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罢了,六殿下送她礼,定是为了贵妃禁足一事,马上要过年了,贵妃还未放出来,六殿下和陛下几次到太后跟前求情,太后都未松口,在众人眼里,太后重责贵妃是为了她,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想让她在太后跟前说几句好话。
  其实六殿下不需如此着急,前两日皇后娘娘与太后商量除夕宴,顾虑六皇子和四公主的面子,原也是打算在除夕前解禁的,不过这礼雪兰都接了,也不好推拒,横竖是六殿下自己送的,也没给自己拒绝的机会,怨不得自己。
  “多谢六殿下。”
  齐瑛笑着说:“时候不早了,妹妹早些回去,莫要让皇祖母等急了。”
  幼宁点头,福身行了一礼,带着良辰和幼宁回去。
  齐瑛负手立在原处,盯着幼宁远去的背影,他身后的内侍忍不住急道:“殿下东西都送了,怎么不提醒幼宁郡主,在太后娘娘跟前说些好话。”
  齐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不需多言。”幼宁养在永寿宫,拿了他送的东西回去皇祖母自会明白他是为了给母妃求情,幼宁初入宫时,他母妃几次宣成国公夫人入宫,想把幼宁送出宫去,幼宁年纪虽小,但为人聪慧,他若直言让她替母妃在皇祖母面前说好话,她自是不肯的。
  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皇祖母看到他的诚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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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赈灾
  “你呀你呀,我跟你说了多少回,在郡主身边伺候要多几个心眼,做事情三思而后行,旁人来与郡主搭话时,要看郡主眼色行事,你倒好,六殿下送东西,郡主还没说话,你就先接了,那六殿下是什么人,贵妃因郡主之事受罚现在还在禁足,他送的东西你也敢接。”
  一回了福安殿良辰便把雪兰拉到一旁教训,点着她的脑门说:“你呢,教也教不会,内务堂新进的小宫人都比你机灵。”
  雪兰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眼眶里噙着泪。
  良辰沉着张脸骂,“你年纪虽小,也是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该知冷知热,福安殿里,我与嬷嬷不在时,其他宫人都要听你的吩咐,多少人羡慕你能伺候在郡主身边,你却如此不顶事,再这样不上心,我就禀了李嬷嬷,把你送内务堂去,和那些新入宫的小宫人一起做烧火丫头。”
  雪兰一听要把自己送走,吓得脸都白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挂着哭腔求饶:“良辰姐姐,我知道我笨,会好好跟着嬷嬷和姐姐学的,别把我送走,我要一辈子留在郡主身边伺候的。”
  良辰嗤了一声,点着她的脑壳,“榆木脑袋,眼下贵妃娘娘正在禁足,临近年关,陛下和六殿下几次到太后跟前求情太后都没松口放贵妃出来,如今这满宫上下谁不知道郡主最得太后娘娘宠爱,六殿下送我们郡主东西,明摆着就是在我们郡主跟前卖个好,好让郡主在太后跟前替贵妃说说好话,贵妃向来不把我们郡主放在眼里,几次算计我们郡主,郡主大度,不计较也就罢了,若是替她求情,糟心不糟心,你接了六殿下的东西,叫郡主拿人手软为难,你留在郡主身边哪里是伺候,分明就是添麻烦。”
  良辰这话对雪兰来说虽有些重,但她也是为了这小丫头好,宫里头伺候的下人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把脑袋悬着,做错了事,贵人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年纪小,拖出去一顿罚,发配回内务堂,是死是活都要看造化。
