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
  萧艺去赵家迎亲,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更加坐实了他不愿这桩亲事,被皇帝禁足了大半年的传闻。
  这可狠狠打了赵家的脸,赵家子弟都是习武之人,也不管萧艺是王爷了,直接按着一般人家拦新郎的规矩,十八般武艺全搬上来,对萧艺那是一点不客气。
  萧艺也在陈家习武多年,也是上过战场的,当即也不管不顾的和一群大小舅子动起手来,赵家一群小子脸上带着奸笑,下手却不轻,萧艺不仅带了几个亲兄弟来,还带了陈家的师兄弟,场面也是相当精彩。
  大家看着不像话,这迎亲的日子新郎官和大舅子打起来了算什么,万一没掌握好力度闹出人命来,这结亲还是结仇呢!官媒和看热闹的亲眷不住的说好话打圆场,还是太子发了话,一群年轻人才停手,不过个个都笑不出来了,看对方的目光跟看仇人似的。
  官媒拿帕子擦擦冷汗,干笑着说吉时差不多了,该去迎新娘子了。
  赵家长孙狠瞪了萧艺一眼,才去屋里背新娘子出来。
  新娘闺房里头气氛也很僵硬,赵晴铁青着脸,她的母亲在一边抹眼泪,其他夫人姑娘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们,瞅见赵晴的脸色也不敢说话了。
  赵家长孙背了赵晴出门,将她送上花轿,萧艺骑马开路,迎亲队伍很是浩大,绕着皇城走了一圈才进了英王府。
  英王府的宴席是太子夫妇帮着招待的,帝后并没有出宫,新人拜堂时只需对着高堂上的萧氏宗祖牌位下拜即可。
  萧艺和新娘子被送入堂中,周边围了不少观礼之人,萧艺的目光在人群中逡视,却没找到郡主的身影。
  她来了吗?她若是敢出现,他立刻就带着她走,才不管什么父母宗族,什么身份责任,他们在一起就可以了!
  萧艺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脸色也渐渐灰败下去,宝宝怎么还没来?他该怎么办?真的要拜堂吗?拜完堂他就没有回头路了,就算他不洞房,他为宝宝守身如玉,可他们之间还是有了一道缝隙。怎么办?
  “一拜天地!”
  新娘子已经下拜了,萧艺却还是站着不动,人群中的议论声四起,萧艺却像没有听到一样,还在到处张望。
  新娘子忽然从蒲团上站了起来,一把揭下盖头甩到萧艺身上,气势汹汹道:“萧艺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求着嫁给你的吗,你这副死样子做给谁看的,不乐意你别娶啊!你当我想嫁!”
  萧艺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外面传来惊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以及铠甲兵器摩擦发出的铿锵声,有人大喊:“活捉赵家人!”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赵晴出嫁,赵家许多长辈都来了英王府做客,包括赵挚,本来他们和亲眷一起在堂中看新人拜堂,正为萧艺的举止恼怒时,便听到外头的动静。
  赵家人对兵甲的声音特别敏感,正想动作时,四周立着的家丁奴仆全都一拥而上,那样凌厉的身手,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而他们不知为何,全都手脚发软头晕眼花,还不待他们动作,便被那些家丁打扮的人制住了,连一身红装的赵晴都不例外。
  看热闹的人见此阵仗都慌了神,没头苍蝇般乱窜,很快就有禁卫军进来维持秩序,“都别慌,皇上收到密报,镇边将军府里通外敌,叛国作乱,赵家阖家押进大理寺天牢听候审判!此次婚礼取消。”
  赵挚痛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赵氏满门忠良,如今兔死狗烹,皇上寒我臣子之心呐!”
  带头的是禁卫军统领秦汉,他面色肃然并不多说:“你若清白皇上自会还你公道,走吧!”
  赵家这一干男丁全被押走了,在二门处碰到了同样被压制钗环凌乱的赵家女眷,赵家还有一帮人在自家府上收拾宾客散尽后留下的残局,只怕也沦为阶下囚了。
  英王府里乱糟糟的,萧艺从喜堂跑出来,直往后院女眷处去寻,一边跑还一边叫宝宝,又拉着过路的女眷问:“有没有见到郡主?”
