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玲珑生出了好奇之心,想要一探究竟,但是以她现在这样子进去,岂不是羊入虎口?再说了,她只想被别人保护。
  于是玲珑翻出之前殷无垢给她那一百两银子,揣在身上大摇大摆出了门,找了一家很高档的成衣铺走了进去,这里的衣服可真贵,一套上好的丝绸男装,居然要一百五十两银子!掌柜的说他们这成衣铺是专门给达官显贵开的,若非玲珑貌美,穿的这样寒酸,连进去的资格都不一定有!
  玲珑眼一眯,正要开始忽悠,却突然看见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越过她被放在柜台上,“我们家爷说了,你这里的衣裳,这位姑娘看上哪件,便拿哪件,拿多少都可以。”
  如果说要撩妹,也许温柔体贴英俊潇洒更合人意,可如果要撩龙,没有什么比随便花尽管花我伺候你照顾你更让她高兴的了。玲珑一转身,给钱的是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这人她见过,就是几个时辰前,这不是那个什么……什么来着?
  “玲珑姑娘怎地在此?”
  看着男人英俊成熟的面孔,玲珑脸上完全没有小姑娘的痴迷或是普通人见着王公贵族的讨好,“你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这衣服,你真的要给我买?”
  “先帝给本王的封号叫做平阳,不过本王的名字是——”
  “不用告诉我,我又不想知道。”玲珑毫不客气地拿走了之前自己就看好的男装,“掌柜的,借个地方换衣服,你不会不允许?”
  “当然、当然!姑娘请、请。”掌柜的快要被吓死了,怎么会是王爷!玲珑一进去换衣服,他就准备跪下请罪,谁知却被阻止了,平阳王素来名声极好,仁义宽厚,谁得罪了他他也不生气,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谁能瞧出来他曾经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掌柜的是个老人精,他记得。
  当年的摄政王,是如何的手段狠辣,与他斯文俊秀的外表截然不同。
  “不必多礼。”平阳王并没有多在意的摆摆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玲珑进去换衣服的门帘子,过了片刻,门帘子终于被掀开,从后头走出来一个眉目如画的小公子来!
  这小公子可真是俊俏的雌雄莫辩,皮肤吹弹可破宛若白雪,偏偏眉宇间又无女子的孱弱反而透出勃勃英气,任谁见了也不会将她当做个姑娘家。
  玲珑顺手又拿了一把折扇,“这把扇子,就一并记在王爷账上?”
  掌柜的诚惶诚恐:“姑娘看上什么尽管拿,、!”
  “?”玲珑唰的打开折扇,端的是一派俊秀风流,折扇挡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精灵般的大眼,她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张一万两的银票,“既是如此,少不得再麻烦掌柜的一次,烦劳掌柜的,把这一万两银票,给我换成一百张一百两。”
  掌柜的哪敢不答应,虽说这不是钱庄,可有王爷在,也是不好拒绝的。他战战兢兢地接过银票去换钱,平阳王却对玲珑道:“玲珑姑娘何必见外,你若需要银子,本王这儿多得是。流风。”
  “是。”
  侍卫递过来一沓厚厚的银票,玲珑却推拒道:“不必,这就够了。”想拿下她,只花这么点银子可怎么够,一点诚意都没有。
  她真是没良心的代名词,拿了人家的衣服折扇跟一万两银子,拍拍屁股就走半点留恋都没有,还理直气壮的。谁知平阳王却跟着她出了铺子,笑意吟吟地问:“玲珑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若是不嫌弃,本王送你一程。”
  玲珑拿着折扇敲左手掌心,“王爷,本公子可不是什么姑娘。”
  平阳王一愣,随即莞尔:“是,玲珑小公子。”
  她顿时就很满意,笑容璀璨,看得平阳王一愣,心道这样的人间绝色,便是当年宠冠后宫的莲妃在她面前都要被比成尘土,殷无垢倒是好艳福。
  “我要去的地方,王爷怕是不方便。”玲珑走着路,顺便对迎面而来的小媳妇眨了下眼,直把那小媳妇看得面红耳热,都过了许久还止不住回头瞧她。平阳王也是生得极为好看,走在她身边,风头却被抢的半点不剩。他听了玲珑的话也好奇,有什么地方是他去不得的?“不知小公子说的是什么地方?”
