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听说您跟在陆祁身边也有十几年了,没想到他这么不顾及往日的情面,这着实是......
  随即他发出了啧啧啧的感叹声,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
  闻言,坐在他对面的狄文拧了拧眉,神情看上去显得颇为严肃,狄文这个人的长相倒是随了他的性格,用执拗这一词来形容再合适不过,
  顾先生,我来这里是来和你谈合作的事的,多余的话可以不用讲。
  听到这话,原本手搭在额头上一言不发的翟向笛用余光淡淡地瞟了顾峰一眼。
  狄文的话很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冒犯人。
  但顾峰面上却一点愠色也无,反而笑得更加和气了。
  他早就对狄文的脾气有所耳闻,毕竟是为数不多敢和陆祁当面对峙的人,说话容易得罪人再正常不过了。
  而顾峰他这人一向秉持的原则便是宁可在背后捅人刀子,也不要在脸上冲人摆情绪。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您说得是,您说得是。下一秒,他把手从膝盖上挪开,挺直腰板凑近桌前,一改先前慵懒的坐姿,冲狄文说道,那我们这就切入正题。
  狄先生作为天晟的前技术总监,应该没人比您更熟悉这个产品了吧?顾峰笑了笑,我们需要您来帮忙完善这个产品。
  让湛胜作为第一家上市的公司。
  沉默了片刻,
  那贵公司的诚意就是全凭一张嘴讲出来的吗?狄文目光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
  闻言,顾峰脸上笑意更甚,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是我们的疏忽。
  随即便挥手把身边的人招了过来,在那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过了片刻,狄文的手机上突然传来叮一声,几乎是同时,顾峰对他说道,狄先生,您现在再看看您的银行账户呢?
  狄文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手机。
  那条短信上赫然显示着在某时某刻,他的银行账户收到了一笔七位数的巨额汇款。
  狄文看完短信后,立即将手机放回了口袋,接着便俯身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打文件和一台电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要的东西都在这里。
  见状,顾峰和翟向笛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时间回到一天前,在某间酒店内。
  你说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狄文站在窗前,踌躇了片刻,转头看向秦鹤洲,他们真的看不出来吗?
  秦鹤洲笑了笑,技术上的问题,顾峰和那些来谈判的人他们都不懂,谁又会知道你给他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再说,只是在上面动了一点小手脚而已,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产品,即使是再专业的技术人员也不行,这最多只会被当作一个小bug罢了。
  行。狄文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却不安地摸了摸下巴,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秦鹤洲看得出来他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顾虑,于是他对狄文说道,你不必紧张,到时候他们说什么你就顺着他们来好了。
  狄文想了想,那要是我装得不像呢?
  秦鹤洲:你不需要装,顺其自然就好。
  闻言,狄文有些不置可否地看向他。
  一旦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之后,他们通常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内容。秦鹤洲笑了笑,而现在不管是湛胜也好,还是翟向笛也好,他们都对这一点坚信不疑,那就是你已经被陆祁给开掉了。
  狄文皱着眉不说话。
  另外,他们任何私底下的汇款和谈话内容都要好好保存下来,毕竟是......说到这里,秦鹤洲将桌上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质感的物品放到狄文的掌心,将来揭发他们不可或缺的证据。
  狄文低头一看,掌心中放着的是一枚看似十分普通的黑色纽扣,然而在纽扣的内侧隐约有红光闪烁,那是一个十分不明显的小红点,
  这是?
  用来的录音的。
  时间回到三天前,在幽香萦绕的茶室内。
  很简单,你到时候给天晟总部的办公室打个电话,就说你是猎头公司的人,和他们询问狄文这个人的工作职位和工作经历,再和他们解释一下狄文在几周前就应聘了另一家公司的高层。那声音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
  但别说是湛胜,随便换一个天晟的竞争对手都行。重点不是陆祁信不信,只要他们把这个谣言传开,事情闹大,到时候就算他不想信也得信......
