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牧碧微明白了她的意思:“何三娘子婚后回进宫?”
  “何氏拖了欧阳氏垫背,自己落了个无辜,陛下为了堵太后的嘴,所以罚了她半年俸禄,女郎一腔委屈没地方说,还不得不认了何氏那人前姐姐妹妹的模样。”阿善冷笑道,“所以无论陛下还是旁人眼里女郎与何容华非但没有闹翻过,反而还是亲戚呢,何三娘子出阁之后更是女郎嫡亲的长嫂,女郎去景福宫求容华娘娘容女郎见一见何三娘子,想来何容华那么贤德淑良的人必然会应了的。”
  “不错!”牧碧微眼中露出一丝杀机,冷冷道,“何三娘子若是个好的也还罢了,若是与何氏一路货色,便是在这眼节骨上,也少不得叫何家落个女儿没福嫁不得高门的名头了!”
  阿善微笑颔首——这一次何氏差点一锅端,将她们主仆都险些弄死,何氏身为宫妃,牧碧微如今未得位份,自然难以奈何她,可却未必不能从小何氏身上收点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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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荷院里主仆议论着小何氏,定兴殿上何氏却也在为此烦心:“原本以为可以一了百了,不想失了手不说,这下子三娘到牧家日子怕是难过了。”牧碧微怎么就跑到了牧齐跟前去了?那日殿上牧齐被姬深出言赶了都没肯走人,可见他对这个女儿的关心。
  虽然毒害之事最后由姬深亲自堆到了欧阳氏头上,可牧齐也不是傻子,宠着何氏的是姬深又不是他,再加上牧碧微当时听到姬深宣判后向自己投来的那森然一望,何尝不会落进牧齐眼里?
  本来想着把牧碧微与聂元生一起解决了,如此牧家跟着没个好下场,牧碧川与何三娘子的婚事当然也就没什么可继续的。
  却不想一个意外,如今何氏虽然取得了孙贵嫔的信任与倚重,顺顺利利的换了阵营,但却不免替妹妹担心起来。
  “娘娘且放宽些心怀,那牧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三娘自来聪慧,凡事按着规矩来,牧家难道还能将他们大郎君亲自求去的正妻打杀了不成?”桃枝上前劝道,“再说牧家大郎君求娶三娘子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妹妹?牧氏现今就在宫里头,不过一介青衣罢了,他们想为难三娘也得想想宫里的牧青衣呢!”
  何氏听了她的话却依旧皱着眉,摇头道:“这次回来的第二日太后就使宋青衣传话到宣室殿,以牧氏侍奉陛下尽心的借口停了她的避子汤,虽然暂时还没晋她的位,可也差不多了,宫妃与宫奴不同,牧氏出身不低,陛下如今又还宠着她……当初,孙氏、唐氏能够直接册为贵嫔与隆徽,焉知她不能后来居上,与本宫比肩?”
  桃枝吃了一惊:“太后怎么可能……”
  “圣驾还都立刻就被太后召到了和颐殿,牧氏借着陛下近身女官的身份也跟了过去。”何氏冷笑道,“跟着和颐殿那边就召了任太医去诊治,说是太后为了欧阳氏的事情急火攻心,可欧阳家早就在春狩时就派人把消息送回来了,不然圣驾才回邺都太后怎么就那么快把人叫了过去?太后若要为了欧阳家急火攻心早在之前就气过了!”
  她吐了口气,冷笑,“本宫猜测,太后之所以急怒攻心恐怕还是因为遇见了两年前的事情!”
  两年前太后欲为姬深大婚册后,不想一切如常时却横刺里杀出了一个孙氏,还给姬深推荐了唐氏等人,接着引出姜氏……桃枝惊讶道:“正因为有孙贵嫔的例子在前,奴婢以为太后这一回必然是不会准了,怎么还是?”
  “陛下自小不在太后身边长大,何况陛下那性.子也是不喜欢受拘束的。”何氏冷冷道,“太后忌惮着母子情份,也要为安平王、宣宁长公主,并太后所宠爱的广陵王考虑,不想与陛下闹翻了,不然孙贵嫔也好,唐隆徽也罢,就是本宫,太后想叫本宫什么时候死,本宫什么时候就不得不死!哪里还能够活到现在?”
