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痴人
  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他深沉的目光再次投落在她的身上。她正与同伴在对戏,面上表情饱满生动,眼睛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此刻的她,是灵动的,是快乐的,胸膛好似有一股火焰在不知疲倦地燃烧,连带着灵魂都在发着光。
  和那日的她截然不同。
  继上次在车内的不欢而散,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面了,而傅宛似乎早已忘却了世上有自己这个人的存在,每天活的快乐而充实。只有自己,在越来越凶的烟瘾中狼狈地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想到这里,周肆的心头便是一阵窒闷,仿佛从他们第一次遇见开始,就是他在她身后默默地关注,而她无知无觉的生活。那在酒庄的一晚,雨天意外的午餐,倒像是老天可怜他,而赐予的短暂的温柔时光。
  黯然地收回目光,徐聪见机上前轻声提醒:“周总,必须得赶回公司了,美国的客人稍后就到。”
  望向徐聪时,周肆早已恢复面色平静的模样,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徐聪的提醒。可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地又往舞台方向望了一眼,方大步地转身离去。
  徐聪也望向舞台,一身休闲打扮的傅宛正在舞台上认真的排练,巧笑嫣然、顾盼生辉。他有些叹息地摇了摇头,才小跑着快步跟上了前方早已走远的周肆。
  今日是祁渊生日,爱玩又会玩的他在自己别墅搞了一个生日party。周肆因为和美国客户商谈合作事宜,比原约定的时间来晚了一些,待去到时场内已是一片欢腾,乐队在欢快地演奏着热情的乐曲,打扮性感的美女随处可见。
  阵阵的香风熏得他气闷,解开胸前的两颗扣子,平日严肃的模样顿时平添了一丝风流。环顾了现场一周,随手拿过waiter盘中的一杯鸡尾酒,周肆目不斜视地往祁渊那边走去。祁渊正与苏程在聊天,见他来了,忙挥手向他示意。
  祁渊故作抱怨的埋汰:“啊肆,总算把你盼来了!迟到了啊,待会自罚三杯!”周肆也不辩解,笑着递过一个盒子,说道:“给你赔罪。”
  祁渊也不客气,打开一看,正是他之前苦苦寻觅的一款绝版手工机械表,顿时喜不自禁地眉毛上扬,立马双手抱拳连连道谢。
  祁渊这人,赚钱的本事厉害,纨绔子弟的习性也不少,平生就两大爱好,一爱玩车,二爱玩表。周肆这也是投其所好,不过祁渊这人品味高,这表周肆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给他寻了回来。苏程看了,也忍不住在旁边打趣:“祁渊,周肆这罪可赔得够诚意十足的呀!”
  祁渊自然也知道,跟着哈哈大笑:“那是,知我者肆爷也。果然是兄弟!”
  正说话间,有几个打扮性感的女子走上前来,纷纷巧笑嫣然地举杯说要祝祁渊生日快乐,祁渊笑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几个女子却也不走,风姿绰约地站在他们周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眼睛还不动声色地往周肆和苏程身上望。
  周肆和苏程平日作风低调,连杂志采访都少上,因此许多人只知其名,不知其人。这些人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见他们气度不凡,衣着华贵,又与祁渊这般亲近,便知非泛泛之辈,因此便抓住时机围了上来,希望能套个近乎。
  果不其然,没聊几句,其中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便故作好奇的倚着祁渊问道:“祁少,这两位帅哥是谁啊?给我们介绍一下呗。”声音娇嗲,让人听了骨头都忍不住地发软。
  周肆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祁渊也留意到了他深情的变化,知道他无意结交,便笑着和那女的打趣:“怎么?在爷怀里,还不满意?还想认识别的帅哥?嗯?”说完,邪魅地一笑。
  那女的被这笑容整的心跳加快,故作娇羞地在他胸膛轻轻捶了一捶,娇声埋怨道:“哪有的事?祁少你又冤枉我!只是想着都是朋友,认识一下嘛。”
  说完,便顺势往周肆他们那边妩媚地一嗔,却发现周肆早已不见踪影,苏程也在不远处和另一个人交谈起来,顿感无趣。念头一转,还是祁渊通解风情,便一心一意地和祁渊调笑起来。
  其他的那几个见状,也纷纷散开,又去找感兴趣的公子哥儿搭讪聊天去了。
  周肆送完礼物,便算是正事办完了。他不太喜欢这些场合,和一些熟识的朋友寒暄了一会儿后,便想转身离去,却见身后传来一声娇羞的轻唤:“周肆?”
  陌生的女声透着甜得腻人的矫揉造作,周肆不悦地眉头微拧,回头一看,是那日在阳台遇见的江心月。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眸色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江心月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冷淡,顿时满腔热情凉了一大半,可想想那日他独独问了自己的名字,又稍稍重添了一些信心。
  以为周肆只是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于是,她扬起嘴角妩媚地一笑,柔声说道:“我是江心月。”
  周肆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想起了她就是那一个抢了傅宛角色的女人,当下连敷衍都不愿,冷冷地出声:“关我何事?”话音落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江心月被当面无视,顿时羞愤难当。难堪地迅速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旁边的人们正各自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脸上的热度才稍稍下降了些许,挺了挺背,装作无事地昂首挺胸离去。
  却不知道,在她走远后,周围刚才还貌似在专注聊天的人不约而同地都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黑色的轿车隐匿于夜色之中,早已在路边静静地等候。周肆坐进车厢后座,车内温度适宜,他倚在座上,半阖着眼放空思绪。前面司机低低开了音乐,略带忧伤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无情夜冷风吹散热情梦
  含泪对孤灯痴心错恨种
  情缘似雾散恋爱多变幻
  独念往日情凄酸透心间
  怀人空悲叹怅惘心冷淡
  月夜独自弹伤心满泪眼
  揉捏眉心的手僵了僵,周肆摁下了车窗,已渐入秋,迎面吹来的夜风有些微凉。这里是郊区,灯火并不算多,周围的景象都只剩一个沉默的剪影,黑黢黢的天空今晚星光全无,只孤零零地挂着一轮惨淡的弯月。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每一句话都解其意,他不由嗤笑一声,想起自己曾苦练粤语的时光。如今学会了,听明白了,才终于恍然意识到,自己就是歌里那个可怜的,吹着夜冷风的,痴人。
  “以后不要再放粤语歌了。”他淡淡地出声吩咐,司机应了声好,机灵地关掉了音乐,心里却纳闷,之前不是周总说多放粤语歌的吗?周肆升回了窗户,萧瑟的夜风顿时被隔绝在外,车厢重新恢复了宁静,他阖上了双眼,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