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揭开记忆的疤
  宋敏柔抬头,看向渐渐下沉的太阳,习惯性的伸出五指,夹缝中透着光照,缓缓开口“其实,小时候,我是讨厌宋敏琪的,对她的妈妈带着非常深的憎恨......”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尘封多年,遥远的记忆破土而出,生生的撕开了结了厚厚一层痂的心脏,那些隐藏突涌而至:“我出生在h市,爸爸有一家做金融贸易的公司,还管理着家族企业。那个年代,宋家在h市的富人榜中一直名列前茅。妈妈是一名音乐家,写过很多歌曲,人长的也美,印象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但是,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突发意外离开了,虽然没有了妈妈,但是爸爸给了我全部的爱,我就像公主一样的幸福,从来不知道烦恼。但是,那一年,一切都变了,那一段时间我经常等不到爸爸回来,及时回来他的态度也冷漠了许多,我经常孤独的在院子里荡着秋千。终于,我等了三个月,他回来了,可是却带着陌生的两个人。就是小敏琪和她的妈妈在除夕那天站在我的面前。很唐突,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什么都没有铺垫的和我讲了他和那个女人的故事,很自然也很狗血,制造这场错误的是我妈妈,她用了很不光彩的手段夺得了爸爸的爱和信任,并且害的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流产,不仅如此,她还隐瞒了事情的真相,让爸爸和那个女人误会,直到妈妈去世那年他们才再次相遇,现在想想他们还真是一段让人心酸的爱情故事啊。可我当时不懂,可心姐,你知道嘛?妈妈在我心里是圣洁的存在,我根本就不相信爸爸的话,本能的抗拒,认为那只是让我接受他们的借口而已。“此时的宋敏柔,泪如雨下,她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回忆,真的很疼。
  “为什么爸爸和妈妈不相爱?为什么我的妈妈瞬间成为坏人为什么要我接受一个陌生的女人,为什么要有一个妹妹呢?我把不理解、不服从完完整整的变成了怨恨。现在看,敏琪才是世界上最无辜的吧。从她来到家里,我就排斥她,恨不得她消失,有时候又因为她苦苦可怜的样子和可爱想接受她。但是,又想想我的妈妈,我又推开她的讨好,经常被我欺负的哭着跑来跑去,却从未像父母哭诉过我的不是。5岁的她是那么的懂事,在爸爸生气发怒时,还挥舞着小拳头,信誓旦旦的说着保护一类的话。她怎么就不明白我是那样讨厌她!“
  她转过身,眼神里透着一丝悲凉,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她的侧脸上,放佛镀了一层金光,眼角的泪珠变得闪亮,衬托出白皙的肌肤,又不失淡雅的气质。
  “可心姐,我真的很坏,敏琪次次粘着我我都狠狠的推开她,看到她摔倒,哭着离开,趴在爸爸怀里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心软,而是对她的讨厌增加。那段时间,家里是不安静的。你知道吗?我可以一星期一句话都不说,和继母也从不对视,她对我也客气的就像是不认识。经常的,我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很羡慕那种温暖,有时候啊,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那里还是自己的家吗?那时候我就像着了魔一样要多会属于自己的幸福。”
  魏可心没有打断她的回忆,站在她的立场也许这些可以理解,又或者说,何尝不是大人做错事情。
  “小孩子真的很奇怪,为了找存在感,会故意做出很多错事。5岁的敏琪不懂得记恨,就像是个跟屁虫一样每天围着我,可我依然讨厌她。因为她我的爸爸变了,家不再属于我,就连妈妈给我的钢琴也被分享了。我做了很可怕的事情,什么都没想,把跟在身后的敏琪从楼梯推了下去。可是看到她一脸的血我又害怕了,爸爸慌了神,和继母连夜送她去了医院。我一个人躲在练琴房,看着与爸爸争吵后,他摔碎的相框,突然感到好无力,美丽的妈妈被定格,我好无助啊,就像一个孤儿在这家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经很深了,我看着那架钢琴和妈妈的照片,还有满屋子妈妈的遗物,用火苗完结了它们的使命,火舌吞噬了窗口,渐渐的蔓延,全部化为灰烬,就像是我曾经以为的父母的爱情坚不可摧一样。后来,他们回来了,伴随着爸爸的怒火和继母的争吵,我搬离了宋家。毕竟,那里差点因为我也随风而去。住在寄宿学校的时候,我每天都期盼爸爸能来看看我,就像我曾经在等着他。可是,一次都没有,渐渐的,我连周末都不愿意回去了。那个时期,我最喜欢的时期就是在学校里数人,看看最后有几个和我一样留下的。不过,让我意外的是,第一次来接我回去的是敏琪。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跑出来的,见到她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是土,有的地方还是破损的,头上还有楼梯上摔伤的痕迹。她哭着抱着我,糯糯的说着好不容易找到我,被狗追,被妈妈骂的话。她拽着我回家,她说她会乖,不会惹我生气,眼神里带着祈求......“