  她长叹,“本宫能有今日除了自己的心计手段全亏了陛下的宠爱,没有陛下的宠爱,太后一个眼色自有人前赴后继的赶上来替太后动手!那牧氏并非没有心计的人,也有陛下宠爱不说,她们牧家再怎么人丁凋零好歹也有一父一兄在朝呢!你说本宫如何能不为三娘操心?”
  桃枝歪着头想了片刻劝慰道:“依奴婢来看,牧家既然没有退婚,想来也是不想坏了家声,既然如此只要三娘样样依着规矩来,牧家也不至于做出什么事情来。”
  “牧家其他人也还罢了,本宫仿佛听说牧氏那个继母并非省油的灯,那位徐夫人出身世家不说,还有一个亲子便是牧家如今的小郎君牧碧城,那牧碧城今年也有一十三岁了,过上两年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你说那徐氏岂有不为亲生骨肉考虑的?”何氏眼神冰冷,道,“咱们何家门楣不高,三娘嫁过去又如此复杂,偏本宫这回算计牧氏落了个空,纵然脱了身,但春狩时牧家父子也是参与过的,他们奈何不了本宫,到底也会迁怒几分到三娘身上去!如此徐氏从中煽风点火,三娘做个空头的长嫂,等过上几年牧碧城也娶了妻,届时长嫂幼妇地位对调……放在寻常人家或者牧家会被人指责,可若那牧碧城娶得名门佳妇,到时候只管说一句长妇出身不高支撑不得门户……”
  她皱眉道,“你一会就寻个借口出宫一趟,就说本宫要给三娘添妆,顺便叮嘱三娘,下个月好歹进宫来见本宫一见,也叫本宫叮嘱她几声!”
  桃枝凛然领命。
  第两百零二章 何家
  牧碧川虽然还不及在成婚后立刻上折为小何氏请封诰命,但两人婚后头一回命妇觐见的日子,白氏还是提前把女儿接回何家,一道进了宫。
  因何氏如今正得宠,一路上倒也没受什么为难,在甘泉宫外叩过了头,就由景福宫的内侍引到了定兴殿上。
  小何氏不过十四岁,她生得杏脸桃腮,与何氏眉宇之间颇为神似,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虽然是何氏的妹妹,眉宇间的气度却颇为沉静,穿着绛紫色绣忍冬藤萝图案的对襟华服,系着色彩斑斓的凤尾裙,臂上挽着藕色霞帔,乌黑的长发挽做了堕马髻,头上珠翠璎珞,眉心贴着翠钿,一身打扮很是雍容华贵的模样。
  她跟在白氏身后行了礼,立刻被何氏叫了起,叫到殿上握着手左看右看,不禁热泪盈眶道:“上一回见你还梳着双丫髻,十足的小小女郎,不想再见面时你竟已出了阁!”
  “这回出阁的确仓促了些,更可惜阿姐不能到,只是这会看到阿姐也觉得心中安慰了。”因何家嫡庶不分的规矩,异母子女之间斗争极为激烈,小何氏与何氏同母所出,自然是亲近的,定兴殿虽然是头一次来倒也不见拘束,大大方方的说着,取了帕子替何氏拭泪。
  何氏按着帕子点了点眼角,便看了眼桃枝,桃枝忙吩咐四周侍立的宫人都退下去,又自己过去合了殿门,守在门边。
  见状白氏与小何氏都知道是要说正戏了,白氏便道:“我已问过三娘,牧家待她还好。”
  “这才成婚几天,牧家就算要发难也得看一看邺都的舆论呢。”见白氏这么说时,小何氏神色沉静依旧,但还是微微红了下脸,看起来倒是真心这么认为,何氏不禁沉了脸道,“阿娘又不是不知道,后院里不比前头明摆着打打杀杀,就是朝堂上面诸臣之间难道有什么敌意还明摆着出来不成?”
  白氏就说了一句话,便被女儿数落了一番,当着小女儿的面到底觉得抬不起头来,便带着一丝恼意道:“三娘也是我的女儿,她过的不好还要来宽慰我难道我还要帮着她遮掩不成?这话我是私下里问过她的陪房的,不然又何必非得提前把她接回何家做什么?海郎去后,我只有你们两个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莫非我把海郎的事情不追究了还要看着牧家欺负了我的三娘吗?”
