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男主
  第二天早上, 等孩子们出早操回来, 林岚正在哼哼歌曲, “我们的家乡, 在希望的田野上……”
  这是她看麦穗和二旺的作文联想到的, 他们的作文充满蓬勃向上的力量, 让她有感而发就想到。
  三旺听得眼睛一亮。
  林岚看他们回来, 少不得给大旺和三旺开开小灶,启发一下他们。
  “咱们写文章总有点目的,老师让描写一下我的家乡, 其实就是想让你充满感情地给陌生人介绍一下,家乡大体的景色,最美丽的是哪里?家乡的风貌人情如何?家乡有什么发展变化?通过这些你是不是得颂扬一下什么……”
  既然是学校要求那自然要政治正确, “颂扬一下劳动人民开天辟地勇往直前的精神。”
  至于后面那些在谁的领导下, 如何如何,感谢我们伟大的领袖等等, 这些套话老师会讲或者给他们加上去, 她就不多说。
  这么一解释以后, 大旺和三旺也有点开窍, 就是写写景色, 再写写人, 然后发表一下感想,颂扬一下什么呗。
  懂了。
  他们抓紧时间一通修改,等上午最后一节语文课的时候都写好了, 交给老师进行第一次批改。
  看到麦穗和二旺的作文, 韩青平连连夸赞,“看人家二旺和麦穗同学写的作文,词藻优美清新,描写如诗如画,人物形象生动,感情充沛自然,气势圆融一气呵成,你们可要好好学习。”他让两人分别读一遍让大家跟着学习一下。
  其他同学的有两篇凑合,其他的基本没眼看,等讲过以后让他们重写。
  看到大旺的时候,韩青平点点头,“嗯,这篇也不错,充满感情的说明,详略得当,要是编修村志可以入档。就是你把这些说明再少一点,多加一点关于家乡的描述,或者把父老乡亲这里再延展一下。”
  三旺看大哥都被夸了,他激动地举手,“老师,我也写了呢。”
  韩青平面色一喜,“三旺同学这么爱学习,可喜可贺啊。”他接过去看看,第一句就拍案叫好,“真是好文章!”
  三旺喜上眉梢。
  韩青平念道:“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种满大豆高粱,装满大缸谷仓……我们的理想,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是知识的海洋,插上思想的翅膀……我们的党,在明亮的东方,播种光明希望,引领巨舰起航……我们的祖国,是我们的家乡,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的理想……”
  韩青平一个劲地说好,三旺沾沾自喜。
  韩青平:“三旺同学,你怎么写出这么好的散文?”
  三旺:“……”我也不知道我写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写的!俺娘唱了个小曲,我就跟着感觉走,走走走做梦似的,就写出来了。
  “三旺同学?”
  三旺想了想,决定拿娘的话来糊弄老师,“老师,就是写写景色,写写感情,颂扬一下,紧跟着党……”
  “很好,你抓住了写文章的精髓。”韩青平眉飞色舞,“同学们都学着点啊,三旺同学虽然成绩不突出,但是他很有思想。”
  麦穗和二旺交换了一个神色,都很无奈,他们咋不知道三旺这么会拍马屁呢?
  大旺看看自己的,默默地加了两句,最后变成:我爱我的家乡,我爱我们的党。
  晌午林岚知道以后差点笑疯,却还得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表扬一番,“各有各的写法啊不用强求都一样,要在保持格式的情况下,发挥自己的个性。”
  只要政治正确不犯错误,她还是希望孩子们能保持自己的个性。
  下午孩子们作文交上去,韩青平更是连夸不止,大旺和三旺的也受到大力表扬,要和麦穗、二旺的一起交过去参赛。
  晚上林岚和韩青松八卦孩子们的作文,笑得不能自已。
  韩青松日常冷漠的眼神只要看到她就会变得格外柔软,这会儿突然来了一句,“我给你做引荐人,你入个党?”