  那些女眷本来就受了惊,萧艺又神情癫狂,她们哪里敢说什么,只战战兢兢的摇头。
  萧艺甩开她们,继续往前头跑,耳边呼啸风声里好似夹着郡主甜脆的声音,他停下脚步,风声立刻便止住了,世界都安静下来,一声清清脆脆的“阿艺”,他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下来。
  萧艺回过头,看见离自己三丈处凭风而立的郡主,她裹了件大红色的羽缎披风,领口处一圈白狐狸毛,头上是云鬓金钗红宝石,额间一点三瓣梅花钿,站在红梅映雪下,那么的明媚娇艳,满园的红梅都不及她。
  萧艺扑过去抱住她,把头埋进她馨香的发间,他就知道,她不会看着他娶别人,他就知道,他们才是最后走到一起的人。
  郡主被他抱得死紧,裹在厚实的披风里,她手都拿不出来,无力推开他,也无法回抱他,只得就这么任他抱着,外头的兵荒马乱流言蜚语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仿佛要抱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白霜看不下去这腻歪的两人,也顶不住周围人那带有颜色的目光,才出言提醒他们:“你们要不要去屋里坐?外头冷死了。”
  萧艺这才放开郡主,细细看她没有冻着的迹象,才拉了她去他的院子。
  青云院被装饰的红彤彤的,萧艺怕郡主见了生气,忙把门窗上贴着的喜字全撕了,红布什么的也给扯下来,又见自己身上穿的喜服,忙道:“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去换身衣裳。”
  郡主忙拉住他:“不要紧的,你先坐下,咱们说说话。”
  她和皇帝利用了萧艺的亲事抓捕赵家人,又把他关了这小半年,让他失魂落魄这么久,人都瘦了几圈,明明他才是受害者,萧艺却生怕郡主生气,时时顾着她的感受。
  萧艺顺势抱起郡主放在腿上,手双环住她的腰身,道:“还好我没和赵四拜堂,父皇这旨意下的真及时,这桩亲事肯定不作数了,拜堂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找你,我想着若是你出现了,我就带你走,咱们私奔去,可是你一直没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干站着,然后禁卫军就来了。呵呵!咱们果然是有缘分,月老都舍不得把咱们分开。”
  郡主听着萧艺语气中的庆幸,心中很是不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
  “这并不是巧合,赵家拥兵自重,在北疆做土皇帝,赵挚更是好几年没进京述职,皇舅早就想动他了。这次给你和赵四赐婚,一方面是引赵家进京,一方面也是想让我看清自己的心,我伤神了一个月后进宫找皇舅时,他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后来赵四的马车出事也是我干的,目的就是让赵老夫人给赵挚施压,让他进京为赵四讨公道。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和赵四成亲,却还是把你关了半年,对不起。”
  萧艺呆了一阵,却只抓住了一句:“那你看清了自己的心吗?”
  郡主望着他深情的眼眸,点点头。
  萧艺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兴奋问她:“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愿意嫁给我吗?”
  “如果不愿意,刚才在园子里,我怎么会……许多人都看见了。”
  郡主脸上有着罕见的羞赧,萧艺却爱极了她这般模样,在她殷红的唇上琢了一口,随后一把将她抱起来在屋内转圈,“宝宝要嫁给我咯,我好高兴!好高兴!嗬~”
  郡主被他甩的飞起来,却也没制止他,两人的笑声回荡在整个青云院里。
  关于赵家里通外敌之事,皇帝早就拿到了确凿的证据,之前只是碍于赵挚在北疆手握重兵,皇帝不好动他,这次好不容易诓了他进京来,为了做这场戏甚至关了萧艺半年,皇帝要的就是一击致命。
  而镇边将军府是他们的巢穴,皇帝若是公然围剿赵家必会激起他们的反抗,难免会有漏网之鱼,除了萧艺的这场婚礼,赵家没有倾巢而出的时候。本来皇帝计划在萧艺和赵晴礼成之后,赵家坐席吃酒,他们在酒菜里下点药,直接拿下了就好。
  可郡主死活不同意萧艺和赵晴拜堂,于是便在喜堂上熏的香里做了手脚,除了事先服了解药的暗卫,其他人都中了招。但他们只是觉的堂上人多,空气杂异,便是有些昏头胀脑也是常事,但一做剧烈运动,那股晕胀之感就会更加强烈,皇帝有心算计无心,赵家根本没处可逃。
  赵家在朝堂也有不少党羽,个个都说赵家怎么怎么忠烈,多少人战死沙场,可那都是当年的事。赵家的镇边大将军的职位是世袭的,这两代的赵家子弟愈发平庸,之前平定瓦剌是陈燿和萧艺等人的功劳,他们怕皇帝斥责他们打败仗收回他们的兵权,干脆和瓦剌做起生意来。每年冬天都让他们过来打个劫,他们再去追击一下,死几个老弱病残就是他们的战绩了,赵家甚至用军粮去买通瓦剌边境的游牧民族,让他们每年都来光顾,就怕北疆没仗打。
  瓦剌当年被陈燿和萧艺等人大败,签订了臣服条约,这几年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根本不敢到大梁来走动。和赵家做生意的是瓦剌边境的一些零散部落,打着瓦剌的旗号干些烧杀掳掠的事,每回都留下几个残兵就为了保持赵家的声望。
  陈燿在北疆好几年,渐渐的也掌了些权,皇帝也有人在军中,这种事一回两回不在意,次数多了就惹人怀疑,皇帝正愁没理由治他们呢,这送上门的把柄,他怎么能放过。
  赵挚和他两个兄弟被判斩首,其他入了军营的子弟都要去岭南服五年劳役,其他男丁和女眷则贬为庶民,收回御赐将军府,抄没家财以充军费。
  这还是看在赵家先祖马革裹尸的情分上,要不然犯了这种罪,抄家没族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