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年轻人的爱情
  她哭声渐渐止住了,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看着沈明泽,还真没想到他心肠这么硬这么无情,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既然都能帮她挑担子了那为什么就不能娶她?
  她这都算是倒贴了,完全是男方占便宜不是吗?!
  沈明泽不知道对方已经恨上自己了,还耐着性子道:“婚姻大事一辈子的事不能这么草率,你别这样,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不然我们一起想想别的办法。”
  沈明泽还把沈华浓跟他说的那一套搬出来,“日子总会好起来的,现在别做让以后后悔的事。”
  说完看看田慧芝的手臂,意思是他能不能走了?
  田慧芝手撑在墙面上,手指头曲着抠进砖缝里,看着倒是比先前平静多了,就是脸色越发阴郁晦暗。
  “我是女人,我能不在意名声吗?你让我不嫁,这辈子就这么当个孤老婆子是吗......”她抹了把眼角滑出的泪,说:“不扯那些,沈明泽,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当真不肯帮我?不娶我?”
  沈明泽摇头。
  田慧芝突然咧了咧嘴,“......是你先无情的,那你别怪我......”话未说完,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沈明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顿时骂了句:“你疯了啊!”
  沈明泽想要按住田慧芝的手阻拦她的动作,又觉得跟她拉扯更加不妥当,没准正中她下怀,又气恨得想给自己两巴掌,干嘛要帮她呢,真是自己找抽。
  田慧芝看着沈明泽,解开自己的衣服纽扣,“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给逼疯了!”
  沈明泽气急败坏的偏开视线,往回走:“你这样也别指望我会答应!”
  “那就试试看。”
  田慧芝也不拉他,就沉沉的道,“那边的后门从外面锁上了,你现在看不看都无所谓,沈明泽,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口咬定是你,谁会相信你没看没碰?只听说女人被强的,还没听说男人也能被逼的,就连你那个妹婿霍庭,别人还说你妹子故意赖他,要我说,还不定怎么样呢。男人不都是这德行!你只是没有尝过女人的好嘴硬。”
  昨天霍庭和沈华浓一家子过来,田慧芝也是见过的,说霍庭完全是被沈华浓给强迫的,她不相信。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下定决心找个靠谱点的靠山,也不至于受这么许多罪。
  真算起条件来,沈华浓比她还不如。
  沈华浓长得好那又怎么样,沈家在这红星公社就是个外来户,人人可欺,田家至少是本地人,还有一些村人以前的雇农下人们念着他们家当年的好,不至于太苛刻,虽然过得跟以前不能比,但总比沈家魏家徐炳荣这些要好得多。
  这十里八村也就是霍庭最有本事,田慧芝懊恼的是她明明比沈华浓、陆柏薇都要更早认识霍庭,只是那时候都不敢这么想,当然也不敢去惹霍庭。
  没想到,霍庭被别人先摘了桃子,现在看来,他也就是个正常普通的男人,送上去的还不是受了,男人都是一样的。
  要不是其他能耐点的男人要么瞧不起她,要么结婚了都没有机会接触,算家世算人品样貌算未来发展,算来算去只能落到沈明泽头上了。
  而且,在田慧芝看来,沈明泽还有个其他人都没有的优势——就算她豁出去,他也不敢过分骂她,骂她就是骂沈华浓骂他自己的妹妹,他应该是能够理解自己的。
  她决定放手一搏:“你也是个男人,现在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吧,何必要这么为难自己?”
  沈明泽:(┬_┬)泥煤!
  正这时,就听巷子那头传来徐炳荣的声音:“小泽!”
  沈明泽从来都没有觉得徐炳荣那沙哑嗓子如此动听过,心下一喜,扭头朝着田慧芝身后大声道:“我在这里!徐叔!”
  徐炳荣一瘸一拐的朝里面走了两步。
  田慧芝是背对着徐炳荣的,听见有人来了,她手上哆嗦着,越急扣子越是解不开,她心一横,用力一扯,同时已经喊出来了:“来人......”
  “别叫了。”徐炳荣将她打断。
  他的嗓音偏低,语气也很平淡,很奇怪,却能将田慧芝的声音完全盖过去。
  田慧芝甚至都没有回头去看,只听他的话都能察觉到一股寒意,她哆嗦了一下。
  “你尽管把衣服都脱了,如果被第四个人看见,”徐炳荣没再往前走,说道,“你就只能嫁给我了,试试?”
  田慧芝紧张得都没有听清楚徐炳荣前面的那句话,只听到徐炳荣说要她嫁给他。她哪里还敢再造次,嫁给徐炳荣这个阴沉的糟老头子?
  糟老头子想得倒是美,就算被他看见了,她也不会嫁给她,除非她死!
  她慌不迭的将衣服拢上。
  “让开。”
  田慧芝再不敢多作,赶紧乖乖的垂着脑袋侧了侧身。
  沈明泽目不斜视从她旁边挤过去了。
  徐炳荣见他出来了,直接转身出了巷口,见沈华浓站在屋檐下往这边张望,他走过去,淡淡的道:“一份八宝鸭。”
  沈华浓愣了一下。
  八宝鸭?
