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_249
  她是罪官贱籍,不可挑剔客人。对她来说,赎身也是无望,只能想尽法子往上爬,若能得一权贵之人护庇,也就不必过这迎来送往的日子。
  那郎君她想尽法子才让他对自己有些兴趣,原想着莫母不敢得罪的一定是什么“贵人”,所以虽然有些遗憾,也没有太过难过,却没想……
  这两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贵人”的。
  一个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长得犹如地里刨食的老农,又似铁匠铺打铁的力士,虽穿着一身名贵的裘衣,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
  一个是个年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浑身气势倒不像下人,却是一副下人做派。可说是下人吧,哪有主家叫了娼伶来“渡夜”,却有个下人陪同的?
  这两个主子不像主子,奴仆不像奴仆的,居然好像还很嫌弃她!
  她都已经特意仔细装扮一番再进来的,可即使她这般明艳动人,这两人也均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位郎君……”月娘被激起了脾气,“是不是觉得奴婢蒲柳之姿,入不得阁下之眼,所以您才这般长吁短叹?”
  “什么短叹?”阿单卓和贺穆兰已经被这样的局面弄的六神无主,都在打算是不是该掀桌子嫌弃这月娘不好看,闹事一番比较好。
  只是这样似乎有些太缺德了,说不定以后这罪官贱籍的生意都没法子做了。
  可不这么干吧,难道真要在这里过夜?
  阿单卓被月娘的问话打断了思绪,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从耳根子一直红到了脚趾头。
  他一直以为狄叶飞狄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了,尤其是“狄姬夫人”的扮相,那真叫一个“绝代佳人”,看的阿单卓都不敢抬头。
  可正因为他知道狄叶飞是个男人,所以虽然他长得雌雄莫辨,艳光四射,阿单卓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不要说对他产生什么绮丽的想法,就算见到,也只能生出“哎呀花姨的朋友都好怪啊”这样的想法。
  可是这位“月娘”,是个不折不扣的妖娆美人。也许知道阿单卓是鲜卑人,她特意穿的是窄裙,脖颈修长,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不盈一握。
  ‘这腰,应该一掐就断了吧?’
  阿单卓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她大腿还没我胳膊粗吧?’
  第一次见到这种女人的阿单卓分外的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连心跳都比平日里多跳了几跳去。
  贺穆兰也是晃过神来才发现这姑娘真是漂亮。
  古代的化妆术十分骇人,嘴唇点成奇怪的形状那是常有的事,这姑娘嘴唇微厚,索性没有画唇,眉毛也只勾勒了几笔,却描画出一副含笑含俏的面容,红唇半张间,连贺穆兰这个女人的心都荡漾了一下。
  像这样满身风尘妖魅的女人,想在外面生存,怕是不容易吧?
  贺穆兰一下子就想偏了。
  月娘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都在正眼看过她后脸色有了变化,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那小的,脸色红到这种地步……
  难不成还是个童子?
  想到这个,她捧起案上的水酒,一双洁白莹润的手托着碧绿的酒杯凑到了阿单卓的身边来,娥眉淡扫,柔声道:“这位郎君怎么脸红的这般厉害?这屋子里点了不少火盆,你穿着这裘衣,不热么?”
  她不说阿单卓还没发现,一说身上的燥热更加厉害了。这雅室内用无烟的银丝炭点着火盆,里面实在是暖和的很,熏得人昏昏欲睡。
  阿单卓还穿着出门穿的那件裘衣,这时候后背已经汗如雨下,但他和贺穆兰心中有事,没有顾忌到这个,此时阿单卓顿时将心头和身上的燥热找到了理由,接过酒仰头喝下,然后连忙三两下将身上名贵的貂皮裘衣褪下来,搭到月娘的肩头。
  “这里确实热的很,我见你衣服穿的太少,身上不冷吗?”阿单卓扫了一眼月娘的胸,被那明晃晃的的白吓了一跳,“你就穿我的裘衣吧,我的衣服刚脱下来,暖和。”
  月娘摸了摸身上的裘衣,心中复杂。黑貂皮得来不易,这少爷就这么轻易的搭在她的肩头为她御寒,这件裘衣要折换成银钱,怕是她要每日不休的陪上一个多月的客人才能换得,虽不说价值千金,一两百金还是要的。
  难怪姐妹们都说遇到一个良人,胜得辛苦几年。
  她顿时感激的拢了拢身上宽大的裘衣,笑着说道:“郎君竟将这裘衣送我御寒,真是大方的很,奴婢感激不尽。”
  她风情万种地施了一礼。
  贺穆兰意外地挑了挑眉。
  阿单卓这小子不会在美女面前意志力这么薄弱吧?糖衣炮弹还没有开呢,就借花献佛把若干人的衣服送出去了?
  谁料阿单卓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爽快地说道:“莫要客气,我是看你来招待我们来的急,连衣服都没穿好……
  “等我们走的时候,你记得把衣服还我就好。”
  来的急。
  衣服都没穿好。
  记得把衣服还我就好……
  咯嘎嘎嘎嘎嘎。
  月娘粉面微青,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刚刚还以为阿单卓其实是个天生情重的贺穆兰,在听到阿单卓的回应后差点没笑破肚皮。无奈她扮演的是下人,不可如此放肆,所以只能抿着嘴咬着唇,竭力忍住发出声音。
  月娘一时间下不了台,顿时觉得这肩膀上的衣服既不温暖,也不贵重,直像一座大山一般,要将她一直压到那地底下去。
  不过她迎来送往惯了,这点城府还是有的,暗恼是暗恼,用指甲掐一掐自己的掌心后又回复了平日里的笑脸:“能得郎君怜爱,已经是奴婢的福气,哪敢肖想郎君的东西。”
  她是当阿单卓故意装傻,不愿赐她东西了。
  “咦,你肖想了我的东西吗?”阿单卓纳闷地看了一眼已经面容扭曲起来的贺穆兰,突然恍然大悟:“哦,你说那片金叶子啊!那不是你的……咳咳吗?有什么肖想不肖想的……”
  “噗!”
  贺穆兰实在是忍不住了。
  月娘饶是在风尘中打滚了许多年,也没见过这样的人,她自己是个聪明人,也就不愿意相信别人是个傻子……
  可现在一看,果真是个傻子没错!
  她向已经脱了裘衣的阿单卓看去,他里面穿着一件新的锦缎夹袄,下身穿着鲜卑人常穿的裤褶,腰间配一条剑带,剑环上扣着一把重剑。
  先前他穿着宽大的裘衣所以月娘没发觉,此时见这黑面少年虽然穿着夹袄,可臂上和胸口的肌肉结实,直欲爆出,腰上又配着剑……
  月娘心中七上八下,却不是激动的,而是吓的:
  “这位小郎君,是不是练过武?”
  阿单卓见月娘看他,男子汉的满足感瞬间爆棚,当下把手臂一举,自得道:“我鲜卑男儿,哪还有不习武的?我从五岁开始练武,至今已经十几载,等闲几个男人近不得我身。”
  从小习武。
  肌肉虬结。
  可能还是童男。
  这几个因素被她猛的联想起来,顿时花容失色,直欲逃走。这少年原本就体型魁梧,童男一定粗鲁,他居然还是个习武的……
  吾命休矣!
  贺穆兰和阿单卓进了这家娼门的时候,赖猴其实就在一楼,左拥右抱着在一处珠帘后和几个女人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