  “是我说错了话,阿娘不要与我计较。”见状何氏也觉得自己失了口,定了一定到底软下口气来向白氏陪礼道。
  白氏当然不会和亲生女儿计较,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己问她罢,反正人在这里,三娘难道是那等被欺负了怕你我担心就忍着的人吗?”
  小何氏便趁机接过了话头笑道:“阿娘与阿姐都是为了我操心,可也不必一见面就吵起来呀,我虽然不及阿娘隐忍也不如阿姐有城府,可牧家后院里清净,老太君是个慈和的人,徐氏么反正也不是大郎的生母,客客气气的也没什么冲突,倒不见对我有什么为难的。”
  何氏在春狩里折腾的事情因为白氏和小何氏今日才进宫,以何家的身份当然是自己打听不到的,听小何氏这么说了却依旧愁眉不展,冷哼道:“你可不要糊涂了,你上头两个婆婆都是世家之女,场面上头惯会装的,没的把你骗的团团转!”
  “阿姐这话说的仿佛我就是个笨的一样。”小何氏不以为然道,“老太君一向不管事的,就是她住的松园也有身边当年的陪嫁嬷嬷打理,平时也不要人天天过去请安,说是大郎与那二娘、小郎在家的时候也没有天天过去,隔三差五去上一回也就是了,阿娘给我的陪嫁请牧家下人吃过几回酒,问出来老太君是个面慈心软的人,掌着牧家多年从来都没有重罚过人,就是下人当真不守规矩也只是远远卖了了事……”
  “他们家老太君,好歹是牧碧川的嫡亲祖母,你说她不为难你,或许还看着些牧碧川的面子,那么徐氏与牧碧川对你如何呢?”何氏皱眉问道,“你可不比寻常新妇,长子冢妇,若不然当初家里何必答应这门婚事?”
  小何氏笑道:“我如今才过门,人都没认齐呢,老太君说叫我先跟着徐氏学一学,过个一年半载的事情也就渐渐交到我手里了。”
  又想了一想,道,“徐氏么,因是继母,本就远了一层,而且我瞧大郎很不喜欢她,甚至明着告诉我不要与她太过亲近,所以彼此都是客气的,她倒也没有为难我——为难我也不怕,老太君发了话的,何况大郎对她很是厌恶,我想他巴不得徐氏对我不好,他好打着为我出头的理由去寻徐氏的不是呢。”
  到这里小何氏又道,“小郎却不像徐氏,是个好相处的,他与二娘的感情仿佛很好,我嫁进牧家才几天,遇见他几回都向我打听他阿姐来着。”
  何氏也听不出什么不好来,见左右也没外人,便压低了嗓子问:“那牧碧川原本房里可有人?”
  “没有。”小何氏面上羞红,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才道,“听大郎身边的老人透露,一来大郎早早被公爹带到雪蓝关磨砺,在那里倒有个侍婢伺候起居,但回来时已经命人还了卖身契并一笔银钱遣散了,那侍婢是一直由大郎身边的人盯着喝避子汤的,二来大郎与徐氏一向不和,他身边的老人都是幼时闵氏所留,闵氏那会担心他与二娘吃亏,一心一意的替他们留了一批精明能干的,哪里顾得上这个呢?到了徐氏掌家,也不是没提过,但大郎总疑心她有所图谋,一直没要。”
  若不是雪蓝关之事,这牧家大郎单凭这一点,便能够叫许多女郎自己动心了,毕竟似牧家这等人丁单薄还守着规矩,不叫子孙随便纳人乱了后院的人家放眼邺都也就那么几家,而且牧齐乃先帝临终所提到的大臣之一,如今已官至正三品,将来前程难测,未必就低了去。
  何氏听着小何氏的回答,觉得挑剔不出什么不好的,便依旧重申前言:“如今你才嫁过去,不可轻忽,凡事要按规矩来,免得旁人故意先纵着你,等你行差踏错了再拿来说嘴,那样可就被动了,知道么?”
  小何氏是妹妹,受姐姐的教训本是应该的,何况何氏虽然将牧家处处往坏里想,但到底是为了自己考虑,也不计较,笑着道:“阿姐放心就是,我不是个吃亏的。”
  白氏听到这里,便冷笑道:“牧家那边是个什么心思咱们如今至少看不出坏呢,倒是何家自己先出了几个东西,很该收拾收拾!”