  林岚一愣,随即一本正经道:“入党当然好,就是……还得交党费,不如……以后再说?”三哥你不能心血来潮啊。
  她现在也没正经工作,也不提干不干嘛的,入了党还得交党费,多不划算啊。实在是前世作为一名群众已经自由散漫习惯,入党以后总觉得非常高大上,必须思想觉悟高,还得严格要求自己,万一不让睡懒觉呢--
  不过韩青松显然从来不担心那个,当天晚上软硬兼施逼着林岚把入党申请书写了,介绍人韩青松和韩永芳。等交上申请书,支部通过就会确定为积极分子,她每个月每个季度都需要汇报思想工作。
  如果没有意外,两年左右就可以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党员。
  住了两日,大旺把小新送回去。
  这几天韩永芳采纳二旺的建议,和大队长带领社员们一起在村里挖排水沟,东西南北挖几条通到村外河里,各胡同的住户们再挖一条公用的通到街上水沟里,谁家地段谁家维护,以防淤塞。
  这个是没有工分的,因为并非种地也非修水利,而是村里生活便利设施,需要社员们积极主动。结果有人不乐意动弹,对他们来说上工是给大队干的,就得有工分。
  不给工分谁干?
  而且好些天不下雨了,天天大太阳热辣辣的,哪里来的大雨?
  还灌包,别干死就行了。
  因为不给工分,都是靠自觉出工,起码三分之一的人不爱动弹。
  韩永芳倒是也没发脾气,只领着愿意出工的人把街上集体排水沟挖好,再让各家挖自己门前的。
  等挖好集体排水沟,韩永芳召开大队干部开了个会,统一决定,“挖沟没有工分,没挖沟的扣工分。”
  这下懒汉们可急了,凭啥你自己说了算?谁说俺们不挖的?你没让俺们挖啊。
  可惜在山咀村闹事是没有用的。
  紧接着又连下三天大雨,哗哗的瓢泼一样,那些没及时挖排水沟的一下子遭了秧。很多人家房屋低矮,大雨排不出去,院子里的水就倒灌进屋里。这下好了,再也不用喊挖排水沟,各家都积极地冒雨疏通门前、房侧的水沟,千万不能堵了淤了的。
  以前干维护这种村里的共用设施,总是出工分还干不好,经过这件事以后,一个个比谁都积极,因为不只是扣工分还可能遭殃啊。有时候损失会比收获更让人积极行动起来。
  事后韩永芳痛快得很。
  虽然他厉害,社员们都怕他,但是他讲道理,按照条条框框来。如果社员们没违反规则,他也不好动鞭子。因为是集体经济,集体劳动,大事小事都是干部安排,社员们自己没有自主权,久而久之也养成他们不想动脑子不想主动劳动的习惯。一切都要干部带头才行,一切劳动都要给工分才行,否则就是白劳动。似乎劳动是给集体给大队给干部干的,并不是给自己。
  这种情况下,义务劳动就非常难以展开,毕竟法不责众。
  这下好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一个个挨了灌才知道挖水沟,维护水沟。
  韩永芳再要求他们维护自家附近的路面,雨后要及时修整压平,农闲时间去捡石子之类的铺垫自家院子和门前的路,现在社员们就比较痛快,一说就响应。
  也有人咂摸过味儿来,谁这样坏啊,知道下雨不吭声,非憋着劲淹了他们。
  当然是二旺同学,他听收音机知道最近各地都大暴雨,虽然他们这里还没有,但是按照夏季季风的走向那是早晚的事儿啊。下大雨的概率很大的,所以他跟韩永芳建议挖排水沟,修河沿,总不能还跟往年似的,一下雨整条街踩得拔不出脚来吧?
