两步,装模作样道:“人家特地送你的,真的不要了?”
  顾今夜又冲她挥了挥手。
  赵白露嘴角都快勾起来了,见他停好车,朝自己走过来,等人站到自己面前,说:“一点旧情都不念,人家可说了这是你最喜欢的牌子,专门拜托我带给你的。”
  顾今夜咧嘴,懒洋洋地笑,“白露小姐。”
  “嗯?”
  他一弯腰,伸手就来拿礼物袋,赵白露见状,惊得倒退叁步,下意识把纸袋背到了自己身后。
  顾今夜捏了把她的脸,笑道:“不拿乔了?”
  说完还嘲讽似的挤了挤她的脸颊肉,嗤笑道:“装模作样,憋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