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剑走偏锋
  脑海之中闪过万千念头。
  洛寻快速调整自己因为看到金老出现而略显震惊的表情,微微欠身,开口道:“金老,张导,各位老师好,我叫洛寻。”
  “嗯,准备一下。”
  张记忠略显疲惫的开口道。
  今天已经试镜了六场,真正让张记忠上心的只有一场,就是修青的试镜,现在修青的试镜已经结束,张记忠其实已经对接下来的试镜没什么兴趣了。
  正如外界传言的那样。
  张记忠本来就打算让修青饰演慕容复,其他人都注定只是陪跑,安排这么多试镜,只是为了应付各方的人情,走个过场而已。
  比如眼前的洛寻。
  胡君推荐过来的新人。
  人家都开这个尊口了,怎么着也要给身为《天龙八部》男主角的胡君一个面子嘛,万一影响未来的合作怎么办?
  其他一些试镜者同理。
  全都是各方各派拉人情给送过来试镜的,剧组给个机会也无不可,反正最后能不能成,还是张记忠说了算——
  张记忠是剧组老大。
  如果不是金老的出现,可能张记忠看完修青的表演,就直接拍屁股走人了,剩下的几场交给其他几位导演负责就行。
  金老的出现是个意外。
  就连张记忠本人也没想到,金老今天会忽然来天光看慕容复的角色试镜,虽然目前为止金老一直很沉默,没有对试镜发表任何看法,就连修青的表演,他老人家也没说什么,但他光是坐在那儿就已经不得不让人重视起来了。
  “准备好了。”
  十秒后,洛寻开口道。
  悄然看了眼金老的方向,谁也不知道,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洛寻的内心已经产生一个极为冒险的决定,他决定,放弃自己这三天一直在精心准备的表演形式——
  本来他想演小人版慕容复。
  因为洛寻知道张记忠想让慕容复成为一个纯粹的,简单粗暴的反派,用以衬托出萧峰以及段誉的主角形象,但是看到金老之后,洛寻决定剑走偏锋,拿出自己对慕容复的理解!
  他要赌一次!
  就赌金老的态度!
  坐在张记忠身侧的余敏导演开口道:“准备好了就准备开始吧,就用王语嫣投井那场戏,我来给你对词,没问题吧?”
  洛寻点头。
  这场戏的内容是:
  王语嫣目睹慕容复将段誉扔进枯井之中,和慕容复发生了激烈争吵,最后心灰意冷,自己也跟着跳进了枯井之中。
  这场戏很重要。
  剧中王语嫣情感转变,就是从这场戏开始,而段誉抱得美人归,拿下王语嫣的芳心,也是因为这场戏的转折……
  背过身。
  洛寻微微闭上眼睛。
  双眸再度睁开的时候,洛寻的表情已经变得阴郁,眼神也是冰冷之中蕴含着恼怒,少室山的颜面扫地已经让这个时期的慕容复彻底黑化,而王语嫣对段誉的关心更是让慕容复的心情雪上加霜……
  这时候洛寻是背对众人的。
  下一刻余敏便开口了,是王语嫣的台词,特意加入了情绪,声音明显有些急促:“表哥!我对你一片真心,多少年了,你真的不知道吗?”
  这台词本该是吴侬软语。
  现在说这段台词的人变成了余敏这么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换个人可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洛寻却是分外的入戏,好似真把余敏当做了王语嫣一般,这也是演员的基本功。
  “你对我一片真心?”
  忽然转过身,洛寻阴郁的表情暴露在考官面前,他盯着余敏,声音带着一抹嘲弄:“杏子林一役后,那太湖边的小磨坊里,你和段誉在草堆里干什么?”
  余敏愣了愣。
  这小子演技可以啊。
  台词也相当不错,抑扬顿挫,知道拿捏重点,完全不亚于目前为止表现最好的演员修青,可资料上写的这个洛寻不是新人吗?
  “语嫣啊……”
  洛寻稍稍向前走了一步。
  随着这一步的跨越,洛寻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但这时候,越是温柔的语气,越是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而且和温柔的语气恰恰相反,洛寻的眼神,非常冰冷,甚至带着几分嘲弄:“那可是我亲眼所见,你想好怎么解释了么?”