  何氏、小何氏闻言一起看向了白氏,小何氏便埋怨道:“阿娘昨儿就接了我回家,怎也不告诉我?”
  “这事告诉你也没什么用,到底还是要与你阿姐说了。”白氏气愤道,“昨儿我才着人去接三娘,你们阿爹便亲自过来寻我,要我顺便将何荭那贱婢生的东西带进宫来给大娘看看,也寻门好亲事!”
  “他想的美!”何氏目光顿时一厉,森然道,“何荭若是进得宫来这辈子也不必出去了!这宫里走路不仔细跌死、摔进不知何处的枯井里头淹死的人多了去了!她既然要进宫来,我就赐她这个福分死在这里!”
  白氏道:“如此还要脏了你的手,我自不会允——你们阿爹倒也清楚,所以我才说了个不字,他便道既然这样便退而求其次,说三娘既然嫁的牧家纵然不及曲、高之流,好歹也是娶过两代世家之女的门第,不如叫何荭跟着三娘到牧家小住几日,如此也好请沈太君或徐夫人为何荭寻个好人家!”
  何氏气得直接摔了眼前的茶碗,怒道:“老糊涂的东西!倒把贱婢生子看得比我与三娘还高了?!他当旁人家都似何家这样不知廉耻,把正妻生的和那起子贱婢生的都一样看呢?!也不打听打听才被废掉的欧阳凝华,其父欧阳孟礼是欧阳家庶长子,不但名字就起了个孟字提醒他身份,爵位要不是欧阳氏册了昭训,那个县伯也是他能够弄到的?除了这个爵位,其他哪点比得上欧阳仲礼?!”
  “若是依着他这么做了,何家还捐什么官,趁早重新回了商籍去罢,一个一个的丢人现眼!”何氏切齿道,“何荭那贱人如何能与三娘比!”
  小何氏也是满面通红,冷笑着道:“上回进宫来,听阿姐说何家是个没规矩的人家,我还不大信,如今自己出了阁,见到牧家的规矩才知道阿姐说的再对没有——我那小郎还是继室嫡出子呢,牧家也不是没钱,可吃穿用度哪样都要比大郎低一等不说,凭什么东西份例,都是岩园先挑选过了才轮到他!就是徐氏自己,听牧家下人里的老人说,样样也都是不敢越过我那正经婆婆的!”
  说着小何氏气愤的对何氏道,“阿姐,咱们生到这样的阿爹当真是作孽!如今你我都已经出了阁,左右都不在何家待了,何家抄家灭族也与咱们不搭边,莫如设法叫阿娘与阿爹和离了,一起大义灭亲回罢!”
  第两百零三章 小何氏
  听了小何氏的话,何氏眼神一凝,还没有说什么,白氏已经呵斥道:“你出了阁这急噪的脾气怎么也还不改?”
  小何氏虽然生得一副月貌花容又眉宇之间透着沉静,实际上也就是平时沉静,一遇见事情却是最容易冲动不过,当初三房里那些庶生子女利用这一点,可没少害她被父亲责骂,白氏与何氏也不是没提点过她,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白氏当初宁肯放下亲子之仇也要答应牧家的提亲,与她这个性.子也有关系。
  毕竟何家虽然是打着拿女儿开路使家门晋升的主意的,可宫里头的何氏正得着宠,小何氏比何氏又小不了几岁,两人生的相似,没有必要再送进宫,要说嫁到其他人家,何家其他女郎不论,白氏却是知道小何氏因了这急脾气,关键时候究竟显得气度不够城府不深,就算何氏替她谋划嫁到了比牧家更高的门第里去了,也拿不到什么权力,那些大族姻亲多了去了,谁会稀罕一个何家。
  这会被白氏训斥了,小何氏也没当回事,只顾对着何氏道:“要我说咱们这个娘家实在是作孽,咱们这些年来都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看牧家二娘那个封起来的园子,比小郎的园子还要大还要精美呢,老太君说二娘是元配嫡女,一应份例也就比嫡长子的大郎差一点,也差的有限,可小郎那边样样东西都是限制了不许逾越的,阿姐你说若是何家也有这份规矩在,咱们三房何必过成了这个样子?”