  她没有听错吧?
  “不会做吗?”徐炳荣皱眉。
  沈华浓这才反应过来真是八宝鸭,徐老头是在跟她要回报啊?
  当时她就是看见徐老头进了巷子才按捺住没有动作。
  不过,沈华浓还巴不得他所报,就怕说不会他就趁机提别的要求,她赶紧点头说好,别说一道八宝鸭,保住了她哥哥的贞洁,她给他送十只八宝鸭都行。
  “好,就是有些材料不是马上能买齐,可能得等等,做好了我给你送来。”
  徐炳荣瞥了她一眼,说:“做正宗的,两清。”
  然后就进屋去了。
  沈华浓看看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话说回来,今天还真的是得谢谢人家了,换了谁去叫她哥哥,都免不得要撕扯一番,哪怕最后撕赢了,还是免不了让她哥跟田慧芝产生瓜田李下的嫌疑,只有这位一出手分分钟了结了。
  沈明泽这会儿也已经出来了,他脸色还是有些难堪,长舒了一口气,反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才朝已经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的徐炳荣道谢:“徐叔......”
  徐炳荣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摆摆手,也没说什么。
  沈华浓心里很尴尬,面上装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问沈明泽什么,只道:“哥哥,要吃饭了,你赶紧的,身上臭死去洗洗快点来吃饭,爸爸还等着你呢!”
  沈明泽看看她,心下一叹,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当初妹妹跟霍庭的时候,他是失望痛心,那时候沈华浓要跟他们断绝关系,他心想断就断,这种妹妹不要也罢,困境真是一面照妖镜,将人性照的原形毕露,就当没有这个妹妹。
  现在他比几年前更能体会沈华浓的处境,也知道她的难处,她知错又后悔了,表现得这样乖比以前更甚,到底是自己从小呵护长大的亲妹妹,对她的要求和原则都是比旁人要低上许多的,只能原谅她了。
  但是田慧芝这个外人,在沈明泽心里就被判了死刑了,这种女人有多远滚多远去。
  他知道这归根结底也不能算是田慧芝的错,也不是妹妹的错,如果好好的,谁愿意将尊严放下任人践踏?
  吃饭的时候,沈明泽还是有些怏怏的,看到报纸上的报道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得多高兴,指着那篇社论,很是悲观的说:“现在还有这么傻的人,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沈华浓说:“他是坚持原则,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相信未来可期,并且愿意为之努力奋斗。”
  沈明泽切了一声,问道:“那他被打死了没有?”
  沈克勤正想问他今天是怎么回事,沈华浓已经率先面无表情的回答了:“如果他死了,我现在就是寡妇了。”
  沈明泽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赫然反应过来沈华浓的意思,又施施然将嘴巴闭上了。
  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霍庭。
  这人还真是有够复杂多变的。
  不久前还当面对他妹妹施暴,各种冷暴力,昨天又信誓旦旦的请他们相信他,说他会对浓浓是认真的,要跟她好好过日子,今天又做了这件事,转折的太快,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神也是他,鬼也是他。”沈明泽心情复杂的嘀咕道。
  沈克勤突然问道:“浓浓,你是怎么想的?”
  他刚才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都仔细的想了一遍,听到是霍庭虽然有点惊讶,却也没有觉得特别的意外。
  昨天霍庭说叫他们相信他,并给他个机会跟浓浓过日子,沈克勤当时是被他给说服了的,答应他只要浓浓愿意跟他过日子,就不会阻拦不会非让他们离婚。
  现在看看如花似玉的女儿,女儿大了,心思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好猜,情感问题也从没有跟他透露过一星半点,尤其是这几年嫁了人,因为这段婚姻来得不那么光彩,全家人其实都有些下意识的回避这个话题。
  可明天他就要去药研中心了,其实在这次进公安局之前沈克勤去不去还真不打紧,对他来说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熬日子罢了,但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他的女儿能为了他这个当人父亲的费尽心思,他什么忙也不能帮她,她所求的不过就是他这个父亲还在,这个名存实亡的家还在,家人需要他,信任他,他还有什么借口不去努力,不去改变现状呢。
  郑军舵说的对,如果他能做出成绩来,会优先核实他的海外关系问题,他必须得振作起来,给儿女做坚强的后盾,去药研所就是眼下唯一的机会。
  他决定要去了,明天就得走,女儿是否跟他一起走,肯定必须得弄清楚啊。
  “霍庭他说想跟你过日子,你跟爸爸说,想要跟他继续下去吗?”
  沈华浓歪着头看向沈克勤。
  沈克勤又道:“你别管他的外在条件好不好,不要想着他对咱们家做了大好事,我们要感激他,我们欠他的也应该由爸爸来还,不能赔你的一辈子,也先不要想昭昭,昭昭的问题我们等会再商量,浓浓,你就遵从你的内心,就他那个人,你,喜欢他吗?能够跟他一起过一辈子吗?”