  宋敏柔回忆不下去了,她趴在魏可心的怀里泣不成声,那个时候的宋敏琪应该是一道阳光吧,照射到她黑暗里的强光,让原本失望的心重新跳动。
  “敏柔,没关系的。那些都是过去的时期”她抚着她的背,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缓解她深陷回忆里的情绪。好一会,她在抬起头,继续说着。
  “她这是个善良的孩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一路蹦蹦跳跳的,原本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实在不忍心,也不能再拒绝。任凭她牵着我的手。显然,我的回去,他们没有心理准备,继母无奈的摇头,爸爸是一声叹息。小小的她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大人,一路,把我送回了房间......之后的一段时间,应该算太平吧,她每周都和爸爸接着我回家,像她的朋友炫耀我。那年的中秋节爸爸因为家里不再鸡飞狗跳非常高兴,破天荒的,他给我和敏琪做了一对儿水晶纽扣吊坠,说了很多话,总之,是希望我们以后相互依伴。往事他也不想再说了”说着,敏柔低头取下了脖子上的吊坠,可心看着那做工精细的纽扣,水晶可以说是稀有珍品,款式设计独特,就算在现在,市面上也是少见的,承载了满满的父爱。但是,仔细看,不难发现,敏柔那项链挂了一对儿。
  “当初,我和敏琪一人一个,虽然我不再欺负她,但也很少说话。而她,就像是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在我身边。后来,因为对继母的称呼,我和爸爸又吵了起来,可能他觉得亏欠一个女人太多,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弥补,所以采用了比较极端的方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爸爸打了我。可心姐,我当时很想不明白啊,我的妈妈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我就是喜欢自己的妈妈,能够面对继母我已经下了很大决心。我很伤心爸爸的不理解,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半夜,敏琪穿着睡衣坐到我旁边,很安静,把她的吊坠放在我的手里,我的吊坠带到了自己的身上。她安慰我不要伤心,稚嫩的说‘小一点的吊坠是敏琪,敏琪会陪你哦!我们互相换一下,以后我做姐姐,你做妹妹,你就不会难受了’,真是幼稚的家伙,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那么纯粹,没有拒绝她,把我的吊坠给了她。那时关系我和她算是缓和了,但我和爸爸有了很大隔阂。”
  宋敏柔和可心往回走着,话题没有停,生活的点点滴滴通过敏柔印在了可心的脑海里,她很难想想一个孩子是如何度过那段日子的,可能你会说这没什么,小孩子不懂事儿。但是对于敏柔来说,曾经的家不再是自己的,身边的爸爸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别人的,还有对妈妈的否定,经常出差时是了照顾另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庭......林林总总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是很难接受吧。
  “家里的情况,使我不得不独立,十二岁那年我和爸爸的冷战到了顶峰,我一日不叫那女人妈妈,一日不向她低头,爸爸就不管我也不理我,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半年里,我们见面如没见,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家对我而言也很冷,如果不是敏琪偶尔的冲我示好,我真的觉得爸爸是我的邻居”敏柔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落日的余晖打过她的脸旁,映出记忆牵出的泪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知道多久,好讨厌那个让我窒息的环境,在寄宿学校我也很少说话,就在生日那天,我倔强的逃课跑去了山上看妈妈,我想和她说说话,一直到天黑都不愿意离去。后来,爸爸出现了,他什么也没说,在一旁站了很久,冷战后的开口我以为是责骂,然而是爸爸的道歉和他的离开......”
