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冲出来的女人
  “病理性白细胞增高多见于急性化脓性感染、尿毒症、白血病、组织损伤,急性出血等……”
  身着白大褂的人站在讲台上,眉眼温润,即便是授课时,也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柔和。
  讲台下一群金发碧眼的女孩子们目光赤裸裸地,钉在这位学校请来的华人教授身上。
  原来黑发这么美的吗?
  原来头发跟眉毛一个颜色,这么酷的吗?
  柳丞哲的脸色有些许的冷淡,只是这样也没有挡掉那些女孩子们炙热的目光,课后,一堆女孩子将他拦住,打着询问专业问题的旗号,过来打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老师,你当医生多久了?”
  “半年。”
  “老师,您有女朋友吗?”
  “……没有。”
  有些更露骨的,“老师,你住在哪个街?我们可以过去喝杯酒吗?”
  柳丞哲从大学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朦朦的细雨,雨刷器在车强挡风玻璃上刮来刮去,雨滴汇成水流,被挡到一旁。
  路两旁的街灯的光芒一簇一簇地在车身上划过,照亮风雨飘摇的充满异国风情的热闹大街,柳丞哲记挂着家里没有人喂的小仓鼠,将车速提得快了一些。
  不远处,忽然有一道白影从路旁窜了过来。
  柳丞哲瞳孔一缩。
  “刹——”
  雨天路滑,柳丞哲虽然反应快,惯性却还是将那女子给撞倒了。
  急忙下车察看,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身体微拱地趴在车前。
  “你没事吧?”
  他一急,竟问出了汉语。
  那女子也是一怔,回过头来,同样操着一口标准的汉语,“我没事。”
  她慢吞吞爬起身,怀里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柳丞哲一怔。
  她刚才,是为了护着这只猫,才横冲上马路的吗?
  “我的肚子……”
  女子忽然弯下腰,脸色痛苦,猫咪嗷呜了一声从她怀里跳出去,跑了。
  白色的裙子被雨水浇湿,贴在她的身上,裙摆下,隐约一线鲜红。
  柳丞哲迅速返程,将她送到自己所供职的医院,幸好受伤不严重,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事。
  “她怀孕了?”
  柳丞哲微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同事,想起雨中那女子清丽得不似人间凡俗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啊,”同事疑惑地看向他,“怎么,来的路上她没跟你说吗?”
  “……没有。”
  来的路上,这女子被他安排在后座。
  他车开的急,只隐约看见她平静地坐在后面,手搁在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上,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因为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焦急地神色,有的,只是漠然。
  他竟开车撞倒了一个孕妇。
  柳丞哲手心里后知后觉地起了一层薄汗。
  陆橘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柳丞哲怀着歉意去看她,“对不起,请问你丈夫的电话?我通知他过来接你,也会向他赔罪。”
  彼时,床上的女子正望着窗外的雨水出神,闻言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有丈夫。”
  “……”
  柳丞哲以为她不信任自己,特意从口袋里掏出胸牌,解释道,“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哦。”
  女子淡淡地。
  “……你是被我撞的,所以你的医药费由我全权负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我们还是有必要通知你的家人。”柳丞哲极力想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心。
  “不必了。”反应更淡了。
  不知道是不是柳丞哲的错觉,他说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时,好像依稀从女子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失望。
  心底不由得对这个女子的来历更加好奇了。
  一个华裔,夜半时分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裙,独自出现在街头,现在虽然还下着雨,但却已经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夹着雨的风刺骨的冷,她这样,家里人不管吗?
  “我讨厌医院,不想在这里呆着,你撞了我,就得负责,带我回家吧。”
  初初听见这话时,柳丞哲还是有些惊讶的。
  一直以为她并不爱说话,是个高冷的人,没想到竟然也会……这么蛮不讲理。
  什么,既然他是个医生,那么住在他家应该很让人放心。
  他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所以就不会是坏人的意思吗?
  还是,信任他的医术?
  柳丞哲看着窝在副驾驶小猫一样的女人,她身上披着他的灰色风衣,像是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白的有些苍白的脸上,精致若蝶翅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瞧着既好看,又可怜。
  此时已经到了他的住所,白色的栅栏里,一间二层的独栋小楼,花园里种着一些绿植,他不爱花,所以园子里干净得连野花都没长一株。
  “到了。”
  他推了推她,心底泛起一丝奇妙的想法。
  到了。
  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奇怪?好像丈夫在告诉妻子,他们到家了一样。
  “嗯?”
  沉睡中的女子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底乍现的漠然在看见车窗外的景物时收敛了一些,神色无比自然地推开车门下车。
  吓得柳丞哲连忙过去扶,“你的动作别太剧烈,小心些。”
  “呵。”
  柳丞哲:“……”
  他是不是听错了?
  她刚才,冷笑了吗?
  房间的装修是黑白灰的极简风格,就连灯都是单调的冷白光,整间屋子虽然干净整齐,却总是缺了那么一些烟火气。
  柳丞哲进门后先开了暖气。
  “抱歉,我家比较简单。”
  “简单?”
  女子环顾了一圈儿,注意到了仓鼠笼子,里面两只仓鼠正在埋在木屑里面呲哇乱叫,明显是饿坏了。
  柳丞哲猛地一拍掌,才想起来这两只还没有喂的仓鼠,急忙走过去给空空如也得食盒填上料。
  起身之后,才发现女子一直在旁边靠着墙壁闲闲地看,见他忙完了,问道,“这两只老鼠……是用来做医学实验的吗?”
  她问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傻了,哪有人把实验用的老鼠养在家里,何况这鼠软胖软胖,趴在那里像一捧柔和的云,一点儿也没有医用小白鼠的气质。
  果然柳丞哲笑了笑,她便道,“哦,我猜错了吧。”
  “这两只是我养的,”柳丞哲泡了一杯咖啡,又给陆橘倒了一杯牛奶,“外面天寒,喝杯牛奶暖暖吧。”
  “谢谢。”
  “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白皙的指尖在玻璃杯边顿了顿,指腹在杯沿上抹了抹,“陆橘。”
  “陆橘?”柳丞哲道,“橘生淮南的橘?”
  陆橘笑,“也或许是橘生淮北的橘。”
  “哈哈……”柳丞哲是真心觉得这女子说话有意思,也或许是夹了一层‘他乡遇故知’的情绪在,所以略感亲切一些。
  素日被学生们评为高冷男神的他,脸上也多了许多笑意。
  “好了,我晚上住哪儿?”
  陆橘起身,柳丞哲的目光一怔,旋即道,“我去给你找身衣服,你换一下吧。”
  他是个单身汉,所以这里并没有女装,只能委屈人家穿宽大的男款睡衣,柳丞哲看陆橘抬着手臂拖着过长的袖子,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你今晚就睡在主卧吧,客卧久不住人,不适合你这个孕妇住。”
  陆橘一怔,旋即顾自往柳丞哲手指的客卧方向走,道,“没事,我住客卧可以的。”
  “等等!”柳丞哲皱着眉拦住她,“为什么你好像对自己毫不关心?你是个孕妇,又刚受过伤,你不怕孩子保不住吗?”
  柳丞哲作为一个医生,尽管看遍了生死离别。
  但是陆橘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他还是不能理解,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就算没有被激起母性,但也绝不该是这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