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
  但是,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这么冷。
  倏然睁眼,他竟发现自己在漆黑的岩洞中。
  自己是不是真的走火入魔了不至于吧。
  他站起身来,才发觉自己从那句身体里飘了出来,他看着地上倚靠着床榻无力瘫坐着的身体,惊愕地发觉那人和自己长着同一张脸。
  他忽的顿悟了,这是梦境。
  他刚刚因为法力紊乱,晕死过去了,现在沉入了梦境。
  剑灵告诉过他,随着撕裂的魂魄慢慢补齐,记忆也会以梦境的形式慢慢找回来。
  岩洞漆黑遮住天空,洞内不分昼夜。他听到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转过头看到白衡一脚踏上薄如蝉翼的冰地,冰面下是万丈深渊。
  岩洞一角内,云栖仙尊双手被缚,懒懒地靠在墙上耷拉着头,像是筋疲力竭。
  白衡走到他身边,将他抱回石塌上。怀中人冰冷如雪,不由得挥手烧起一团大火,火光照着师尊半边面颊,映着他削尖清瘦的下巴忽明忽暗。
  他蹲下帮对方理着鬓发,指尖微微发抖,声音却又极是冷酷,师尊,还想跑吗。你现在是没法离开的,还不明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情节超字数了
  下一章 黑化吧,或者下下章
  两个人的记忆都很是断章 取义哈,前世也没有那么虐的。其实互相都是为了对方好。一个太偏执,一个不动心而已。
  双生子也很好。四个崽儿都很好放心。
  hehehe,么么(*╯3╰)
  第33章 云栖记忆3
  那人轻咳了一声,呼吸声微弱,半晌都没接话。
  他不知为何,心里烧起了一把火,陡然欺身往前,扣住他的双肩怒然,你一句话都不想同我说了吗,你就这般厌恶我吗。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呢。他又像是笑了,只是那丝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哦对,你现在杀不了我。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那人低低宛如叹息一般的声音。
  阿衡,别这样。
  心里翻搅着怒意,可却被这一声阿衡撕碎了心肺,那人声音静如落针,你你往后,就不要再叫我师尊了。
  这句话直直贯穿心间。
  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放出了徒弟心里狂躁的野兽。
  师尊,不师尊上次不说还要渡我吗,如今为何为何又同我说这样的话。他松开手,转而紧紧揪住师尊单薄的袖子,眼底生红,极是卑微,我不过是杀了几个仙而已。怎么,魔天生就该被诛杀,仙就该永生不死吗。
  阿衡。是仙是魔,都由你。只盼你别造杀孽,别为祸三界。我说过你我师徒缘尽了。两不相欠,何必多生纠葛。
  那人薄唇淡色,嗓音轻柔,像是哄着他一般。
  便是如此绝情的话,也说得这般和煦温柔。
  这便是他的师尊,这便是云栖。
  千般温柔之下,藏着万重绝情。
  结不下姻缘,如今,连师徒的缘分都断了。
  没有两不相欠,没有。我欠了您是我,是我擅动了您凡尘的红线,我
  你已堕仙入魔,这一债,便算天道惩罚,已经还了。
  我,我上次领魔兵上九重天,我将您,将您掳下魔界
  无妨,彼时未杀一人,而我那时随你下界,是自愿。
  我你刚刚说的,我如今堕成魔君,弑仙杀神,弄脏了您的长浮殿。
  你毁他们的仙身,却未伤魂魄。他们下界轮回一世,自可再铸仙体归位。
  师尊长吁一口气,沉寂了许久,才垂眸打量着脚下的万丈深渊:第一次随你下界,是你彻底堕仙入魔,我意欲为你解开心结,度化执念。如今第二次随你下魔界,便是想跟你说清楚些旁的。
  一字一句。
  轻柔散漫,掷地有声。
  我对你未曾生过半分情意。
  从始至终,未有过片刻动心。
  话音方落,白衡锐利的手指狠狠一抓,指甲下意识刺入他的肩膀,白衣洇出一片血色。
  你骗我!
  为师从不骗你。
  指甲进一步没入,他好似散失了大半的理智,眼中氤氲着水汽,寒气肆意。
  他锁住他的肩膀,一心只想将他困在怀里,低下头便咬上了师尊的薄唇,啃噬着,纠缠着,直到满口腥气。
  你不会不喜欢我,不会!