  张记忠皱眉。
  他没想到今天的十位试镜者中,除了表现出色的修青外,竟然还有个横空出世的洛寻,无论台词还是演技,都相当的自然——
  但这小子改词了!
  甚至,更改了人物情绪!
  剧本中,提到了太湖边的小磨坊之后,慕容复本该是暴跳如雷,大吼着质问王语嫣:“那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但洛寻处理的方式很内敛。
  这个慕容复没有直接发火,质问改成了疑问,语气甚至还有些温柔,完全是和剧本规定的情境反着来的,但又因为那冰冷中带着嘲弄的眼神,让这一切不再矛盾……
  犹豫了一下。
  张记忠没有阻止。
  一旁的余敏当然也知道洛寻擅自改词了,不过这个改词并不突兀,反而是更深入的挖掘了慕容复的潜在可能性,这也是张记忠没有开口喊停的原因——
  和剧本表达的意思不同。
  此刻的慕容复,看似在嘲讽王语嫣,但本质上却是在报复王语嫣给自己带“绿帽子”,从而获得一种扭曲的快感,你王语嫣不是自称是对我慕容复一片真心吗,好,那我就揭穿你的丑事,让你无地自容。
  有点意思啊。
  余敏笑了笑,继续接洛寻的台词,甚至还没忘了做出语气的调整:“太湖边的小磨坊里……那个西夏武士就是!”
  “没错。”
  洛寻声音提高:“我假扮的李延宗。”
  余敏兴趣更甚,通过洛寻提高的声音,他再次领会到洛寻的意图,这样的处理方式是为了让慕容复的情绪有一个递进的过程,不是上来就爆发,而是越说越气,这倒是细腻了很多,更符合实际情况。
  “怪不得……”
  “你现在知道了。”
  和余敏想的一样,洛寻的眼神愈发冰冷,从打断自己的话开始,声音从小到大越来越急,好似在发泄似的:“好一个小磨坊避雨,我来了之后你们还在上面鬼鬼祟祟,卿卿我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姓段的小子伸手摸你,你为何不躲!你就是这样真心爱我的!”
  这段台词很长。
  情绪不断递进,声音不断提高。
  慕容复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洛寻不再内敛,表情因为羞恼和愤怒而微微扭曲起来,呼吸也是明显的带着急促感,不过虽然是情绪的爆发,但洛寻没有咆哮,发火有时候不是声音越大越好,他的声音更倾向于低吼,这样可以更具有深沉的力量感。
  “那我只能……”
  “以死证明我的清白!”
  余敏声音忽然带着决绝,跳入井中,当然他没法真跳,只是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用力砸了下桌面,发出一声“咚”的声响。
  洛寻猛然转头。
  他看向余敏的方向,似乎那儿真有一口枯井,张了张嘴,想喊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表情既有些后悔,又似乎带着一抹解脱,甚至还掺杂了一丝心虚,整个人僵立在那儿。
  “什么!”
  张记忠气的直瞪眼!
  余敏结尾这里竟然也改词了!
  跳井前,王语嫣原本的台词明明是“段公子,我和你死在一起”,结果余敏这台词一改,却好像变成王语嫣是为了证明自己爱慕容复才跳井了一样……
  啪嗒!
  阴影之中的金老猛然一拍桌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动静非常大,下一刻金老便是直接推门离开了,情绪有些异样,临走前还深深看了洛寻一眼。
  “金老……”
  心脏猛地一跳。
  这下张记忠也坐不住了,黑着一张脸,对余敏怒声道:“这个小子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知道金老生气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余敏被搞懵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使神差的就改了台词,现在看金老愤怒离去,不禁苦笑:“那我现在去跟金老道歉……”
  “我去吧。”
  张记忠叹了口气。
  转头看了一眼洛寻,他心中是真的后悔,从这个小子第一次改词开始,自己就应该阻止了,也不至于最后把剧本和人设改的面目全非,让金老看了这么一出闹剧,金老可是出了名的讨厌别人改他剧情啊……
  他快步追了出去。
  房间内,剩下的几个导演面面相觑,结束了表演的洛寻也不禁有些忐忑,他没想到自己的试镜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见金老和张记忠相继离去,他看向余敏:
  “我……”
  “在这等着。”
  余敏烦躁的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