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文白月光重生后 第19节
  是啊,怎会不熟悉呢,这是十五岁的她啊。
  十年前,长安卫国公府的闺房内,刚刚过了十五岁生辰,伏案醉眠的卫韫玉。
  那是她此生头一回着女子裙衫,不知是喜是忧,喝的酩酊大醉。
  祁陨翻墙入卫国公府,想悄悄将费心雕了许久的汉白玉石兔子送给她,意外撞见了身着女子裙衫的她。
  那是祁陨唯一一次见到卫韫玉着女装。也是他初次知晓,她是女娇娥,并非男儿郎。
  那年祁陨十三岁,少年情动,一眼万年。
  自幼时懵懂存在的情谊,在那一眼之后如野火连天般蔓延。
  卫韫玉成了他辗转难免的梦境,求而不得的渴望,无法启齿的贪念。
  后来他再未见过她着女装,只得将记忆中的那一眼,提笔画下。
  彼时年少,毫无根基,唯恐哪一日护不住这画,让画像流入旁人手中,污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清名,不敢画出清晰面容,只画了半边侧脸,模糊了三分容貌。
  转眼十年,他早已不是十三岁是初识情爱的小小少年,西北苦寒岁月无数疆场杀戮,那些血腥暗箭那些幽禁岁月,将旧日少年郎君身上戾气消磨,却未凉他心头情爱半分。
  十三岁时一眼万年的姑娘,始终是他心头炙热的梦想。
  求而不得辗转难忘。
  纵是阴阳两隔,纵使此生不见,卫韫玉刻在他心头的痕迹,分毫未淡。
  ……
  祁陨动作极快,将画卷拾起,细致合上,妥帖放入怀中。
  马车还在摇晃,卫韫玉扶着车壁,试图抬手扶他,祁陨避开她的手,自己撑着车壁站立。
  终于,十七在外头稳住了马车的滑晃。
  “十七,怎么回事?”祁陨扬声问。
  马车外的十七回道:“回主子,是一个货郎撞了过来。”
  此时马车已经稳住,可那货郎,却摔在雪地上,捂着双腿好似不能动作。
  十七话落,确认马车稳住后,跳了下车,上前去扶那货郎。
  就在他搭上那货郎时,那货郎突然往他手心塞了个纸条。
  十七眉头一拧,神情生了变动,他还未开口,那货郎便先一步道:“哎哟,昨夜雪太大了,瞧这街上滑的,劳烦您扶我起来吧。”
  货郎话落,十七掌心一攥,握紧那纸条,将他扶了起来。
  被扶起后货郎拱手道:“多谢这位郎君了。”道谢后便转身往街道另一头走去。
  眼看着那货郎走远后,十七重新上了马车,他暗中环视左右,确定周边无人窥伺后,打开了那纸条。
  匆匆一瞥纸条上内容后,未及细看,便掀开了马车车帘。
  “主子,方才那撞在马车前的货郎,递了个纸条过来。”十七低声同祁陨禀告,便说便将纸条递了过去。
  祁陨闻言眉心微凝,抬手接过了纸条。
  纸条是陈阙写的。
  陈阙对外自称左撇子,总用左手提笔写字,实则他最初是用右手的,只是他早年在西北时,曾经假借江湖狂生的笔名写过一篇针对崔氏的文章,后来为了遮掩字迹才用左手另练了笔迹。
  这纸条正是陈阙的右手字迹。
  祁陨自是认的陈阙字迹,他低眸瞧着纸条上的内容,眉眼沉了几分
  第26章
  “京城派了人沿途追查,下令格杀勿论,此刻已在京城至西北沿途各城设了暗梢。”纸条上陈阙如此写道。
  祁陨眉眼低沉,看了内容后将纸条揉成团攥在掌心。他既活下来,便没想过东躲西藏苟且偷生。此前动手杀了大内禁军,自然也想到了祁湮会派人追杀自己,只是他未料到祁湮竟会在京城至西北沿途各城均设暗梢。
  他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祁湮执意要取他性命。
  先帝在世时他们父子二人忌惮他在西北握着兵权,他心中清楚明白他们的担忧,也从无意与祁湮争锋,于是在荡平西北敌寇后,接了卫韫玉前来宣的那道夺权圣旨。
  祁陨从未生过夺位之心,他也心知,从自己放弃西北兵权的那一日起,便注定无缘京城帝位。
  可他始终想不通,自己一个出身不显的先帝皇子,失了兵权弃了旧部,怎么就惹来了祁湮的杀心。
  按理说,祁湮他是先帝倾注所有心血培养的继承人,是朝野上下认可的一国储君,登位再是名正言顺不过,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不得先帝喜爱的皇子罢了,祁湮怎就赌上清名甘愿落得个迫害手足的名声,只为夺他的性命。
  他的命有这么重要吗?