  尤其村后头那些人家。
  韩永芳和他一拍即合,既能治治那些不想出力只想坐享其成的自私鬼,还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二旺直接成了韩永芳的支书顾问,时不时地就找他去聊聊。有时候还让老婆子炒俩鸡蛋,炒个花生米,他喝小酒,二旺喝甜水,爷俩对着唠嗑聊聊。连大队长看着都眼热,多年的老伙计,居然撇下他跟小伙计玩儿去,哎,无比惆怅啊。
  韩永芳把自己最好的一支钢笔送给二旺,鼓励他,“孩子,好好读书,蛮力十个里面就有一个,聪明的脑瓜和好学问可是万里挑一的。”
  二旺自然答应,这钢笔青云叔都眼馋好久呢,没想到爷爷给他了。
  二旺告辞韩永芳,拿着钢笔喜滋滋地回家。
  林岚正在家里和霍缘说话。
  霍老师和韩青平时常来家访,她为了小旺,韩青平为大旺和三旺。见到二旺,霍缘也夸他,“麦穗和二旺真是好孩子。”
  林岚在夸孩子方面,尤其当着外人,也向来不吝啬的,“这俩孩子不但省心,还能帮我理家,要不是他们,我哪里有时间出门啊。”
  一家七口人,吃饭洗洗涮涮里里外外收拾一下,就得一个人从早到晚的忙活,要是不讲究脏乱点也就算了,偏偏林岚还忍不住。所以林岚是真的觉得自家孩子很能干,帮了爹娘很大的忙。
  二旺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娘越夸他,他越注意低调,跟霍缘问好,就去东间找麦穗写作业看书去。
  霍缘对林岚道:“林队长,是不是给孩子起个大名?”
  毕竟也高年级了,以后去公社读初中总不能还喊小名吧。
  林岚想了想,“他们有大名的,旺国,旺军,旺民,旺家,闺女就叫麦穗。他们如果自己不喜欢大了也可以自己改喜欢的嘛。”
  反正现在人际关系简单,改名字也容易,公安局跑一趟就差不多。林岚觉得如果想改,等高中或者大学以前改,都很容易,这个不是问题。
  林岚考虑孩子的名字是原主起的,只要没有恶意和歧义,一直叫下去也挺好的。
  霍缘见了这么说,想想也是。
  聊了一会儿孩子,霍缘就说到了工农兵学员的事儿。
  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惊讶,“林队长,我的申请通过了,真的好意外。”
  林岚笑道:“这有什么意外的啊,咱们大队当时报三个,但是公社的意思可能一个也选不中,这个要多条件审核的。你能通过,这就说明你够努力进步,是你和大队的功劳。”
  霍缘还是不敢相信呢,前阵子韩永芳把申请书交给她,她抱着随便填填的心态,毕竟自己家庭普通也没关系,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音乐美术上有点特长,来山咀村下乡也只能种地,连老师也轮不到的。
  没想到竟然轮到让她去上大学。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还问韩青平,“韩老师,你说是不是林队长帮我啊?”
  韩青平让她别多想,如果说关系好,那他和林岚关系不是更好?要帮也先帮他啊。他让她不要有任何负担,只管好好读书去就是。
  霍缘也不富裕,东西没的,但是感谢的意思还是要表示一下,她就大队干部走一圈,然后借着家访名义来找林岚。
  林岚让她也不要有负担,“如果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大队提,等毕业后也要回来这里,一切都好说。”林岚寻思霍缘毕业回来,自然不会再教村小学,去公社教初中没问题的。
  霍缘却有些惭愧的,其实如果说认真也就是后来这两年。林岚家的孩子入了学以后,他们学校才正儿八经起来。以前孩子不认真学,老师也懒得认真教,反正一得空他们就回家干活儿。
  尤其小旺上学以后,霍缘才觉得挺有意思,还有人乐意学音乐美术呢。
