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李氏黑着脸,训斥道:有你小子这么干的吗?竟敢让新婚夫郎去拉磨,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啥?胎气?郑成安眼睛睁大,不、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李氏一看俩人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没把这当回事过,这小年轻也真是的,你俩成亲也俩月了吧,说不定现在连星就怀上了呢。
  郑成安鬼使神差地也看了眼连星的肚子。
  连星局促地躲了下。
  郑成安顿时反应过来,他怎么就被带跑了呢,且不说俩人虽然成亲两月,但他昏迷清醒变得不瘫也有一月了,李氏就这么对他儿子有信心,一月就能怀上?
  再说李氏不知道他自己却明白,连星这时候是不可能怀孕的。
  第24章 榨油
  连星低垂着头,眼神躲闪,耳根发红,心却像泡在了一坛酸水中,又像是被人紧紧握着,又涨又涩。
  他也好想能有孩子啊,可是夫君这么久了都不碰他。
  哪怕两人每夜都睡同一张床。
  连星不知道郑成安是有什么原因,他也不敢去问,害怕之前自己感受到的温情只是他对所有人的礼教,也许,自己这样的身体,本就是不能给人带来姓欲吧。
  郑成安怕连星害羞,使劲冲李氏挤眉弄眼的,李氏低头一瞧,确实,连星羞得头都不敢抬起来了,便住了声,不再说话。
  即便如此,李氏还是把连星赶走了,剩下的可以让他爹来干,连星听话地把东西全都放下,唇抿得紧紧的一眼都不敢抬地进了灶房。
  李氏看连星走了,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连星是双儿,受孕不易,但你也得注意着点啊,哪能让他干这么重的活呢。
  也怪我,刚成亲的时候你昏迷了我啥也没给你讲过,以后可得注意了啊!
  郑成安只能连连点头地敷衍着,他也脸上发热,但怎么好意思告诉李氏自己还没和连星有过亲密接触呢。
  吃完饭后,郑父也几乎磨完了一半,此时他才有时间去吃饭,剩下的一半便由吃过饭的李氏和郑成安两个人轮流磨好,接下来的流程李氏也好奇得很,便没有下地,跟前跟后地想要看到出油的神奇瞬间。
  磨好的菜籽就变成了细碎的糁子,现在还能闻到一股子清香,接着李氏便找出家中各种干净的白布,他们把菜籽糁子包裹成一块块紧紧的油菜饼,然后放进蒸笼。
  一屉屉的看起来颇为壮观,大火蒸熟后整个灶房完全萦绕着混白的蒸汽,云雾缭绕像是到了仙境一般。
  直到最后蒸熟蒸透,等稍微散了些热气之后,他们便把笼屉拆下来,一块块的油菜饼或叠着或排列整齐,接着便采用各种方式把包裹好的油菜饼或捶打或挤压,慢慢的,一丝丝晶莹透亮的清油便缓缓流了出来。
  汇聚成线,顺着他们排好的竹管流到放置的陶罐里去,一直挤呀挤的,变换各种方式挤尽最后一丝,直到最后油菜饼没有了油,变得干巴枯燥。
  本是早早开始的工作,直到最后天都黑了他们才将最后一屉油菜饼挤完,郑成安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废了。
  而另外两人,虽然也会时不时地敲敲捏捏自己的胳膊,却一直亮晶晶地看着挤出来的油罐,那模样瞧着像是吝啬的守财奴葛朗台一样。
  连星从中午的时候情绪就不是很高,现在总算开心起来,高兴地吸了吸鼻子,阿姆,真的好香啊。
  确实香,待会咱们就用这油炒个菜试试。
  嗯嗯。连星兴奋地点头。
  李氏抱着陶罐永远也看不够似的,却又突然问道:大郎,你是怎么知道这东西能榨油的?
  郑成安刚喘了口气就立马警醒起来,啊,这个,就是在书上看的嘛。
  什么书?李氏疑惑道,要是书上有的话,怎么以前没人知道?
  咳,就是,就是一本老书嘛。郑成安咳了一声,可能之前没人见过吧。
  哦。
  李氏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到底相信没有。
  歇了一会,郑成安便起来收拾那些挤完的饼子,他随便看了看,便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了筐里,没一会就装得满满当当。
  家里各种谷物堆得到处都是,眼下又收拾出一块烂摊子,郑成安也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便问道:这些能扔哪里去?
  李氏抬头看到他装满的筐,惊道:你想给我扔哪去?给我放下,我留着有用呢。
  郑成安挠挠头,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他猛然想到了什么,阿姆,你该不会想把这东西煮给我们吃吧?