  此时的祁陨自然不明白,单是他的存在便是插在祁湮心头的刺。
  祁湮的追杀祁陨并不意外,只是眼下,他身边带着的这姑娘,生得实在太像卫韫玉,若是撞到祁湮的人跟前,只怕性命难保。
  思及此处,祁陨眉眼愈加冷沉。
  一旁的卫韫玉方才也瞧见了纸条上的内容,见他神色冷沉,低叹了声,以为他是为了追杀之事烦扰。
  “你放心,我的易容术学的尚可,便是祁湮在你跟前,也认不出你的。”她声音放缓安慰她道。
  祁陨闻言,视线落在眼前人脸庞,眉心微蹙。
  这张脸太像卫韫玉了,他自己是如何倒是不要紧,只是眼前这位姑娘的脸,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祁湮的人跟前。
  纵使有易容术,他也无法安心。
  万一易容术了差错,将这张脸露于人前,那些人不会放过的。
  莫说她生得如此像卫韫玉,他做不到看她置于险境。单是她是卫韫玉的表妹,祁陨也容不得祁湮的人对她动手。
  他略一沉吟,掀开车帘探身出去,示意外头驾马的十七近前来。十七见状赶忙躬身过来,祁陨低首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句话。
  话音极轻,卫韫玉听不真切,也不知晓祁陨说的是什么。
  祁陨特意掀开车帘低声吩咐十七,本就是存了避着她的意思。这姑娘执意想要入京,说什么要去见卫老太君,还要为卫韫玉报仇,可她顶着这张脸,在这当口,只怕连活着入京都难。为着她性命考虑,祁陨自然不能让她入京。
  虽有了打算,祁陨却不准备和她明说,也恐怕自己劝不住她,便决定暂且瞒她一番,待将她送到东南安全地界后,再行解释。
  祁陨不擅长骗人,刚吩咐过十七后,为了避免卫韫玉问起答不上来,放下车帘子便避开卫韫玉的视线静坐在马车一侧。
  好在卫韫玉只以为祁陨是吩咐外头十七些关于避过追杀的事情,也没什么心思问他。
  反倒是另一件事,勾起了卫韫玉的好奇心。
  方才马车颠簸之时,从祁陨怀中跌出的那幅画,卫韫玉有些好奇。
  那幅画从怀中跌出时,祁陨的脸色,比瞧见京中派了人追杀的纸条时还要骇人,连稍稍待马车稳住都等不得,便在摇晃不止的马车里匆忙拾起落下的画卷,眼神黯淡带着浓重情绪将画卷重新收好妥帖放入怀中,连那画卷上落在马车上沾惹的灰尘都忘了拍落。
  其行其状,足见珍爱至极。
  那画卷中是个姑娘家伏案睡着的画面,瞧祁陨珍爱的模样,卫韫玉不难猜出,那姑娘应是祁陨意中人。
  她在上书房和祁陨祁湮等先帝皇子一道读书多年,倒是从未听说过祁陨惦念过哪个姑娘。
  后来祁陨去了西北,边疆风沙未曾吹残昔日长安帝京最为艳绝的九皇子,反倒在他身上添了无数男儿气概。京中的贵女也有不少私底下爱慕他好颜色,只是,却未听说过祁陨有过什么心思,听闻便是晓事宫女,他都是不曾沾过的。
  祁湮做太子时,太子妃之位虽是空悬,可侍寝的宫女臣下献上的美人,却也纳了不少。
  卫韫玉自小被作儿郎养大,自然知晓男子的劣性,美人嘛,总是不嫌多的。便是祁湮当年再是如何赌咒爱她疼她,也没耽搁东宫一个个的抬人。