  林岚又问了问,知道霍缘被分派的是生物专业,学校是省开办的工农兵大学,学制两年。这时候工农兵大学都是为了政治、生产需要而培养专科人才,并没有艺术专业,生物专业也不错。
  她知道霍缘家条件不行,要脱产去上大学根本没有足够的口粮,所以还需要大队帮忙解决。好在被选上的工农兵学员,政府有津贴,去学校一个月发18.5元,大队再一个月补贴三十斤口粮足够的。不过大队补贴的口粮,需要霍缘毕业回到公社工作用工资来偿还。
  去学习当然是好事,霍缘就是有点放心不下小旺,她就跟林岚商量,“林队长,我有个堂妹专门学音乐在文工团工作的,今年也需要下乡,我想邀请她过来当小学老师。”
  林岚自然同意,“那感情好啊,人家乐意来,我们就怕委屈人家。”
  霍缘笑道:“怎么会委屈呢,既然必须下乡,咱们这里可比有些地方好呢。”
  韩永芳当然也乐意,有霍缘这个老师,村里孩子们上学都格外有意思呢。
  于是霍缘就写了一封信,让自己堂妹霍红珍跟着这一批知青下乡来山咀村。
  七月下旬,大学报名霍缘就带着山咀村的祝福去省城读书,而新一批知青也下乡来到山咀村。
  这日林岚骑自行车去了一趟林梅家,看看他们大队的织布点。燕燕在那里做得很顺手,日常住在林梅家,和巧巧处的比较好。巧巧和好男也上学,巧巧一边读书一边织布,就连郑耀祖都勤快起来,给设计简单提花样。织女们织布简单,织出来还好看,很受社员们欢迎。如今供销社都开始试卖他们的布,县里的纺织厂也在接洽要跟他们合作。
  唯一的问题就是产量限制,毕竟原料、人工以及政策各项都限制,但是林岚觉得在文g结束以前还是不错的。
  她回家经过大队的时候被人喊住,“林队长,你来!”
  林岚看是大队长,她就骑车拐过去,下了车子,“大队长,什么事儿?”
  大队长:“咱们村新知青到了,这一次下来的比较多,一共有八/九个呢。”
  林岚惊讶道:“这么多?”往年也就是两三个,顶多三四个,今年这是咋了,竟然分下来这么些。
  林岚想起霍缘的堂妹霍红珍来,她就想去看看。
  她去了大队,发现那里乱哄哄的,一边挤着十来个人。有的在那里说话,有的轻松说笑,有的默默流眼泪,还有拉着脸一副生无可恋表情的。这些她都能理解,如果准备好下乡的,见到认识的人自然开心,如果没准备好或者是不得不下乡的,自然是万般委屈不甘心的,哭两声也是可以的,毕竟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年轻人。
  角落有个白衣黑裤的少年,眉眼俊秀,气质温润,一派书生气,在昏暗的屋子里很显眼。
  林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刚想问问谁是霍红珍,就被董槐花拉过去。
  董槐花和大队长负责接待知青给他们安排住处,她正头大呢。山咀村没有知青点,知青都插队住在老乡家里,当地大队接待知青基本都这样,没有盖知青点的,全是安排在老乡家里。
  住在社员家里,一个月给一块钱算是房租。
  其实很多社员眼热的,毕竟一个知青住家里,一个月可以得一块钱的住房补贴呢。如果招待知青在家吃饭,一天还有一斤粮票加八分钱补贴呢。而且知青有见识,和城里有关系,能弄到不少乡下没有的票,结婚干嘛的请他们买点东西都方便。
  这一次谁家如果能招待下八/九个知青,一年只住宿就得一百多块钱,那可是了不起的一笔钱。
  可惜他们没这个能力。他们家就那么两间屋子一盘炕,家里大人孩子挤一起都几乎睡不下,根本挤不下外人。
  而且也得知青乐意,毕竟有些社员家有脏又臭,全家挤在一个炕上,知青去了也没单独房间,要和他们睡一个炕,一般人受不了。
  如果社员腾不出地方,那就安排干部接收,这时候干部觉悟大部分都高的,遇到困难或者问题先顶上。
  所以支书、大队长、董槐花等家里都有知青借住,也都挤得满满当当的,现在又分派下八/九个根本就没地方住。
  林岚:“那要是来年后年还有知青来,咱们是不是得盖知青点?”