  “何家都不是好东西,但也没有似你这样自己才嫁出门就反手把何家解决了的。”论到了心狠手辣,小何氏到底说的多做的少,何氏却是做的比说的多多了,听了妹妹的话淡淡道,“海郎已去,何家上下除了阿娘其他人死光了我也只有拍手叫好的,但我在宫里,何家除了送银钱外帮不上其他忙倒也罢了,你呢?”
  小何氏不在意的道:“莫非何家还能帮得上我不成?”
  “你才嫁人几天就把娘家抛一边去了吗?”白氏忍不住怀疑小何氏可是被沈太君与徐氏给糊弄过了。
  “若不是有何家在,牧家何必求了你做长媳?”何氏训斥道,“他们只管把你往牧府一拖,回头丢一张按过手印的卖身文书出来,说你自己愿意进他们家做了下人或者侍妾,我在这宫里头最多把你要出来,可安置在其他地方难道能放心么?”
  小何氏吐了吐舌头道:“阿姐别吓唬我了,大郎求娶我是为了……”
  “咱们若不是好歹有几个堂兄弟,一旦出了什么事去敲京兆府的登闻鼓也有个人,你当牧家是好惹的?”何氏冷笑,“再怎么说如今你的身份也是官家女郎呢,就算家里官职低微了些,总不是寻常黎庶——你见过高门大户娶寻常人家的女郎做儿妇的吗?”
  小何氏道:“若是不成,这何荭阿姐也要想个好法子替我解决了罢,我看三房里那些个贱婢实在不顺眼。”说着拉住何氏的袖子又是摇又是晃。
  何氏拿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没办法,她是白氏的长女,最能体会白氏在何家的艰辛,对弟弟妹妹们素来爱护,尤其小何氏性.子急,很在庶出兄弟手里吃过亏,何氏对她尤其的不放心与怜爱,虽然有心多骂她几句,可见小何氏那不在意的模样,到底叹了口气:“这回春狩出了事,我与牧家的仇更结了一分,你在牧家可不能像对我一样以为那些个人都会宠着让着你,好歹放聪明点!”
  白氏与小何氏都惊讶道:“春狩里发生了什么?”
  何氏将经历大致说了一下,见白氏面有不赞之色,便抢先道:“我如今也为这事头疼着呢,阿娘就不要再说我了。”
  白氏听她这么说了,也不想给她添堵,便打消了原本的话,道:“你在宫里要一切小心,海郎的事情,人死不能复生,只要三娘在牧家过得好,咱们……咱们就算了罢,毕竟牧齐当初也不是故意要丢了雪蓝关的,说起来都是命!”
  话虽如此,白氏到底眼眶一红别过了头,小何氏也低眉不敢说话。
  何氏默了一默,才道:“这一回倒也不全是为了牧氏……还是因着投靠太后,我这容华之位就算是到头啦,我想继续晋升,不投向孙贵嫔却是不成的,算计那牧氏也不过是为了叫孙贵嫔能够接纳我罢了。”
  “那欧阳氏听说是皇亲还是太后所喜欢的……”白氏迟疑道。
  “这件事情是陛下断的,能推翻的只有太后,可陛下那性.子,便是太后,他也容不得太多的……太后是聪明人,必不肯逼急了陛下使母子生出罅隙。”何氏懒懒的说道,“太后顾忌着这一点,明里奈何不得我,暗地里的手段,除非十分隐蔽,不然被我抓到了把柄,太后也是颇为忌惮的。”
  白氏叹了口气:“究竟是你婆婆,又是太后,到底不要太忤逆的好。”
  “阿娘说的是寻常人家婆媳的道理,可寻常人家侍妾哪有叫正经主母为婆婆的?”何氏道,“太后也不屑认我们这些儿妇呢,她心里头的儿妇只有世家之女才担当的起的。”
  小何氏在旁关心道:“阿姐总这样屈居人下也不行啊,不知道何时解决那孙贵嫔?”
  饶是何氏满腹心事也不禁被她说的啼笑皆非,伸手打了她一下嗔道:“解决孙贵嫔?我费尽心机才得了她的认可呢,那一位国色倾城陛下爱之如命不说,如今还是金贵的双身子,就是太后想到了都要头疼的紧,我如今才弃了太后投奔她,接着就把她打下去……若是如此你阿姐我何必这样折腾,直接自己晋为贵妃、贵姬去好了!”
