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疑,难言
  青云山,大竹峰。
  这已是田不易遗体被鬼厉送回大竹峰的第三天了,但苏茹却依然奇怪的阻止着大竹峰门下弟子向同门传报噩耗,这一点非但让宋大仁等人在大悲大痛之余感觉到了莫名其妙,就连鬼厉也有些诧异了。
  只是,并没有人敢当面向苏茹说起此事了,面对着停灵在守静堂中用仙家宝物护住遗体肉身的丈夫,苏茹便一直留在在守静堂中。
  只是这一日清晨,修养了三日的陆雪琪也悄悄落在了大竹峰上,白衣若雪,飘然出尘,淡淡蓝色霞光闪过,瑞气轻轻萦绕。
  她默默向守静堂走去,没多久,发觉了动静的宋大仁等人身着丧服,纷纷从守静堂里走了出来,面上带着一丝诧异,同时也有几分尴尬。
  陆雪琪拱手行礼,淡淡道:“小竹峰门下陆雪琪,见过宋师兄和各位师兄了。”
  宋大仁及站在他身后的吴大义、何大智等人不敢怠慢,纷纷还礼,随后宋大仁苦笑了一声,道:“陆师妹怎么来了我们这里,这个……唉,让你见笑了。”
  陆雪琪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漠地道:“雪琪奉师父水月大师之意前来拜见苏茹师叔,请诸位师兄通报一声。”
  宋大仁等人对望一眼,沉吟了一下,宋大仁道:“陆师妹客气了,说来你也不算是什么外人,呃……”
  他突然顿了一下,陆雪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宋大仁不禁有些尴尬,笑了笑带了过去,道:“是这样的,师娘她眼下并不在此,今日一大早,她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山竹林,还……”
  他叹了口气,面上露出悲痛之色,低声道:“师娘她老人家过于哀伤师父过世,此去还将师父遗体带了去,却并告知我们缘由。”
  陆雪琪点点头,她与苏茹师叔早已说好了今日过来,想必苏茹师叔觉得若在守静堂当着众位弟子的面施那招魂术终究有所禁忌。
  生死皆有命数,她用那招魂术将其复生,必受反噬,但她如今大梵般若女相金身,太极玄清道太清无上,却错失飞升机缘,又痛惜腹中血脉,便是逆天而行也毫不畏惧。
  陆雪琪默然片刻,随后向宋大仁等人施了一礼,也未有再道来话,转身而去。
  看着那抹清冷白衣离去之后,吴大义走上一步,道:“大师兄,我看陆师妹只怕多半要去后山的,这没事么?”
  旁边的何大智淡淡道:“哪里是多半,陆师妹既然是奉师命而来,肯定要去后山看看的,可是我总觉得师娘也是知道她要来的,只是师娘不许我们跟去,我们总也不能违逆她的意思了。虽说老七跟了过去,但我们也晓得若是师娘果然叫老七离开的话,以老七的性子,加上他向来敬重师娘,只怕也是不敢违抗的。”
  众人听了,大都点头称是,随即默然无言,宋大仁叹息一声,转身走回了守静堂中去了。
  大竹峰后山竹林,晨光从天落下,在竹林缝隙间投射了点点光痕,落在了地面之上。
  细细竹叶之上,还凝结着无数晶莹露珠,光滑圆整,如最可宝贵的珍珠。
  鬼厉置身其间,一时不觉有些惘然,多少年前,他便是在这里开始了他在大竹峰上的人生,不知有多少个晨昏日暮,他挥舞着柴刀,挥洒了汗水,在这僻静的竹林中默默砍伐时见到了化身师姐的陆雪琪,从此仿佛坠入美梦中,有了无数美好的时光,在枯燥的岁月中抚平了他年少的心灵,如今想来,那份曾经拥有的美好,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竹涛阵阵,山风徐徐,就在耳旁掠过。
  他深心处隐隐传来强烈的刺痛,竟是难以克制,他猛地深吸气,转过头来,看着苏茹。
  田不易的遗体就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之上,旁边依然还有大黄趴在旁边。自从田不易遗体回山之后,似乎这只狗就一直陪伴在田不易身旁,从来不曾离去。
  在田不易遗体身下,并无丝毫铺垫之物,这似乎对亡者有些不敬,但从鬼厉到宋大仁乃至杜必书等,却无一人敢对苏茹行径,有半分的质疑了。
  只是纵然不会去怀疑苏茹的悲伤,但她的行为,却仍然是让人十分不解的,鬼厉有心询问,只是此刻苏茹背对着他的身影却像是一面墙,让他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这个时候,苏茹却打破了沉默:“怎么,你有话要对我说么?”
  鬼厉吃了一惊,随即沉吟了一下,终于还是小心地道:“师娘,我确有几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苏茹淡淡道:“你说吧,我也知道,这些话,只怕也不只是你一个人想说的。”
  鬼厉窒了一下,目光不期然向田不易遗容望了一眼,忍不住心中也是一酸,片刻之后才继续道:“弟子恳请师娘无论如何也要节哀才是。此外,虽然师娘哀伤,但师父后事也宜早日操办,何况灵儿师姐在情在理,也当要知会她回来祭奠师父才是。”
  苏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鬼厉心中忐忑不安,微微垂首,低声道:“师娘,弟子若有所说大胆妄言之处,请您莫要在意。”
  苏茹摇了摇头,缓缓转过了身子,看着鬼厉,道:“你没说错什么,你说的都对,只是在我的心里,你师父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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