  当放置在桌上的录音笔播放完这段对话后,秦鹤洲便伸手摁掉了开关,小红点瞬间暗了下去。
  下一秒,陆祁重重地把茶杯放到滤架上,杯口碰撞在一块,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连带着杯中的水也溢了出来。
  就在刚才的一个多小时内,
  秦鹤洲将所有留存的证据都展示给陆祁看了。
  陆祁不敢相信和自己一起合伙创业十几年的老朋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他的态度从一开的不可置信,到后面的将信将疑,最终化作了满腔怒火。
  您不能开掉狄文。秦鹤洲看着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个结论。
  但就在昨天,您召集了天晟内部的高层宣布了开掉技术总监这个决定,如果现在您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突然收回成命,这样会显得很奇怪。
  而且狄文本人现在的处境也非常尴尬,在这些流言蜚语的逼迫下就算你不主动开掉他,他也很难继续在天晟待下去。
  现在湛胜绝对会向他抛出橄榄枝,您觉得这个时候骑虎难下的他会怎么选择?
  陆祁皱着眉没有说话。
  秦鹤洲接着说道,只能说对方这一手牌打得不错。
  而且天晟为了这个产品融资了不少,在这个产品身上下了不少赌注,一旦它出现问题,那么天晟面临的极有可能是......说到这秦鹤洲停住了,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陆祁。
  这个新研发的产品一旦失败,天晟会经历什么变故陆祁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陆祁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对方把他叫到这里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看得出秦鹤洲先前的那番话只是铺垫,为的是引出他后面的内容。
  秦鹤洲:所以我们不如顺水推舟。
  现在对于天晟来说,时间是最关键的,这个产品谁先上市,那它就是属于谁的。而取到决定性作用的这个人,就是狄文。
  不如顺水推舟假意让狄文与他们合作,将湛胜暗地里做的那些龌蹉的事情揭发出来,与此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研发好的产品上线。
  秦鹤洲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产品必须要成功上市,那些背叛您的人也必须受到惩罚,
  那狄文,你如何确定他......陆祁显得欲言又止。
  秦鹤洲打断了他的话,这就取决与您的态度了,您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的问题确实不在他,我会向他道歉,请他回来。陆祁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威信。
  那这件事我帮您做了,秦鹤洲笑了笑。
  陆祁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便听他接着说道,我先为我的自作主张道歉,但是您可以出来了,狄先生。
  说着他拉开了茶室另一侧的帘幕,
  狄文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鹤洲接着说道,在那个谣言刚开始散布的下午,我就自作主张地去找了狄总监,我相信他在天晟呆了这么多年,并不是那么容易为谣言所动的人。
  在商定完初步计划之后,陆祁让狄文先行离开了,却叫住了正准备走的秦鹤洲,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闻言,秦鹤洲停住了脚步。
  关于你之前的提议,我现在告诉你。陆祁走到他面前,神情显得很严肃,我现在还是无法认可你,也不会承认你们这段关系。
  公司上的事情和私事我一向分得很开,我不会把你辞掉,但我也不可能承认你和凌川之间的关系。
  而且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
  他伸手抵在秦鹤洲的肩膀上,假的永远是假的。
  秦鹤洲神色微变。
  不管你伪装得有多好,装得有多像,你永远都不可能埋葬你的过去,你现在把它藏得有多深,被挖出来的时候就会有多难看。
  我希望你能离开他。
  周日的办公大楼里显得十分空寂,周末鲜少会有人来这里,而陆凌川此时正在陆祁的办公室里寻找上周遗失在这里的一份文件,明天返校前他必须把这个东西取回去。
  他在办公桌上找到东西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然而在他踏入走廊的那一刻,前方似乎传来了两人的轻声交谈,那声音听上去倒是十分熟悉。
  由于地毯材质的缘故,绒布吞噬了所有的脚步声,走在前方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
  其中一人穿着黑色西装,背影看上去身型高挑,气质出众。
  秦鹤洲的背影陆凌川再熟悉不过了。
  半个小时前,他和翟向笛从酒局上离开后,便一起回了一趟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
  周末的办公大楼空旷的很,周边都没有人,翟向笛便没有刻意压低和秦鹤洲的交谈声,他边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伸手按上了前方电梯的按钮。
  在这之前他们刚好聊到了关于陆祁办公室里安装的那些窃听器的事情,而秦鹤洲和陆祁的那段对话翟向笛也碰巧听到了,于是话题就转移到了他和陆凌川的关系上。
  翟向笛笑着问道,怎么,听你的意思,舍不得离开陆大少爷?