  不行不行,这东西怎么能吃?家里的新麦不是下来了吗?咱们不至于这么节省吧?
  李氏瞥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是美,想吃还不给你吃呢。这饼我今天下午不小心掉在地上一块,我那鸡吃得倒是挺开心,我瞧着这东西挺香的还都煮透了,让鸡吃吃也没啥。
  郑成安松了一口气,还好,不让我吃就行。
  行了,瞧见你就碍事,别在这挡眼了,去地里薅两把菜去。
  郑成安拍拍身上,听话地出了门,想着菜一熟就没多少了,他便背了个小背篓去地里,一般种菜大家不会选离家远的地,很快他便到了地里。
  郑成安整整薅了快一篓的菜才从地里起来,起来的时候还听到了旁边河水哗哗的流动声,顿时便想起了上次的鱼肉味。
  那次的鱼到底还不够鲜嫩,只有炸出来的才最好吃,想到那股鲜香酥脆的口感,郑成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惜现在天晚了,等明天他一定要过来抓两条吃。
  反正现在有油了,也不怕浪费了。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黑,他看到自家门前仿佛有什么黑乎乎的影子在动,一时也分辨不出是天黑自己眼花还是真有人在那,便不动声色放轻脚步慢慢地挪了过去。
  到了近前发觉那真是一个人影,此刻他正踮着脚往里探头探脑地瞧。
  郑成安悄悄摸了过去,站在他身后,伸出一只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幽幽道:耿伯。
  额滴娘诶!耿老汉吓了一大跳,趔趄了下,胸口扑通扑通的跳。
  他没听出是谁的声音,对着模糊的黑影没好气道:谁啊你,不知道大晚上的不能吓人吗?要是把老头吓病了你担当的起吗?
  郑成安默了下,淡淡道:耿伯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我哪知道你是哪家的瓜娃子,还不自己快说。耿老汉拍拍自己的肩,嫌弃道。
  我嘛,就是你面前这家的娃子喽,不知道耿伯是看什么呢?
  安子?!
  耿老汉没想到自己偷偷摸摸地瞧几眼竟然被这家的孩子抓到了,不过好在是孩子不是大人,有个东西他也好奇很久了,连觉都睡不着他就想知道答案,原来是你啊,你咋大晚上的出去了?还有,你家今儿个是弄啥呢?
  耿老汉从下午就开始闻到了一股香味,那味不浓,就是勾人得慌,原本他还能忍忍,可到了晚上这味道竟然越来越大,弄得他躺到床上也睡不着了,就想知道是做的啥东西能有这么香的味。
  郑成安道:没啥。
  耿老汉却不信,没弄啥你家会那么香?别骗人了,我都闻过一圈了,就是从你家传出来的,你咋小小年纪别的没学就学会骗人了。
  还闻过一圈,真是狗鼻子啊!郑成安撇撇嘴,腹诽道。
  真的没啥。耿伯要是没啥事的话就先回去吧,天这么晚了,路上小心点啊。
  郑成安半是委婉半是强迫地把人转了个方向,接着自己迅速打开大门,钻了进去,一边上门闩一边说:耿伯这就走了啊,那我就不送了哈。
  接着他就听见耿老汉低低地啐了一声,很快人就离开了。
  或许有人会说他冷血,但他是真的不喜欢有人窥伺的感觉,这种就像你身边安了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的监控探头,一举一动都会有人问你。
  李氏似乎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在灶房叫他。
  郑成安进去,就看见李氏坐在小板凳上,问他: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叫你也不答应。
  郑成安把背篓放地上,和隔壁的耿伯说话呢。
  老耿?李氏问,这么晚了他来做啥呢?
  郑成安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咱们家的味道太大了,他闻到了,过来看看是做的啥东西?
  李氏顿住,清咳一声道:那你告诉他了吗?
  郑成安摇摇头:没有。
  屋内顿时安静起来,除了灶头里哔啵作响的枝条,李氏回过神来,你坐下干啥呢,饭都要烧好了,还不快洗菜去。
  是。郑成安只好任劳任怨,又出去了。
  还没等他把菜洗好,李氏就从灶房里头出来,眉宇间有些沉重,不知道做啥去了。
  最后菜都洗好了,郑成安还不见他从屋里出来,便自己端着盆子去了灶房。
  连星在灶台前蹲着烧火,郑成安看了他一眼,连星却立刻把眼神移开。
  郑成安眉头微皱,这是怎么了?
  弯下腰,郑成安装作看火势的样子凑近了连星,这火怎么样了?