  幼宁绕过落地罩,见她瑟缩着肩膀,她被教了规矩,虽还是爱哭的性子,却咬着唇,强忍着没哭出声,算是有长进了。
  幼宁笑着走过去,“今日也不怪她,六殿下身份贵重,又是一番好意送我东西,总不好当面拂了六殿下的意,扫了他的面。”
  幼宁护着雪兰,良辰狠狠的瞪了雪兰一眼,也不好再说什么,雪兰垂着头,到底年纪小,被良辰教训了,心下又愧又怕,怯怯的立在一旁不敢看幼宁,暗暗发誓下回一定要多思多想,不连累郡主难做。
  福安殿里气氛怪异,良辰把六殿下送来的大氅收到柜子里,雪兰贴着墙角站着,时不时的偷瞄一眼她良辰姐姐,良辰平日里也宠着雪兰,这回见雪兰做事如此没分寸,有心让她长个教训,心软了,却佯怒着不搭理她。
  外殿伺候的几个小宫人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良辰发了火,扬言要把雪兰送内务堂去,心思便活络起来,她们都是内务堂经过层层筛选送到永寿宫当差的,同批宫人里最出类拔萃的,原本能到太后最宠爱的幼宁郡主身边伺候便已经羡煞旁人,但她们瞧着良辰是和她们一道选入永寿宫的,不过是运气比她们好些,太后亲自指了她伺候郡主,这日子久了,地位渐渐和她们天差地别。
  这些日子,她们眼瞧着郡主身边贴身伺候的良辰出门在外,别宫的宫人都上赶着巴结她,风光无限,她们同在郡主身边伺候,不过是运道没有良辰好,便矮了良辰一头。
  跟着郡主从汝阳来的雪兰小丫头更是什么都不会,白占了个贴身宫人的位置,若是她被遣去内务堂,郡主身边空出个位置,自然是要从她们里面挑一个上去的。
  这么一想,她们隐隐期待起来。
  雪兰年纪小,模样又讨喜,福安殿里这些宫人都疼她,但涉及自身利益前途的时候,人心自私,哪里还顾得上她。
  良辰回身,瞧见外面那几个张望着,冷笑一声,冲出去挑开帘子,叉腰骂道:“都瞧什么,没事做了在这里磨蹭,心里盘算什么呢,做好你们分内的事,郡主不会亏待你们,倘若再让我瞧见谁心思不正,偷懒耍滑,全部送回内务堂去。”
  良辰年纪虽不大,福安殿里大小的事却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聪明干练,底下小宫人被她管的服服帖帖。
  被她直接戳破了心事,几个小宫人全都面色涨红,垂着头,大气不敢出的退出了殿外。
  良辰放了帘子,雪兰踮着脚尖,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瞧着良辰,幼宁看着这一大一小,忍不住想笑,拿了一块糕点,捏着雪兰的小圆脸,塞到她口中,笑着说:“快别难受了,你良辰姐姐护着你呢。”
  雪兰吸了下鼻子,破涕为笑,囫囵的吃着糕点。
  良辰叹了口气,“郡主总那么纵着她。“
  雪兰听良辰的语气还是对自己不满,讪讪的捂着嘴,让糕点噎着了也不敢喝水。
  幼宁笑着说:“她还小呢,再说了,我们小雪兰,就是招人疼。”
  良辰见幼宁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分明和雪兰差不多大,虽年幼,行事却很有气魄,不骄不躁,到底是汝阳王亲自教养的孙女,想当年,汝阳王少年成名,英勇善战,文武双全,京中世家子弟多以他为榜样,辅政时期多次平定叛乱,对朝廷忠心耿耿,即便后来他被陛下找借口贬到封地,大齐百姓心中,依然敬仰汝阳王昔日风采。
  幼宁在姚夫子那里蹭了吃,口里干渴,坐在椅子上喝了杯茶,便去太后殿中。
  幼宁今日没按时辰回来,良辰也没遣人回来禀报,太后便知这贪吃的又在姚夫子那里吃了,用了晚膳,这会正歪靠在窗前的榻上同林嬷嬷说话。
  幼宁进门恭敬的行了礼,太后眼皮微抬,向她招手。
  幼宁起身,走过去,听到太后温声问,“阿宁唇角抹了什么。”
  幼宁一愣,以为是自己在姚夫子那里吃了猪手,嘴没擦干净,慌忙拽了帕子擦,边擦边想,我刚刚擦了嘴的呀,怎么还有油。
  她扭过头问身后的良辰,“我唇上还有油吗?”
