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_213
  她能确保自己正直,却还是没有逃开这些傲慢与偏见。
  贺穆兰的眼泪流的十分汹涌,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十分恶劣。
  她以往的生活,最初的迷茫,长期小心翼翼的维护,都一遍一遍的回到了她的脑子里。
  正因为她是那么想维护花木兰的生活和名声,所以她才拥有了这些沾沾自喜的“丑恶”,她是如此态度优越的自得着自己拥有着超出这个时代的高度,却忘了当你往下俯视时,你根本看不见自己身边的任何东西。
  而如今,随着阿单卓的话语,在她哭泣的同时,一种令人警醒的光芒出现了,一种极其可爱,能让她不再超脱与世外的光芒。
  能这般容易的唤醒自己,她该感激这个孩子才是啊。
  .
  阿单卓看着突然痛苦出声的花姨,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但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将他拥进了怀里。
  “阿单卓。”她对他说。“谢谢你。”
  谢他什么呢?谢他说了太子殿下的好话?
  谢他陪着她一起东奔西走?
  是他该谢谢她啊。
  谢谢他,也谢谢“她”。
  谢“他”给了他完整的生活、不忍饥挨饿的童年,给他积极向上、努力磨练自己的决心。
  谢“她”让他了解这世上不只是拥有高官厚禄才是成功,不只是力量惊人才是英雄。
  他的守护神……
  阿单卓趴在贺穆兰的肩头,喃喃出声:
  “花姨,我能不能……”
  “嗯?”
  “喊你一声‘阿爷’?”
  ……
  他说错什么了吗?
  为什么花姨僵住了?
  小剧场:
  贺穆兰:(僵硬)为什么喊我阿爷?不应该是阿母吗?
  ☆、第81章 拦路喊冤
  贺穆兰对于拓跋晃的不认同和厌恶,是在得知他身份以后才开始的。
  在那之前,她对他的看法无非也就是一个“乖巧又小心翼翼的聪明小孩”这样而已。
  但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对他的要求和标准就高到一种不近人情的地步。
  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她拥有高于这个时代的开阔眼界,有学习过历史后对历朝历代各位英明君主的评价和定义,所以,她对于拓跋晃这种只知其“术”而不知道其“本”的储君非常失望。
  用一个“英雄”的效忠来衬托自己作为主上的价值,这实在是荒诞不羁。
  但当贺穆兰抛开这一切仔细思考,她却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那么的厌恶,其实大半的原因,还有源自自己内心的恐惧。她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花木兰”的生活,那么小心翼翼的维持着一切不变,最大的烦恼不过是遇见一个相亲的渣男然后恶心半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太子”,却想只凭自己的想法,就要把她带到一种全然陌生的、毫无归属感的世界里去。
  更何况,这位太子既没有高于她历史知识里那些伟大君主的特质,也没有什么让她觉得为之赞叹的美德。
  可她却忘了,这样做是不公平的。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五胡乱华后十不存一、民族纷乱不休,内忧外患不断,还有佛道之争并行的混乱时代,作为一个鲜卑族的储君,这个孩子也许已经做到了他目前达到的最好标准。
  这就是这样一个时代,无论是王孙还是奴隶,都有着朝不保夕的危机感,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已经是他们被弄成惊弓之鸟后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痛斥拓跋晃将别人视作工具随意利用,却忘了他才十五岁,他既没有接触过未来,也没有如后世那些君王般接受过儒家“民贵君轻”的教育,他甚至不是个汉人。
  但他还有可以改变、可以被潜移默化的可能。
  她为何要拿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般的标志来苛求这个眼界有限、只是顺应如今这个时代生产力水平发展的储君?
  即使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在没有登上皇位之前,也是不完美的。但这也并不能抹灭他们对自己那个时代的贡献。
  储君以如何的方式获得权力往往身不由己,男人们追求权力是源自本性的趋势,但获得权力后要用它来做些什么,是可以自己掌握的。
  正是因为想清了自己对于太子产生的不理解和厌恶,其实是源自于自己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担忧、以及一直伪装成“英雄”后假装的强硬,贺穆兰才会如此的对自己失望。
  她要努力做一个配得上“花木兰”之名的人,却忘了花木兰强大的绝对不仅仅是人品和力量。
  那是同时包含了男人的坚韧不屈和女人的理解包容的伟大魅力。
  她可以不赞同太子的行事风格,却没有必要将他视为怪物一般的东西。
  阿单卓明显的感觉花姨变了。如果说过去的她有一种隔离与世外的冷淡的话,那现在的她就明显变得要“鲜活”许多。
  她会在下楼时认真去看那些围坐在一起说着琐碎事情的食客,也会突然主动问起他“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这样的问题。
  他说不上来哪一种态度更好,但这样的花姨让他更加乐于亲近也更加乐于倾诉,而且由衷的感到欣喜。
  痴染、若叶和爱染明显一夜没睡,但即使如此,再次见到他们时候,他们依然有一种让人意外的神采奕奕。
  因为贺穆兰将痴染和若叶接回来的时候是夜晚,所以阿单卓和贺穆兰都没有很清楚的看清他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等到天明,三个僧人站在贺穆兰和阿单卓面前时,贺穆兰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痴染看起来像是无赖,若叶看起来像是三毛流浪记的三毛,爱染则像是跑错了画风的那种台湾苦情戏里的小可怜。
  而这一大两小三个人穿着完全不合身的鲜卑衣着站在她的面前时,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得出他们的身份一定有问题。
  简直是惨不忍睹。
  “两位施主……”痴染一脸坏笑的开了口。
  贺穆兰没想到痴染是这个类型的“高僧”,心中直嘀咕。
  等他开口后,贺穆兰才发现不是他一脸坏笑,而是他的嘴角有些歪,以至于一说话看起来就像是在坏笑。
  痴染迟疑了一会儿说道:
  “在下……准备带爱染和若叶回云回白山上种地。这个世道如此不安稳,即使我们不想避世也不行了。”
  “你们不准备还俗吗?”贺穆兰有些担忧地问他们。“即使藏身在山上也是不安全的,万一有樵夫发现呢?”
  “施主不必担心。我们会身着普通人的衣衫,也会蓄起头发,即使被发现,也不会有人来抓我们。”痴染笑了起来,“即使不能穿着‘僧袍’行走,只要我们心中有佛,恪守戒律,我们就还是僧人。佛祖会看见我们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