  见对方犹在挣扎,他拽住师尊胸口处的衣物撕拉扯碎,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眼神愈发狂躁。
  砰地一声,白衡被一道仙力重重推开,连退数步撞在身后石墙上。
  你这孽障!隔着厚厚的石壁,不周山顶半空处传来一声怒吼,单枪匹马闯上不周山的正是天界新升的上仙曲宁,快不放开仙尊!
  他方才查探后察觉情况紧急,隔空以一道法力将白衡从仙尊身上扯开,可也只得手了这一次。紧接着几次施法破障都未成,曲宁心中愈发气盛难耐,登时化了原形出来。
  一道刺目的光芒笼罩下,火红的翅膀尾部是一点玄黑,尾羽赤金如凰,一声长鸣踩塌了不周山顶几处石洞。
  区区一只重明鸟也敢来不周山放肆!
  白衡冷哼一声,见眼前岩洞也落下灰尘,眼看就要破出个大洞。
  却在将破未破时,不周山下玄水河里波涛汹涌起来。玄水河接通不周山地的熔岩,为水火交融的凶河。河间藏着一只三界忌惮的九婴妖兽。
  只见妖兽受了召唤,破水而出,一时间婴儿啼哭声四起,玄水里勾带着火星直往天上泼洒去,烧伤了曲宁几片尾羽。
  那妖兽踩云而上,九头怒吼,婴啼阵阵。
  白衡坐于九婴一头之上,脚踩着熔岩,手纵着一道红莲业火往那重明鸟身上打去。重明鸟一只翅膀被九婴一头咬住,竟挣脱不得。
  天降一柄破渊,生生打灭那灼人的烈火,再利落地砍下两颗妖兽头颅。
  九离仙尊!重明鸟化了人形,捂住受伤的右臂。
  可还没高兴一会儿,一道玄金烈焰将他整个仙躯焚烧起来。
  那噬心的疼痛让曲宁惊惧万分!
  那不是红莲业火。
  那是,极狱业火。
  你想救他,你以为你是谁。白衡手心玄金火焰幽暗闪动,你以为,你也配。
  魔纹爬上他的脸颊,九重天劫在不周山顶盘旋将落,却被一道魔障挡在山外!
  魔障,挡住了天劫?!
  九离面色一凝。
  白衡!你快灭了那火,你会将上仙的魂魄烧尽的!岩洞内,师尊眼神惊愕,无力地将一道法力往曲宁身上渡去,可惜却被白衡一掌魔气阻挡。
  我就是要他魂飞魄散!
  白衡手心一捏,火势冲天,顷刻间将那只重明鸟烧得灰都不剩。
  崇明神鸟,仙界上仙。
  顷刻间,神魂俱灭。
  师尊,三界芸芸,他们需要一个救世主只有我,需要的是你。是不是等到仙界没有了,你才能看得到我。
  白衡!一道撕心裂肺又夹带着几分柔弱的呼喊响起,回过头,对上岩洞内师尊绝望的眼神。
  绝望。云栖仙尊,也会绝望吗。
  阿衡。不要这样从善吧,阿衡。
  我弃恶从善,你便能爱我吗。
  师尊的唇抖了下:不。
  那我何必从善。
  白衡破障而出,黑压压的九重天劫劈下,却被一柄湿漉漉的剑身拦住。那淡紫色的剑身凝着乖戾的邪气和泠泠仙气,竟将天劫一点点吸收下去。
  九离瞳孔骤缩,因如幽湖禁制被迫而袭来的反噬让他身形一晃。
  白衡召唤出了仙陨。
  被镇压在如幽湖底五万年的邪剑仙陨。
  怎么可能。
  白衡他,怎么可能!
  九离一时间觉得眼前景象迷离重叠,面前的人像是白衡,又不像。
  他好像看到当年清癯瘦弱的那个身影,听到少年嗓音无辜又柔弱。
  天上的玄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一,二,三,四
  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全都杀掉好了。
  脑中震颤,他回归现实,看清了面前的确是白衡而非那个少年。
  耳边清净了些,他逼迫自己不再想他。
  白衡,你!九离怒而提剑,你竟敢破我如幽湖禁制,放出邪灵!今日,我便要将你斩杀于此!
  好啊,你试试啊。杀不了我的话
  白衡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我就杀光天上所有的仙。
  .