  “那可是一辈子,如果不是喜欢的人,可不好过。浓浓你要考虑清楚。”
  已经走到了门外屋檐下的男人下意识的脚步一顿,接着他往后退了一步,彻底脱离这房间窗户的可视范围。
  “爸......”昭昭玩得满头是汗,看见爸爸来了,也不玩了,巴巴的跟过来,正要说话。
  霍庭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昭昭知道这个,马上闭上了小嘴巴,但是不解的望着他,霍庭指了指屋里。
  昭昭懂了,无声的嘻嘻笑,父女俩一起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这一连的响动没有惊动屋里的人,倒是打扰到了坐在门口的徐炳荣,他面无表情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又不甚感兴趣的收回了视线。
  看霍庭这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男女之间不就那么点破事。
  沈家一家子的心眼都长在那个女娃身上了,一个漂亮又有心机的女人真的有心要收拢一个已经跟她结了婚的男人,本来也没有什么难度。
  美貌,色欲、怜惜、猎奇,甚至强烈反差导致的怀疑,都能演变成爱情,年轻人的爱情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别人风华正茂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可以分分合合可以成长,但他却已经老了,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不能再浪费时光下去,这辈子他还欠人一个承诺。
  ......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沈华浓的声音,她并未回答,只是反问道,“爸爸,霍庭都跟你说什么了,你相信他吗?”
  沈克勤叹了口气,说:“他说当时就对你有意,不然也不会有昭昭的出生了,说后来你们相处不好,是你们俩一起作的,说你自己要嫁他,结果还高傲的端着总是一副看不上他的样子,说他自己是自尊受辱又见你不理不睬,才把日子过成了那个样子。”
  “说他没有跟你动过手,以后也绝对不会动手,说那次是你故意要气他的,是不是?”
  “说现在你真的要离婚,他才着急了,不想离。”
  “还说他有信心,你会答应留下来的。”
  那个平时冷峻沉闷的年轻人,突然一反常态说了很多话,急切诚恳,姿态很低,无形之中就增加了可信度,骗他们也实在是没有必要。
  而且他最终还将沈克勤和沈明泽的诸多顾虑都给一一堵上了,让他们再也找不到理由反对。
  沈克勤想想还是将霍庭借结婚证骗人不肯离婚的话给咽了下去,先看看再说,如果女儿真的要离婚,再告诉她不需要结婚证也能离婚也不迟。
  沈华浓眨了眨眼睛,放了心,算霍庭识相不该说的没有说,她又问:“爸爸,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沈克勤摇了摇头,说:“浓浓,我看待他跟你看他的立场是不一样的,不管别人怎么夸他是好人,是好公安、好兄弟、好长辈,但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能不能当一个好丈夫只有你才有资格评判,我不想影响你,也不想你委屈自己。”
  沈明泽也看过来。
  被父兄一起严肃的盯着,脸皮甚厚的沈华浓莫名的多了点儿小女儿的娇羞,压下这点儿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说:“爸爸,我觉得可以跟他试一试。”
  屋外人高马大的男人绷直的脊背松了松,神色也缓和了些,他轻吁了一声,见昭昭仰着小脑袋,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听懂多少了,他揉了揉昭昭头顶的小揪揪。
  “你之前不是还恨不得马上跟他离婚的吗?不是很讨厌他吗?”沈明泽出声问道。
  在这之前,他当真以为沈华浓会坚定的要离婚,没想到如此出乎意料。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挑粪挑久了,人都变蠢了,看不透霍庭也就算了,也看不懂妹妹。
  屋外霍庭神色一紧,他当然知道沈华浓是讨厌他的,她自己也亲口说过。
  屋里沈华浓“啊呀”了声,“哥哥,之前他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热脸贴冷屁股?现在,此一时彼一时嘛,他又不是没有优点,我觉得可以试试,试试又不要紧,他是昭昭的爸爸啊,好歹是原配呢。”
  她不反感,昭昭对他们离婚一事的排斥也很激烈,谈谈恋爱也无需顾虑那么许多,“再说了,我又不是卖身给他了还卖了一辈子,真试过了还是不行,再离婚又不是不可以。”
  “你......”沈明泽无言以对。
  沈克勤和沈明泽父子俩都有些读书人的清高傲气,但对于感情却没有文人的多情洒脱,更多的是务实。
  父子俩在这一点上其实从未交流过,不过观点却格外一直,都有个能称得上是浪漫的直男观点——一生只谈一次恋爱,一次就谈一辈子,跟妻子白头偕老从一而终。
  所以在选择跟谁处对象的时候,就格外的郑重。
  虽然沈明泽的这个想法是被现实给击碎了,但并不妨依旧觉得对待感情婚姻人选还是得慎重。
  可听沈华浓这么说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