  “天香楼。”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要去喝花酒。”
  听到她的回答,平阳王笑意不变:“既是如此,本王就不奉陪了,日后小公子若还是囊中羞涩,随时可以来我平阳王府,本王的大门,永远向小公子敞开。”
  玲珑摆摆手,没说去也没说不去,自个儿就走了。看着她的背影,那侍卫才试探着问:“王爷……”
  “派个人盯着,她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要一一禀报我知晓。”
  “是!”
  平阳王神色如常,内心却在不停地思索,难道真的是去捉奸不成?这殷无垢去了天香楼三年,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莫非真的只是去找个女人泄欲?倘若是真的,那自然还好,倘若不是……平阳王眼神逐渐变得冷酷起来,不能为他所用,就没有必要继续活在这世上,只是皇上对殷无垢十分重用,又十分信任,一时间不好下手,否则……
  这个叫玲珑的女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平阳王素来清楚自己对女子的吸引力,尤其是玲珑这般看起来年幼又涉世未深,殷无垢同他比起来,简直卑微到了尘埃里,小姑娘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待到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自然明白要选怎样的男人才能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那般的美貌,留给殷无垢,那可真是糟蹋了。
  天一黑,这秦楼楚馆可就热闹了起来,人声鼎沸香风阵阵,只听得女子娇笑嗔怪,男人畅饮海吹,男男女女你迎我往,也说不出有几颗真心在里头。
  玲珑一出现就受到了极热烈的欢迎,这样俊秀的小公子可不多见,看着还是个雏儿呢,谁不想跟小公子春风一度?登时就被姑娘们围住了,鸨母也满面春风的迎过来,俏皮话说了一箩筐,玲珑出手阔绰,一张一百两,便顺势塞进了鸨母鲜艳的肚兜里。
  这就叫鸨母觉得自己看走眼了,瞧这小公子熟练的程度,风月老手啊,怎么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偷偷跑出来尝鲜的。
  她正寻思着呢,那小公子左拥右抱还不算,眉头一挑,问道:“就没有更漂亮的姑娘了?”
  第117章 第十一片龙鳞(七)
  鸨母瞄了玲珑一眼, 心想,这更漂亮的姑娘自然是有, 可跟小公子你比起来……那真的是差远了。不过这有钱不赚是傻子, 当下就连连招手:“来来来,去把莺歌燕舞四位姑娘叫出来!”
  “诶——”玲珑折扇一开,挡住了鸨母的书,她眼尾微红, 真是俊秀风流的叫人窒息, 嘴巴又甜,“妈妈,我听说这天香楼有八位花魁,莺歌燕舞梅兰竹菊,其中这梅香姑娘最是知书达礼,我这人就好这烟花之地的大家小姐, 不如叫梅香姑娘出来与我一见,如何?”
  虽说被那一声妈妈叫的骨子都酥了差点儿想倒贴,但鸨母还是把持住了最后的一点理智:“哎哟小公子,这恐怕是不太方便呢,梅香今儿个陪着客人呢, 她陪的那位客人, 咱们可不好招惹, 殷无垢殷大人, 小公子可曾听说过?那可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厉害人物啊!”
  “殷大人啊……”玲珑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 掏出一张银票两根指头夹着左右摇晃, 鸨母的眼珠子也就黏了上去。“那不知殷大人,可能比我银子多?”
  “不能,不能。”鸨母嘿嘿一笑,“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我呀,这就去给您把梅香姑娘叫下来!”
  “劳烦妈妈了。”
  鸨母一走,被玲珑揽在怀里的两个花娘就不依了:“瞧公子您,有咱们姐妹陪着还不够,还非要梅香,难道咱们姐妹就不美么?”这说着,纤纤玉指还从玲珑的脸蛋儿跟胸口抚过,内心咋舌,这位小公子可生得真好,就连这皮肤都细嫩光滑,宛若那新剥鸡头,吹弹可破。虽说身形小了些,但毕竟年幼,别以为只有男子好美色,女子也是如此,能伺候这样的小公子,谁乐意去陪那群大老粗?