  抑制不住颤抖的肩膀,敏柔蹲在地上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流出,可心随着蹲下搂着她“乖,没事的,你不是坏孩子,你不是......”
  敏柔剧烈的摇头,疯狂般的否定可心的话“不,我是杀人凶手,我杀死了爸爸,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满地的鲜血,是我害死了爸爸,如果不是我,爸爸就不会去找我,也就不会有车祸,为什么,为什么是爸爸死了,我却活了,为什么”
  “爸爸下葬的那一天,我还在医院,奶奶把矛头指向了我,继母没有告诉我爸爸葬在了哪里,至今我也不知道。没有去追寻,我没有资格,我杀死了爸爸有什么资格知道呢。他们憎恨我是理所应当啊。后来,我被送去了舅舅家,临走的那一天,敏琪跑了过来丢给了我这个吊坠,她说她恨我,她说是我把爸爸杀死了,让她没有爸爸了,她一辈子都不想看见我......我什么也没说,我理解他们的恨,同样我也恨自己。后来,我在纪家经历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那个家的不太平,护着我的外婆被去世,舅舅露出险恶的嘴脸,我拼命的逃,去过一次h市,看到了敏琪,也了解了她的不幸福。再后来,我用外婆私自留给我的存款在s市生活,以陌生人的名义资助她。我答应过爸爸会好好照顾她的,也是我欠她的......”
  “敏柔,你不要多想,你不欠任何人,车祸不是你的原因,那是意外,你的爸爸也不会责怪你,这些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是的孩子啊”可心看着敏柔的样子,压抑,自责,绝望,这孩子承受了多少?不让敏琪受到伤害。
  “不,是我的,是我一手造成的。因为我流着纪家的血,他要报复,他要纪家不安宁,他报复了爸爸妈妈,报复了外婆,小哥哥,他下一个会报复谁……”宋敏柔半跪在地上,情绪失控的喃喃自语,回忆是可怕的,陷入回忆就是把自己往绝境中相逼。很抱歉,她今天像个孩子一样哭泣,也像孩子一样放肆自己的脾气。难得,她在魏可心这里可以任性一次,没有人阻拦,多久了,没有这样人前大哭了。
  “敏柔,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上天给了我们什么样的家庭,我们就要接受,努力朝好的方向去改变。这期间,可能会丢失很多珍宝,还有至亲的离去。但是,错误不在于你,何必往自己身上揽呢?”魏可心没有多问纪家到底什么事情,那些报复是什么或者谁在报复,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她能吐露尘封已久的往事实属不易,何必又在一时的逼迫呢,那种鸵鸟性格,你越逼,她就会越缩。
  “所以,你因为这个结,用自己换了宋敏琪,不惜把自己逼近死胡同,你牺牲了自己成全她的未来,她知道吗?......“对于,容旭尧和宋敏柔之间的事情,多多少少听蒋天提过,最初她反对,要去质问,甚至是救出敏柔,后来发现,事情并不是简单的逼迫和被逼迫。
  “没有,可心姐。她不应该知道也不必知道,我没打算和她怎么样,能像陌生人一样相处,她能快乐的走自己的路就好”
  “那你呢?为什么不和她解开心结?”她以为她会合宋敏琪相认,明明那么重视妹妹,后悔当初的事情,想尽办法弥补。
  “不了,离开我,她才是安全吧,不单单是容旭尧,纪家就是个大染缸啊”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一丝叹气透出些许无奈。
  “好了,左右不了一些事情就顺其自然吧”魏可心扳着敏柔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一双泪眼苍白的脸,让人心疼“只要你记住,你的爸爸从来没有怪过你,他是爱你的,希望敏琪幸福,同样也希望你要幸福,不然他为何要救你?为何要告诉你好好的活着,你要明白,你和敏琪都是爸爸的孩子,父亲对你们的爱是一样的,你懂吗”
  “谢谢你,可心姐”在吐露心声后,心底的一块大石仿佛轻了许多。好久没有长长的呼吸空气了,宋敏柔贪婪的索要氧气,弥补体内的缺失。
  魏可心把宋敏柔送回卧室转而就到了蒋天书房,看着满脸愁容的人,蒋天皱了皱眉,“老婆谁招惹你了?嗯?说说老公给你报仇”他在老婆面前是无下限的,变着法的哄,宠溺的无可救药。
  “敏柔的事情你知道吗?”