  这个人是白衡。
  云栖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骑着九婴妖兽杀上了九重天,毫不手软地将遇到的低阶仙灵尽数焚烧的徒弟,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兴奋的笑意。
  好像这才是原本的他。
  他看着那一团团幽深玄金的业火,将仙云之上烧出一片焦黑,滚滚浓烟里他好似将要窒息。
  好奇怪。
  他看着手纵业火,行径令人发指的少年。
  这个孩子。
  真的。
  可以成仙吗。
  .
  好像刚刚从地狱里爬起来,云栖大喘着起,鲤鱼打挺。
  他又回到了千机塔。
  师尊,您醒了。徒弟端着一碗热粥递到他面前,您可要吓
  哐当
  一碗白粥被泼洒到地上,白瓷碗碎裂成渣。
  别碰我!云栖颤栗着凝视着那双白净匀停的手。
  就是这只手,在百年前的九重天上,虐杀了那么多仙人。活生生地烧没了曲宁上仙的魂魄,也是这只手,掐着自己的肩胛,指尖深入血肉,日复一日禁锢着自己,折磨自己。
  师尊,您您怎么了?是今日白日里,小叔父的事情刺激到您了吗还是说
  对了,元景死了。
  那竹陵呢,白衡白衡一定把竹陵杀了。
  云栖瞳孔一缩,陡然凛冽地问:我的小师弟我是说,天界的竹陵上仙呢。
  他已经回去休息了,你想见他,我明日
  你杀了他。
  云栖的嗓音低沉,几乎是笃定:你不会放过他。
  在您眼里,我就是个残忍嗜杀的人是吗。徒弟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僵冷了。
  他撑着头,指尖没入头发,掌心藏起暗光波动的眼神。他努力平复着情绪。
  阿衡。刚刚我做噩梦了,对你乱发脾气,抱歉。云栖的语气变得与往常无异。
  师尊不用同我说抱歉,可以告诉我做了什么梦吗。
  白衡对梦这个字格外敏感。
  我饿了,你且先去盛一碗粥给我。
  不疑有他,白衡先将地上残渣草草收拾了,便退身到下层盛粥去了。
  白衡随身的那柄佩剑还悬在帐上,连带着当年自己赠与他的那件雪色披风。
  云栖取下剑,拔出。
  冰冷的光芒将月光反射在他瞳孔上。
  他将剑举起,对准自己的心口,毫不犹豫地用力刺下。割破皮肉的疼痛让他站立不住,他连退数步,倚身靠墙身体滑落跌坐在地面。
  好疼。
  可是,还不够深。这样的伤,对于一位仙修,恐难致命。
  颤颤巍巍地用手心抵着剑柄,进一步将剑推入,刺入心脏。
  第34章 禁锢
  一股温热的血顺着剑身喷涌而出,溅上他的手心。
  因为失血,眼前景象开始重影,晃动,最后一块一块如墨晕染开来。
  他第一次知道,即使被捅穿心脏,人的死亡竟然还要这么久。还好失温后并不怎么疼痛,只有手脚种麻木的顿感。
  快点吧,再快点。
  拿回百年前的记忆,恢复法力。
  然后知道,当年的白衡究竟是怎么回事。
  所以,快点死吧,谢云栖。
  他浑身都冷,只有眼眶发热。不知道为什么,白衡手持那一柄暗紫色长剑的背影如烙印一样刻在心里。
  挥之不去。
  脑袋里像炸开一样凌乱。
  师尊。度过三重天劫,除了强大的法力,还需要什么呢?
  他眼前一片尽是黑暗,听到六七岁的白衡稚嫩的声音。
  一颗向善的心。
  那什么是善良。善良是天生的吗。
  沾满鲜血的手在地上抓挠一下,他还没听到回忆中自己的回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
  果然,耳畔,自己的声音如风飘散。
  善良不是本能,它是一种选择。
  没有极度渴求过恶,便不会知道,何谓善。阿衡,如果有一天你面临选择,一定要舍你不可舍,放你不可放。不可执念,亦不可纠缠。
  小手儿揪住他的衣角左右晃动,小小的阿衡嗓音稚气。
  可是师尊,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即便我度过了三重天劫。成仙后的我,还是我吗。
  随着生命的流逝,魂魄深处好像某种力量愈发强盛。
  脖子后面的道侣印烫着他的魂魄。
  他看到了院落里,绵密的冬雨下,两位穿红衣喜服的男子手牵红绸,仰视夜空。
  魔族白衡。
  天界云栖。
  二人同声:今,起誓四海,上达天听。自此,道侣结印,生不离,死不弃。永生永世,决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