  “美,否则你们也没这荣幸坐爷的腿。”玲珑轻笑,握住一只美人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眼波流转间,真如同那仙人下凡,大厅里客人不少,可唯独这一桌,叫人看了,不觉得是男子占便宜,反倒是花娘们有福气,其他桌子的花娘一瞧人家桌上的小公子,再看看自己的客人,顿时生出一种辣眼睛的感觉。
  殷无垢从楼梯上下来时,恰巧见到玲珑伸头进一名花娘半露的胸口轻轻一嗅动人女子香,偏生她眉目如画气质出尘,半点不猥琐,反倒风流至极。不过殷大人那张面无表情惯了的脸瞬间就黑了,黑的如同玲珑做饭时二狗哥帮忙烧的锅底,那叫一个黑啊。
  他大步走过来,不习惯说话,却沉默地、冷冷地盯着玲珑。玲珑眉头一挑,对他视若无睹,而是看向他身后,鸨母带来的红衣美人:“这位便是梅香姑娘,果真是美若天仙,来来来,到小爷这儿来。”
  梅香可是花魁,一般人能见着已是福气,若非玲珑相貌出众气质高贵又出手阔绰,鸨母在风尘中打滚数十年,一眼就瞧出她身份不凡,便存了讨好之意,否则她哪能在这大厅里看到梅香?
  殷无垢看到别的女人坐在玲珑腿上,眼神极冷,他握住玲珑的手腕,可她却拿起扇子抽他,轻笑:“殷大人这是做什么,美人面前,可不得给我留些面子?我这小身板儿可禁不起殷大人这一下。”
  殷无垢知道她怕是生气了,想来自己有了她又跑来这种地方,确实是理亏,有心解释却又不能说出口,只得低声道:“跟我回去。”
  玲珑又是一扇子抽在他手背上,很用力,但殷无垢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玲珑眯起眼,“殷大人,我只是要梅香姑娘来陪陪我,喝个小酒唱个小曲儿,你不至于这样小气?倘若对人家梅香姑娘有意,倒不如赎身娶她为妻,否则便不要这样小心眼。”
  饶是殷无垢再不解风情,也知道她是为何生气了,“我会解释。”
  “哦。”玲珑抽出一张银票,笑盈盈地塞进腿上美人的肚兜里,还在人家的酥胸上揩了一把油,美人娇嗔,“公子你好坏呀~”面上却没有丝毫恼怒,在这行做的,谁不是阅人无数,能与这样的小公子共赴巫山,可比伺候旁人好多了。要知道这张桌子本来花娘并不多,可小公子他不仅容貌俊俏气质高贵,嘴巴还特甜,看着他,花娘们都小鹿乱撞,只想朝这张桌子来,哪怕跟他说说话也好的。
  小公子可不比其他的臭男人,来嫖她们,还要觉得她们下贱肮脏,小公子看着她们的眼神可宠爱极了,又尊重人又会*,再过个几年长开了,不知道要伤了多少姑娘家的心哟!她们这些风尘里打滚的都把持不住,更何况是良家子?
  更别说,人还出手阔绰呢!若是能在小公子腿上坐个片刻,别说他还给钱,就是她们倒贴也乐意!
  “你要解释,我却不想听。”玲珑轻轻一笑,懒得看殷无垢一眼,他站在那儿,浑身冷极,连带着之前人声鼎沸的大厅都安静了许多,没人敢大声说话调笑,唯独玲珑视若无睹。“我觉着这天香楼啊,是人美酒香,不玩个够,我是不会走的。听说一会儿还有美人宴,殷大人可以先走,我却是要玩个痛快。”
  殷无垢:……
  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是看她与女子亲近都觉得难受,便想使用武力把她带走,谁知玲珑一眼瞧出他的意向,水灵灵的眼睛一眯,殷无垢也不知怎地,在权势滔天为人狭隘的平阳王面前都不曾有丝毫畏惧不安的他,居然什么都不敢做,只能老老实实看着。
  玲珑对他伸出手,他还以为她愿意跟他一起走了,正高兴呢,她却努努嘴,殷无垢秒懂,他傍晚刚领了这月的俸禄,但是为了要见梅香已花了一些,这会儿也不能说什么,尽数掏了出来。
  最后,他眼睁睁看她嫖了一晚上。
  真的是足足一晚上。
  如鱼得水啊,老神在在啊,驾轻就熟啊,那些花娘拼了命地朝她身上蹭啊!就连那莺歌燕舞梅兰竹菊八位姑娘,都对她一脸向往!殷无垢跟梅香认识了三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娇羞的一面,平时冷若冰霜的冰美人,居然也满面飞霞的坐玲珑腿上喂酒!