  “阿姐最是厉害,怎么不成?”小何氏对她却是信心满满,何氏瞥她一眼,摇着头道:“罢了,你在夫家可不许这样任性,沈太君在邺都口碑一向是个好的,她又是沈家的女儿,放到太后面前,也要夸一句贞烈持重、贤德之妇,相比之下那徐氏的名头到底弱了一筹不止,你记住万事都要问过沈太君的意思再去做,你这祖母的名声那么好,但凡你逆了她一星半点,咱们家又是小门小户的,旁人必定都说你的不是,如此你将来处事可就难了。”
  “老太君好说话的紧……”小何氏不以为然,何氏感到头疼了,但是嫡亲姊妹,只好耐着性.子解释:“世家出来的人最擅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看着她说你好说不打紧的,没准回头就与人说你不好了,你这冤枉往哪里说去?咱们家平日往来也就那么些个人家,哪里比得上你如今的婆婆并祖母往来的人家?又有谁会帮着你说话?”
  小何氏道:“有阿姐在宫里得宠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左右她们叫我不好过,我也叫她们不好过就是。”
  “你这样的新妇若是遇见了我,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何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小何氏也不是不会动脑子,可因着自小受自己这长姐庇护,对长姐最是相信不过,在她眼里有何氏在,那是什么都不必操心的。
  三人正说着,殿门却被敲响了,何氏一皱眉,今日她这里正与母亲、妹妹说话,又是妹妹出阁之后头一回进宫,这宫里头谁这么没眼色过来打扰?
  桃枝也是如此想,开了一条缝对外斥责道:“什么事?”
  外头似乎隔着门低声禀告了,桃枝却惊讶了一声,转头脸色古怪的对何氏提声道:“娘娘,是杏枝在外头,她说冀阙牧青衣在殿外求见。”
  “这却是来看你的。”何氏瞥了眼小何氏道,白氏神色很是复杂,她唯一的儿子何海因牧齐未能发现柔然奸细失了雪蓝关而身死,对牧家人想不讨厌都难,可如今小女儿嫁进了牧家……这牧二娘子也是牧家唯一的女郎呢……
  白氏不觉得自己能够在牧碧微跟前还能够谈笑风生,但若是刻薄了牧碧微,又怕小何氏在牧家难做,便叹了口气道:“大娘要见吗?要见的话我先回避下。”
  “牧氏都找上门来了,何况她是三娘正经的小姑,若是不见,三娘回了牧家,恐怕长辈总要问起的。”何氏沉吟了片刻,道,“桃枝去叫了桃叶过来,带阿娘到后头先喝盏热茶罢,我带三娘见一见这牧氏。”
  白氏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叮嘱小何氏道:“不要恶了小姑,你那夫婿可是大半因着这小姑才求娶你的。”
  “阿娘放心,来前大郎就叮嘱过若能够见到牧家二娘,留意下气色回去告诉他。”小何氏乖乖点头,她这副毫无抵触的模样又叫白氏不高兴了:“也不要对她太好,她不过一介青衣,你阿姐可是容华娘娘,何况牧家本就欠了咱们家的!”
  小何氏催促道:“阿娘快些走罢,这许多话出阁前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你不腻,我听着也烦。”
  待白氏被引下去,何氏命桃枝撤了残茶引牧碧微进来,趁牧碧微还没进来前,便轻斥道:“阿娘心里有多苦?你怎么还要这样与阿娘说话?”
  “阿姐不知,方才那样的话,阿娘都与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如今嫁都嫁了,这门婚事也是阿娘答应的,若是记着牧家的仇索性叫我不要嫁,既然嫁了不好好过日子,折腾来去有意思么?你说到底要我怎么样?莫非趁着同榻杀了大郎才如了阿娘的意吗?”小何氏委屈的抱怨道。
  何氏被她说的一噎——小何氏是个急噪的性.子,因此也不大记恨,可这不记恨用在了嫡亲兄长之死上,实在叫何氏心头郁闷无比。
  她正要继续训斥妹妹,外头杏枝却已经引着牧碧微进殿来了。
  第两百零四章 姑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