  其实知青下乡是有补贴的,有的是一个人一个月多少,有的是一次性给多少钱,另外也会给插队的大队一点钱,让他们修建知青点。只是他们村知青少补贴少,大队就不盖而把这个钱给社员,谁家有地方住就让他们住进去。可现在知青多起来,凑钱盖上两间屋子还是可以的。
  董槐花:“支书和大队长也商量呢,就是钱、材料啊,都紧张。”
  受韩青松影响这两年分家的年轻人多,申请盖房子的就多,一个个排下来各生产队的木头、秫秸等材料就紧巴得很。再加上韩永芳从来不乱提留大队的粮食,一般就是留够喂牲口、应急粮,其他的能分都分给社员们。所以,大队里也没什么闲钱,基本一个萝卜一个坑,都有用处。
  就算盖,也只得来年再说,还得先在社员家借住。
  董槐花安排一下,韩大嫂家接收一男一女俩知青,她家接收一个,大队长家接收一个,另外还有五个人实在没地方安排,她就求到林岚这里。
  大队长也表示希望林岚能帮帮忙,“林队长,你家宽拓,要不先收留几个知青过去?”
  林岚家夫妻俩一个炕,东间俩炕,麦穗自己一个炕,相当宽敞的。
  他觉得收留几个女孩子和两个男孩子不成问题,“顶多住半年,来年咱们就盖知青点。”大队长拍板,他磨也得把韩永芳磨同意。
  林岚有点为难,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让外人住自己家里,就好比和人合租房子,碰到什么室友真的看缘分。
  不过她也知道大队长和董槐花实在没办法才求到她这里的,自然也要帮帮。
  关键她被韩青松逼着递交了入党申请书,觉悟一定要跟上。
  林岚看看周围,“大队不是有两间屋子?”还有炕,冬天社员们还在这里扎堆扯淡呢。
  大队长有点不好意思,“年头久了欠修。”
  去年冬天一场大雪,今年夏天又两场大雨,塌了两间。虽然修修勉强能用,可住人是不敢的。谁知道会不会睡觉的时候塌下来呢?
  知青可金贵着呢,要是给人家砸了伤了的,不好交代啊。
  按照村里人看来,大家都是大人孩子一个炕,如果林岚家夫妻俩带着孩子睡,那么起码能空出一盘半的炕来,这样差不多就能把这些知青全安排下。
  林岚没立刻应承,她去学校问问孩子们,大旺几个男孩子无所谓,爹娘同意他们没意见,甚至还欢迎,因为有人一起玩。
  麦穗因为自己睡一个炕足够大,也没意见。
  林岚就答复韩永芳可以安排五个女孩子,结果最后安排三女二男,原因是知青之间也有矛盾,有俩女知青不能见面,见面就掐,还有俩男知青,一个跟斗鸡的时候,也不能住一起。
  所以……
  大队长把名单交给林岚,嘴里念着,“沈遇、迟丰收、霍红珍、高璐、樊笑,你们几个去……”
  林岚脑子里嗡一声,立刻打断大队长,“沈遇?”
  大队长立刻指了指一边那个白衣黑裤的少年,“他,挺俊的小伙子,跟你们家二旺长大几岁似的。”
  林岚立刻蹙眉。
  大队长小声:“哪里不对?”
  林岚面露难色,想怎么找个借口把沈遇给换换。毕竟他是原男主和原女主燕燕应该是命中注定一对。按照剧情他应该住在燕燕大伯家的,然后他们渐渐产生感情。
  当然林岚第一反应自然不是为原女主男主的伟大爱情,她是为自己闺女,她生怕原剧情会有不可抗力因素导致麦穗再喜欢沈遇。
  这样就很麻烦。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遇离麦穗远点。
  她指着沈遇的名字,对大队长小声道:“把这个人换掉。”
  大队长:“为啥?”
  林岚:“我不喜欢……”
  大队长:“……”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随口就来呢?