  在他们身后听到这话陆凌川顿时整个人僵住了,他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有种窒息的感觉,只能屏息等着秦鹤洲的回答。
  然后便听对方说道,那自然是为了钱。
  下一秒,电梯的门开了,两个人迈步走了进去,留陆凌川一个人愣在原地。
  第24章 、第一个世界(二十四)
  陆凌川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死死地攥着那份文件,指尖都攥得泛白了。
  其实他刚才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整个脑袋都在发蒙,一时间甚至没明白过来秦鹤洲那句自然是为了钱。是什么意思。
  和秦鹤洲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地涌入脑海,陆凌川试图寻找能说服自己事实并不是这样的证据,可是大脑一片空白。
  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他感觉脚像灌了铅一样,不知道该迈哪条腿,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为什么秦鹤洲会和别人说和自己在一起只是为了钱?
  这一刻,陆凌川心中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在疯狂地叫嚣。
  那就是,他要听秦鹤洲亲口回答他这个问题。
  接着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在自己都没有意识过来地情况下就自然而然地划到了和秦鹤洲的聊天界面。
  上面显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秦鹤洲今天上午给他发的,晚上忙完了就来陪你吃饭,乖。
  看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回复,陆凌川却感觉眼睛有些发酸。
  如果不喜欢他的话,为什么还要陪他做这种事,为什么每天还要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他想给秦鹤洲发消息,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输入了一行行字,又一遍一遍地撤回,最终什么也没有发出去。
  最后他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麻木地走出了空寂的办公大楼。
  秦鹤洲忙完了之后给陆凌川发了好几条消息,对方都没有回。
  他低头看着对方空白的聊天框,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陆凌川从来不会不回他消息。
  秦鹤洲只好给他打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就在他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拨通了。
  他问陆凌川在哪,可是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
  秦鹤洲只好又问了一遍。
  对方含含糊糊地报出了一个地址,声音听上去醉醺醺的。
  秦鹤洲顺着那个地址找了过去,最终在一个昏暗的包厢内找到了陆凌川。
  陆凌川低头坐在那里,面前还放着几个喝空的酒瓶,这个角度下秦鹤洲只能瞥见对方露出的精致下颌线,他看不清陆凌川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到陆凌川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对劲。
  你喝酒了?秦鹤洲走过去,柔声问道。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应他。
  在一片诡谲的沉默中,秦鹤洲感觉自己心中的某根弦绷了起来,额角开始隐隐作跳。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陆凌川似乎知道了什么,那是一种做了亏心事后不得不一直提心吊胆的感觉,虽然他向来伪装的很好,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某一天自己内心深处埋葬的秘密会被对方挖掘出来。
  而这种担忧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深,就像埋在地底深处成吨的炸药一般,他怕某一天露在外面的那根导火索就被人给点着了。
  秦鹤洲皱了皱眉,陆凌川不回应他,他便想伸手摸摸对方的脸。
  然而在指尖将要触碰到陆凌川时,对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抬起了头。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陆凌川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红晕,连带着眼角也有些泛红,他直直地看向秦鹤洲,这种眼神和以往任何的一种都不同,像是被伤害了的小动物一样,带着怀疑、不可置信还有几分疑惑。
  他这种湿漉漉的神情看得秦鹤洲心尖一颤。
  接着陆凌川又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低声说道,
  对,我喝酒了。
  这回轮到秦鹤洲沉默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问题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下一秒,陆凌川整个人倾身凑到了秦鹤洲面前,他顿时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浓烈酒气。
  在这个距离下,秦鹤洲能看得清对方每一根细密的睫毛,而陆凌川微微一张一合的粉色唇瓣就在自己的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