  面对突然严肃起来的老婆,蒋天后背有些发凉,他不知道她口中的事情是什么?难道,宋敏柔和她说起了大哥逼迫的过程?还是说她吐露了用血的程度?不管是什么,他都未曾原原本本的说起过,他太清楚魏可心的性格了。那些过程,是她骨子里痛恨的,在与她结合后,他也是反对的。但他又想不通,宋敏柔为何提起,不怕大哥吗,弃那份协议不顾?这么多年,她很少有这样的表情,所以他回的小心翼翼。尽量面不改色“你不是都知道嘛,我觉得大哥心里是喜欢她的,只是开始的时候方式不对,那丫头想不开了?”
  “不是,我说的是她以前”宋敏柔在回忆里提到过几次纪家,却又不说明白,最后因为纪家还要放弃姐妹之情,魏可心猜想,如果容旭尧当初能利用这个人,背景调查的自然是差不多的。
  “她的以前是一张白纸”蒋天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己想的那些事情。
  “白纸?你不是调查过嘛?”这个答案很出乎意料,抛开容氏集团的势力,单单这个男人,也是黑白两通的,宋敏柔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为何,一无所获呢?
  “调查了很长时间,所有的材料都是来s市以后的,包括宋敏琪她们是姐妹这件事情也是因为她去过一次h市顺藤摸瓜出来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知道了她以前的一些事情,有些糟糕......”魏可心把宋敏柔叙述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并且嘱咐了蒋天,对容旭尧保密。她可不相信容旭尧会对宋敏柔有真爱,更不信他会为她做些什么。
  “所以,你觉得,她说的纪家很可疑?”蒋天很震惊,他根据宋敏柔的年龄调查过h市这么多年所有姓宋的人,都不曾有过她的资料,如果不是宋敏琪的体检,他们也不会联想到姐妹这件事情。看来,她的资料真的是被故意抹去,也就是那个纪家。
  “嗯,我想查查”
  “好”
  听到蒋天的肯定回答,她转念就放下了心事。这个男人总是有能力把自己从悲伤中释放出来,总是有办法让自己的前路顺畅。
  “不过,老公,你去办了容旭尧吧,他太可恶了”魏可心声音甜的要死人,凑在蒋天的耳边点火。
  “好”蒋天根本就没过大脑,随后反应过来,看着调皮的魏可心,“小妖精,皮痒了?保护宋敏柔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
  不等魏可心回应,蒋天就堵住了她的嘴,二人一阵翻云覆雨。
  宋敏柔觉得那晚对魏可心说出心事后,自己轻松了些,最起码没有了沉重感。鸵鸟性格有时候也不错啊,她又一次的把记忆封存在心里,总想着那些事情也没什么意义,毕竟时间不能重来。不过顺应内心,真的可以吗?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会思考这个问题,但是在蒋宅休息的日子是宋敏柔这些年最快乐的,她感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什么也不用干,不仅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可以坐在蒋天头上作威作福,气的蒋天经常有苦说不出,笑话,他家女王大人那是白叫的吗?
  宋敏柔的笑其实很甜,很暖人心,这一点可能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虽然她的生活凄苦,却从未放弃过,骨子里的那份坚强是很多男人都不及的。
  “敏柔,明天上班后我要先去开会,可能要安排你给敏琪交代一下接下来的宣传计划和她的学习安排。单独交流你没问题吧?”魏可心试探的问,她想知道宋敏柔能放下多少,是否可以顺其自然,而不是逃避。这些日子与宋敏琪的相处,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个小姑娘人小鬼大,并不像敏柔口中说的那么记恨,多多少少有些误会存在,骨子里的抵触也是因为接受不了姐姐的变化。如果不帮一把,任凭宋敏柔单方面做主,对谁,都不公平。
  宋敏柔还思考着,看着魏可心眼里的希望,最终点点头,心里盘算着,本来就是陌生人有什么难面对的。然而,真的是陌生人吗?恐怕两个人都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