  太后抬起头,忍俊不禁的笑,“哀家这还真是养了个贪吃鬼在身边,一说唇上有东西,便觉得是油。”
  幼宁见良辰笑着摇头,又听太后的话,知道太后是故意逗自己玩,自己回福安殿,良辰谨慎,连衣服都给她换了,收拾妥当才来给太后请安的,娇皮嫩肉,粉面团子似的小郡主,唇上怎么会有油。
  幼宁走到太后身侧,偎着她的胳膊趴下撒娇,“皇祖母又作弄我。”
  太后笑着伸手在她鼻尖点了点,“你呀,永寿宫缺了你吃的不成,回回都要去姚夫子那里讨饭,你堂堂一个郡主,丢不丢人。”
  幼宁眨巴眨巴眼,狡辩道:“才不是我要的呢,是姚夫子见我活泼可爱,喜欢我,特意做给我吃的,不然姚夫子一个人,怎么回回都做那么多,她一个人也吃不完呀。”
  太后被她如此不谦虚的话逗笑了,幼宁现在比刚入宫那会活泼多了,她这永寿宫向来冷清,有幼宁在她身边陪着,添了不少笑声。
  “你倒是说说,姚夫子喜欢你什么?日日给你做吃的。”
  幼宁大言不惭道:“我往那里一站,姚夫子瞧见我便欢喜。”她抬起头,讨了个巧,“再说了,皇祖母如此喜欢我,自是证明,我是个讨喜的孩子,是不是呀,林嬷嬷。”
  林嬷嬷一脸慈祥的附和,“郡主聪明伶俐,当然人人都喜欢。”
  幼宁脑袋在太后胳膊上蹭了蹭,晃荡着小短腿,一脸嘚瑟。
  太后轻笑着拍她的后背,“是呀,咱们阿宁最讨喜了,听说今儿有人给你送东西了。”
  果然,六殿下送东西给自己,一定会传到皇祖母这里。
  幼宁说:“六殿下友爱弟妹,得了几块皮子,也给我做了件大氅。”
  幼宁假装不知道六皇子送自己东西的用意,只说是友爱弟妹,顺道给自己也做了一件。
  太后拍着幼宁后背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
  立在一侧的林嬷嬷顺嘴道:“是前几日,六殿下亲自出宫猎了几只狐狸,都没伤着皮子,便命司制司赶制了狐皮毯子和大氅,衣服送给了郡主,听司制司那边的人说,毯子特意要加厚的,这是六殿下孝顺,惦记着娘娘您的腿疾呢。”
  太后闻言笑道:“阿瑛秉节持重,难得,且看着吧。”眼下瞧着,是没被贵妃养歪,但那孩子心思过重,身为皇子,过早的懂得利用自己的长处是好事,太后不觉得他拐弯抹角的讨好自己有什么不对,但齐瑛是林贵妃生的,那是个不识体统的人,如今自己还在,倒能压制她,倘若自己百年以后,储君之位若是落在阿瑛身上,即便阿瑛有能力治理天下,怕也管不住他那个母妃。
  所以在立储之上,太后从未考虑过齐瑛。
  但齐瑛,显然是想争一争的。
  “北边发生灾祸,阿琮自请前去赈灾,如今也不过走了两日,归期未定,北路难行,阿琮自小养在宫里,哀家心里着实放不下。”太后捶了捶榻,“这小子也是个胆大包天的,这样大的事,竟不与哀家和皇后商量,自己拿主意了。”
  提起齐瑛,太后难免想到齐琮。
  林嬷嬷安抚道:“娘娘放心,殿下此次赈灾,英国公同行,会好生护着殿下的,皇子们渐渐大了,总是要建功立业。”
  朝堂立储的奏折雪花似的飘,但陛下正是鼎盛之期,似是没有早立太子的意思,但皇子们年纪渐长,总不能什么名号都没有,做出点功绩,五殿下是嫡子,这次赈灾回来,太后这边也好向陛下暗示封王的事。
  太后知道皇帝生性多疑,不想早立太子,一是因为他偏宠齐瑛,但朝堂上立太子呼声最高的是齐琮,无论嫡庶之分,还是长幼有序,齐瑛都要排在齐琮之后,齐瑛又不比齐琮优秀,皇帝也不好强行立齐瑛为太子,二来就是皇帝的私心,太子是将来继承他皇位的,古往今来多少太子等不及老子下位就谋划篡位,他不想过早给自己带来威胁。
  若由太后提出封王的事,既暂缓了宣德帝对立储一事的压力,也能让齐琮有更多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搬去宫外,好过住在宫里束手束脚,一举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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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甄漪出身尊贵,爹是国公,母亲是寿昌长公主,骄横自持,倨傲不恭,皇城里出了名的女纨绔,经常当街行凶,调戏民男,与她那位表姐华阳公主并称皇城双霸,这样恶行昭彰的女子,后来竟然做了那位光风霁月新帝的皇后,新帝宗纪出身宗室旁支,十岁便入皇城为质,处境艰难,十多年隐忍,终站到权利的顶端,却不得不娶先帝这位德容不堪的外甥女平衡朝局,提起此事,世人都要为新帝叹一声可惜。