  偏是祁陨,这位先帝的九皇子,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当年往他身上沾的京中闺秀们,一个个的铩羽而归,甚至有传言说,这九皇子私底下是个断袖,才会不为女色所动。
  正因为祁陨旧时的名声,卫韫玉瞧见他待那幅画像的态度,才会愈加好奇。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挨过自己的好奇心,瞧着祁陨藏着画像的怀中,问道:“那幅画里的姑娘约莫是殿下心上人吧,瞧着好生眼熟,也不知是在何处见过。”
  卫韫玉这话倒是实言,她瞧着那画中人,确实无端觉得好生眼熟。
  她这话一出,祁陨侧首望向了她。
  眼熟吗?自然是应当眼熟。眼前这姑娘与卫韫玉生得一般无二,瞧见那幅画,怎会不眼熟。
  当年他唯恐画像有朝一日会落入旁人手中,污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清名,甚至不敢将卫韫玉容貌清晰画下,只画了个模糊了三分的侧脸。
  也因此,这幅画乍一看,瞧不出是卫韫玉,却又似卫韫玉。
  眼前这姑娘只瞧见了那画像一眼,便觉出了眼熟。祁陨指节无意识摩挲怀中画卷,低首轻笑,笑自己当年天真。
  便是模糊了三分又如何,细细去看,总会瞧出破绽。他笑自己当年多此一举,却又难免为旧时小小少年待心爱之人的百般忧虑怅惘。
  “是我意中人。”祁陨嗓音满带叹息怅惘,悠悠开口。
  十年,从少年初识情之一字,到而今一身旧伤血水,从长安帝京到西北边城,从卫国公屋檐下羞红了脸的郎君,到冰雪荒原中身历百痛。
  他从来不曾言说过半分同她有关的情与爱。
  而今启唇,只是这一句——“是我意中人”都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力气。
  如果生命能回头,祁陨多想,能对卫韫玉说一句喜欢道一声惦念,告诉她——“是我意中人。”
  可此刻天人永隔,再难启齿。
  他抬眼望着眼前像极了卫韫玉的女人,心中一遍又一遍盼着诸佛神明,将他的惦念带去碧落黄泉,他心爱之人耳畔。
  “意中人?倒是从未听说过殿下有喜欢的姑娘家。”卫韫玉打量着祁陨神情,好似隐隐从他那句意中人里读出无尽悲怆。
  是啊,无人知晓,无人听闻,无人明了。
  多可悲。
  这一场于他而言贯穿此生所有悸动热念的牵挂难忘,从来无人知晓。
  祁陨并未回话,卫韫玉怎么也想不起那画中人自己在何处见过,又问了句:“既是意中人,殿下当年在京中时,怎未和先帝求了赐婚圣旨?”
  赐婚?祁陨怎么敢又怎么能。
  他心心念念的姑娘自有青梅竹马两心相许的郎君。
  而自己,不过是得了她幼时几分怜悯的野犬。
  他如何敢,求他心头遥不可及的那轮明月。
  又如何能,毁她心心念念的如意姻缘。
  祁陨的贪念在无数个边城日夜中掩埋,在卫韫玉望向祁湮的眸光里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