  连星看着他凑近,眼睛微微睁大,转瞬脸却偏了过去。
  郑成安只好若无其事地起身,那我开始炒菜了。
  连星装作目不转睛地盯着火头,一只手拿着烧火棍翻来翻去,但其实什么也没翻,嗯。
  这时候太忙,郑成安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继续炒菜。
  他向来舍得放油,一下就放了平时几顿的量,放的连星都差点忍不住了,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眼睛闪了闪却什么也没说。
  郑成安心中越发疑虑。
  第25章 腻歪
  饭桌上。
  郑成安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怪怪的,个个都闷着头往碗里扒饭,虽说他今天舍得放油,炒的菜挺好吃的,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咳咳。李氏突然清了清嗓子。
  郑成安问道:怎么,生病了吗?
  李氏瞪他一眼,才接着说:刚才,我和你爹商量了个事情。
  郑成安夹了一筷子,嗯嗯,你说。
  那个,我们刚刚想啊,你说吧,是不是把榨油这事向大家公布出去比较好啊?李氏难得有些小心翼翼。
  郑成安眉尖微跳,他放下筷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氏觑着他的脸色,道:意思就是,把这榨油的法子都告诉村里人。
  郑成安面色有些不虞,他对这法子本来也记得不是太清楚,还是为了这家才挖空脑筋地想,结果现在就要全交出去了?
  他也不是自私,不想看别人好。
  只是整个村子才有多少油菜啊,这次足足割了快一亩地的油菜才榨出了四五十斤的油,看起来有好几罐挺多的,但他知道现代那些小油坊能榨出至少一百斤来。
  现在技术不过关,出油率那么低,如果全村人都知道了,那还轮得到他家去割去榨吗?
  李氏叹了口气,道:你先别生气啊,听我跟你说。
  郑成安环胸静静听着。
  你不知道,这两天我和你爹下地都总有人来瞎打听,说你不打算考科举,去写什么不入流的话本去了,我俩听了自然不高兴啊,可这整个村子的风言风语我们又管不了。
  郑成安突然预感这原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李氏继续道:我知道,这别人私下讨论咱也挡不住,总归说得也是事实,不过让大家受点实惠以后总能不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吧。
  而且,你刚不是说了吗?这油菜可好长了,大不了咱们自己洒点籽专门种点,再说,整个村子长这东西的可不止这一块地,虽然别的地方没有这么密集,但若汇集起来,也够大家用了。
  要是你说得是真的的话,咱们村里以后的荒地和山上的空隙就都能撒上这种子了,到时候全都种上了不就不怕了。
  郑成安沉默不语,李氏确实是为他好,半点私心没想到自己。
  此举能将他岌岌可危的口碑救回来,就是对这个家庭毫无用处。
  眼下,他看着郑父和李氏都是同样一副小心又期待的样子看着他问,怎么样?
  郑成安心下复杂,闭了闭眼,他点头道:可以。
  此刻,他才蓦然感受到了什么是父母,什么是骨肉亲情。
  李氏高兴起来,既然这样,明天你就去找村长说说这事,总之,要在他的主持下进行,得有个见证才行,绝不能让人拿了我儿的还说你坏话。
  村长方高元?郑成安暗自点了点头,为人确实不错,公正厚道,向来受大家尊敬,由他出面再好不过了。
  他们确实为自己费尽心思,什么都想到了,郑成安心下微叹,定定地看着两人,道:多谢阿姆,阿爹。
  李氏摆了摆手,欸,都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再说本来也是你在书里看来的,和我们又没有啥关系,本来也是拿你的好处做的人情。
  可这人情,终归是我受益啊。
  *
  饭后,天色已经黑透,比他们平时晚得多了,几人便加快速度洗漱完毕,进了各自的被窝。
  这些天太累,郑成安一直没有再讲过什么故事,今天他本来还想像之前一样,摸摸连星沐浴之后还带着些微潮气的发丝,道了声:晚安。
  但连星却没有回他同样的晚安,而是捉住了他伸出的那只手。
  郑成安疑惑地看过去。
  连星眼中含着异常坚定的光,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他不躲不闪,看着郑成安,慢慢道:我能吻你一下吗?
  郑成安心神一震,连回答都忘了,连星看他没有反应,便当他直接默认了,害怕似的闭上了眼睛向他凑了过来,睫毛不断颤动,像只不断扑闪的蝴蝶,又浓又密,小刷子似的好看极了。
  接着,一抹温热从他颊边一触即离。
  轻轻的,软软的,像一根稚鸟初生的绒毛,直勾勾的痒到了郑成安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