  没有人知道,甄漪这个皇后只是表面风光,昔日蛮横的少女自入宫那一刻,便如履薄冰,世人眼中高风亮节的新帝手段残忍,每晚都要当着她的面杀一个男人,恰好都是她曾调戏过的男人。
  甄漪穿过来的时候,手里正举着鞭子指挥身边人把对面的美男绑过来,绑过来的男人剑眉星眸皎皎如天上月,正是未来的皇帝宗纪。
  身边华阳公主见她绑了藩地质子,很是扫兴,提议去另一条街横扫美男,甄漪瑟瑟发抖,瞥了眼唇角微抿的宗纪,打着磕巴说:“不——不了,我要回家抄女戒了。”保命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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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除夕宴
  今年是幼宁在皇宫过的第一个年,北边接连发生灾祸,皇城天气也十分恶劣,下了好几天大雪,深红色的宫墙上堆满了雪,琉璃瓦檐上坠着冰挂,连成一排。
  宫人们忙碌的在宫道上扫雪,除夕宴照旧摆在华阳宫中,因着过年,太后解了贵妃的禁足,宣德帝为了给贵妃撑脸面,赐她协理六宫之权,和皇后一起主持除夕宴。
  好几位平日里受贵妃欺压,等着贵妃失势看贵妃笑话的嫔妃到永宁宫替皇后抱不平,主持宴会这种在众妃看来风光无限的事,在皇后眼里却是吃力不讨好,她是皇后,自当温柔贤淑,管理后宫,平衡众妃,六宫和乐。
  处理好家事,让陛下免受后宫杂事烦扰,是一个贤德的皇后应做的事情。
  她自小熟读女德女戒,出身英国公府,母仪天下,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对她来说不难,但当今陛下不是明君,傅皇后从未把他当做夫君,他偏宠贵妃,纵容贵妃欺压众妃,后宫不睦,皇后也疲于替宣德帝收拾这个烂摊子,她做的再多再好,宣德帝不会念着她半分好,反而要怨怪她多管闲事,没有容人之量。
  他有意抬举贵妃,即便不是协理六宫之权,也会在别处弥补贵妃,既如此,她又何必自己费心费神,为了平息众妃心中怨气到他跟前进言,不过是一场宴会而已,无论谁主持,她都是后宫之主,加之她挂心外出赈灾的齐琮,时时派人打探齐琮在外的状况,实在没有心思想这些琐事,索性便把除夕宴的事全权交给了贵妃处理,又命乔妃从旁协理,倒也落得个清静。
  如此一来,倒是让宣德帝心生几分愧疚,觉得自己为了弥补贵妃,委屈了皇后。
  今年的除夕宴格外铺张隆重,华阳宫中珠光锦簇,檐下数盏白玉梅花宫灯熠熠生辉,殿内红绸高叠,中央几十颗夜明珠盘旋在龙凤鎏金雕像上,整间大殿绚丽多彩,富丽堂皇。
  饶是时常出入皇廷的皇亲国戚也被这番景象震慑到。
  贵妃端坐在左上首,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眼尾上扬,很是得意,如此大的手笔,没有陛下的鼎力支持,她一个贵妃如何拿的出,这场宴会,就是要让这些人瞧瞧,即便太后不喜自己,自己依然是大齐皇帝最宠爱的贵妃。
  太后一进华阳宫,瞧见殿内奢靡之气,眼底便酝了怒意,宣德帝见太后停下脚步,脸色不对,身子微侧,大有掉头就走的架势。
  宣德帝微垂着头,语气带着讨饶的意味,“母后,此次宴会,贵妃尽心尽力,就是为了能博您欢心,您看看,宗亲们都在,您就当给儿子个脸面,赏脸坐坐。”
  除夕宴只宴请皇亲国戚及三品以上大臣,此刻众人都跪拜在地砖上迎接太后皇帝皇后,贵妃紧张的捏着手向宣德帝张望,宣德帝冲皇后使了个眼色,让皇后帮忙解围。
  先前贵妃被太后杖责禁足失了脸面,这次他特意让贵妃协理皇后主持除夕宴就是为了给贵妃在宗亲跟前树立威望,倘若太后此时转脸就走,不仅是贵妃难看,连带着宣德帝也会脸上无光。
  皇后轻笑一声,扶着太后的手道:“母后,儿臣入宫多年,倒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奢华的场景,贵妃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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