  殷无垢抱着他的刀剑,站在角落里,死盯着玲珑。她却浑然未觉,直把一众美人哄得是眉开眼笑含羞带怯,连那徐娘半老的鸨母都围绕在她身边不舍离去。
  他……亲自掏钱让她嫖了,还给她站岗守卫。
  殷无垢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一点都不觉得玲珑是占了便宜,反倒觉得是那些花娘在揩她的油!摸脸拉手蹭胸的什么都有,这群女人都成精了,难道看不出她是个姑娘家?
  让殷大人失望了,她们还真没看出来,龙本身就没有性别,玲珑做男子打扮便毫无女子气,她又容貌出众又体贴风流,嘴巴甜气质好还格外温柔,换作哪个女子不喜欢?尤其是在这地方生存的女人,那是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了。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里,没人把她们这些妓子当人看,无非是个玩物,可这位小公子却不然。
  怎能不喜欢?
  还想叫她再来呢!不要钱!
  她愿意来就行!
  至于其他花了钱有美人陪伴的男人们,可把玲珑恨到了骨子里,这小白脸,一晚上他们身边的美人个个心不在焉朝那贵宾桌子上看,恨不得扑上去一般,陪他们就是百般不情愿!
  那小白脸,最好再也别来了!
  最可气的是,玲珑居然还想留宿!这时候殷无垢的脸彻底黑了,他浑身像是结了冰,大步过来,这回玲珑瞪他也不怕,因为他从头到尾就没去看她,不看她就不怕,这是殷大人在角落里站了很久后想到的唯一一个主意。
  他扛起玲珑迅速就走,连声招呼都没打,活似身后有人在追一般。
  玲珑在他身上踢他踹他掐他拧他累得气喘吁吁,殷无垢闷不吭声的都受了,离天香楼远了,才将她换了个姿势抱在手中。这会儿路上无人,可恰好遇到个打更的更夫,一瞧俩男人抱一起,下巴险些掉下来,殷无垢从他身边走过,还听到他捂着眼睛念叨着世风日下不成体统。
  “……我可以解释。”
  这是他们回到三法司后,殷无垢说的第一句话,玲珑坐着他站着,站得极为老实,活似军训小学生。玲珑二郎腿一翘,“哦,那你解释啊。”
  她不吵不闹听解释,殷无垢反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玲珑觉得自己很讲理,她说玩够了再听他解释,这不是说话很算话吗?“快说呀,再不说我要睡了,难道你想我陪你站到天亮呀?”虽然现在的床已经很软,可还是跟玲珑想象中的没法比,谁叫殷无垢俸禄少没有钱呢?
  唉,没钱,是他最大的缺点了。
  第118章 第十一片龙鳞(八)
  说真的, 殷无垢当捕头这么多年,什么奇葩都见过,跟他耍赖撒泼,那他真是一点都不带怕的,甚至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可玲珑认认真真跟他讲道理,他就蔫儿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算了。”玲珑也不想为难他,想必有些东西他也不会告诉她, 说真的,她好奇心虽然重,但也没有硬逼人家告诉自己的爱好。“我来问,你回答我就好了。”
  殷无垢点头。
  “你喜欢梅香姑娘?”
  摇头。
  “那你讨厌梅香姑娘?”
  摇头。
  “你这个人心里头只有案子, 上头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也没别的心思,但是既然能跟梅香来往三年,想必是牵扯到一件大案子里了,是不是?”
  殷无垢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你自幼父母双亡,被当时身为三法司捕快的义父收养,义父与你父母是朋友, 所以你身上, 自然没有背负什么大案子, 对?”
  点头。
  “那就是梅香了。我听说天香楼里的姑娘大多出身高门, 只是家族倾覆, 才沦落风尘成为贱籍,梅香是吗?”
  殷无垢先点头,后摇头,这玲珑就有些看不明白了,“什么意思?”
  他露出带着恳求的眼神:“我不能告诉你,玲珑,并非我有意瞒你,只是——”
  “你以往都是一个月去见梅香姑娘一次,想必是有消息互通,可我们从潍城回来后,你隔三差五就去一次,我都问过了,所以……如果梅香身上有大案,以你的人格,必然会捉拿她归案,可你没有,就说明她身上的是冤案。”
  殷无垢一直以为这小姑娘虽然狡猾,可也天真单纯,然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哪里是傻,她分明是懒,你看她只要愿意去想,只凭借他摇头点头,就要把事情抽丝剥茧的清清楚楚了。一时间,殷无垢也不知要如何再与她说,他是捕头,破案并不归他管,但梅香事出有因,他又无法弃之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