  这时候沈遇已经走过来,正好站在林岚旁边,他个子高,垂眼恰好看到林岚指着他的名字说不喜欢换个人。他脸上的微笑一下子凝固,不明白自己刚下乡进村,也没说话呢怎么就把很有地位的林队长给得罪了。
  ……
  大队长面色尴尬,咳嗽了一声,给林岚使眼色。
  林岚觑着旁边站着一抹白影顿时有点心虚,她毕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这算是第一次。她赶紧收起名单,又把总名单里随便看一个,“赵明杰。”
  那边赵明杰听见立刻跑过来,对着林岚鞠躬:“林队长。”
  林岚看这小伙子娃娃脸,笑起来很喜庆,像个乖乖孩子,第一印象不错,就他了。
  沈遇站在那里一言不发,默默地拿上自己的行李和赵明杰换地方,待林岚领着几个人走的时候,他才抬眼朝她看过去。
  想不通,怎么就莫名其妙得罪人了?她第一印象不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什么呢?
  这时候菜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对着大队长喊道:“大队长,俺爹说俺家可以加个人,和俺爷爷一个屋。”
  她爷爷就是何老三。
  大队长还怕何老三给人家知青埋汰着,毕竟一个老鳏夫,自己睡一个小炕,说荤话也不那么讲卫生。
  菜花笑着朝沈遇招手:“你是沈遇啊?走吧。”
  沈遇微微蹙眉,怎么林队长对自己很反感,而这个小姑娘却对自己这么热情?
  这都不合理。
  大队长也是焦头烂额的,巴不得没事,他道:“沈知青,那你去吧。”
  沈遇就拿着自己的行李跟着菜花去。
  菜花主动帮他拎一个箱子,开心地道:“沈知青你不用担心,在这里就和自己家一样,有什么问题就找我。我爷爷毛病有点多,不要紧,我帮你骂他。”
  沈遇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还在思索林岚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排斥。她对别人明明都很热情随和,大队干部们对她的评价也很高。
  林岚领着五个知青回家,大队长派人给他们送行李过去。
  这五个知青一个叫霍红珍,霍缘的堂妹,皮肤白皙性格文静,眼神不瑟缩不卑不亢的,并没有因为霍缘的介绍就当众上前和林岚联络感情。
  一个赵明杰,就是林岚随便点的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看着很可爱,林岚对他印象不错。
  另外两个和林岚招呼一下,没怎么说话,还有个女知青哭得梨花带雨的,她长得最漂亮,皮肤雪白,一直都在擦眼泪,好像被流放到不毛之地一样。
  到了家,林岚领他们去东间。东间如今完善过,中间一堵人高的墙,上面是高粱秸和篾席夹起来的墙,既能遮挡视线却不妨碍通风。
  门的位置挂着林梅给的水田风格的门帘。
  腰炕上是一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书,都是林岚和孩子们买的,还有韩青松帮忙从公社、县里掏澄回来的。
  林岚道:“男孩子睡南边炕,女孩子睡北边,把你们的行礼放在中间腰炕上。”
  他们自己带着铺盖和箱子,尤其那个哭啼啼的女孩子带了好几个箱子呢,林岚不喜欢家里乱糟糟的。
  几个知青原本还寻思林岚家肯定和传说中社员们破破烂烂的家一样,到时候自己等人进去那肯定是蓬荜生辉。可进来一看并不是那么回事,林岚家收拾的窗明几净,虽然没有玻璃窗,但是依然利利索索的。
  炕上铺着半新不旧却完整的篾席,被子也都是干净完好甚至都不带补丁。
  原本还担心会有虱子的知青,心里都松口气,寻思应该没有虱子。
  那个一直在哭的女孩子突然委屈道:“为什么要和男的一个房间?你们不是还有一个房间吗?”
  林岚:“那是我们夫妻的房间。”
  你们搬过来和闺女一起睡不就好了?反正你们一家人。那女知青抽嗒嗒着,吸了吸鼻子,“女孩子和、和这么多男人一个房间,多不方便。”
  赵明杰开玩笑,“樊笑,你怕啥啊,这么多人呢,中间还有墙没人偷看你的。”
  樊笑哭得更委屈了。
  另外一个个子不高,皮肤黑黄的女知青讥讽道:“就你娇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方住,你还挑三拣四,林队长家可是全大队最好的条件,你不满意你去别人家吧。”
  赵明杰也道:“别的知青插队,好多都和人家夫妻孩子一个炕呢,多不方便。这真的很好很好了。”
  樊笑便不说话,表情却委屈至极,在一边抹泪,感觉前途一片昏暗。
  林岚不理睬他们的明争暗斗,给他们安排一下,“各位同学,住在我家没什么要求,唯一的一点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要乱动,这样你们省心我也省心。”
  有人忍不住撇嘴,谁要动你们的破烂,你们别动我的就行。
  “林队长,那我们怎么吃饭?”霍红珍主动问道。
  他们是发了下乡补贴来的,一个人有180多块钱,另外也带着粮票的。之前说下乡插队住在谁家谁管饭,他们只需要把粮票和菜钱交给人家就行。
  要是加一两个,能说添双筷子的事儿,可这会儿他们进来五个人,五个十六七、十七八岁的青年,估计比人家一家子吃得都多,那人家要额外给做饭,这可就麻烦呢。
  所以霍红珍问问。
  林岚看这么多人自然不帮他们做饭,给钱也不管。不只是做饭累,而且众口难调,谁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到时候吃力不讨好。
  她道:“我去大队问问,在大队给你们知青开伙。你们可以自己做,也可以用工分托社员做。”
  有人原本担心她想要他们在家里吃,趁机克扣他们的口粮,现在看她这么痛快地推出去,心里又有点舒服,觉得她怕麻烦。
  林岚又给他们介绍一下厕所、浴室,这个可以让他们用的,但是要保持清洁。有人不以为然,他们城里来的,难道还比不上乡下土包子?
  林岚又道:“西边就是河,会游泳的知青可以去那里游泳洗澡,女知青就在家里。”
  介绍完,她看看天色差不多该做饭,让他们各自收拾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会儿应该去大队问问怎么吃饭。
  可他们一个个站在那里,谁也不开腔谁也不带头,倒像是要等谁一样。
  那个樊笑收拾出几个瓶瓶罐罐来,也没自己的地方就堆在书桌上。赶了一天的路,如今灰头土脸的,她想先洗洗脸洗洗脚,可她自己没带脸盆。
  他们知青下乡,有人考虑周到带着饭盒茶缸脸盆手巾等,有的却没有,只想着到地方让大队帮忙解决。樊笑则是别的东西带多了,没有力气拿脸盆这种东西,觉得可以在当地买。她看林岚家外面放着几个盆子,其中一个白瓷盆干干净净的,就拿来洗脸。
  洗完脸,她又脱掉凉鞋要洗脚。
  林岚看见立刻制止她,“樊知青,这是我家洗脸盆不能洗脚。”
  樊笑一脸无辜,她觉得自己脚不脏,比好多乡下人的脸干净,刚才在大队看着,好多社员和孩子的脸都脏乎乎的,不知道多少日子不洗呢。而且不是说乡下人脸盆、脚盆都是一个盆吗?
  林岚指了指另外一个瓦盆,“这个洗脚,天不冷,你用水冲冲也没关系的。”
  樊笑看那个瓦盆,虽然刷得干干净净的,可毕竟是别人洗脚的,她就觉得脏。最后她委委屈屈地拿着舀子,又看看水缸就算看着干净,可她总觉得到处都是脏的。
  毕竟院子里种菜,养鸡鸭狗,谁知道里面有没有鸡屎呢?
  她犹豫了一会儿,只能忍着难受舀一瓢水把脚冲冲,用完以后就把水瓢扔进缸里。
  林岚家有俩水缸,屋里一个是做饭吃水的,外面一个专门用来洗洗涮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