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章 一枚玉扳指
  屋外的庭院里,晏晔负手而立,眺望着西南方,面容冷峻坚毅,眸光似风刀般尖锐,一言不发。
  蒋大海等人或站或坐,或靠在树干上,悄无声息的用眼神交流着,小心打量着自家将军。
  真相曝露,杨晓遭人杀害顶替,并无叛国之举,是他们想要的答案,也是他们最难面对的答案 ,最伤心的大概就是他了。
  “将军,杨晓的事情怪不得您,谁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您不必……”
  蒋大海思索再三,试探的出声劝道。
  晏晔没吭声,身形如石雕般纹丝不动。
  霍百川见状,轻拽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再说了,
  有些事绝非旁人能够劝解的,还是要将军自己想清楚。
  院中气氛悲恸而压抑。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阵咋咋呼呼的吵嚷声。
  “哎呀你动作慢点,等我看清楚,这是肺对吧?旁边的是什么?”
  “怎么器官里还有冰碴,这倒霉蛋到底被冻了多久?不会吧?你是说起码半年?啧!”
  “好完整的腹腔,瞧瞧这肋骨,根根分明,就是黑了点,那群王八犊子下手够狠的!”
  “你瞪我做什么?好好好,我不出声就是了,你继续!”
  “哎,你拿刀小心些,别伤着心肝了……”
  “……”
  男子的声音伴着冬末的冷风吹来,将压在他们心头的阴云吹散了些,霍百川靠在树干上,往屋内瞥了眼,心下一片宁静。
  他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妻无儿,狼军和边关就是他的家,待有一日战死沙场,全了这番情谊,他定去地府在寻阿晓请罪!
  到底,是他们没信他!
  众人心思百转,各有计较,不知过了多久,屋内走出道青影来,晏晔如有所感应般回身,静静望着她。
  “东西找到了,是枚玉扳指!”
  曲蓁将帕子同里面包裹着的东西一并递过去,晏晔接过打开,拿起那扳指端详了许久。
  她道:“杨晓应是在刚入军营后不久,就被杀了,他临死前不顾一切吞下了这扳指,定有用意。”
  按理来说,杨晓诈降的计划是没什么漏洞的,他又是大离盛家的血脉,赫连铮即便发现他有问题,也不该当即痛下杀手才是。
  杀了他又留有尸身,是打得算盘?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抓到赫连铮才能知晓了!
  “接下来的事情我来查,你伤势尚未痊愈,就不要再劳心费神了。”
  晏晔收好玉扳指,轻声嘱咐道。
  “好。”
  曲蓁点头,干脆利落的往外走去,“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诸事小心!”
  “告辞!”
  血手拱手,扯着白莲花跟上了她的脚步,一直到身后的视线消失,白莲花才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蔑笑道:“你这忙活了大半日,连句‘谢谢’都没有,换做是我,我定是不干的!”
  “我与他之间,不需要这些。”
  曲蓁神情淡淡,瞥了他一眼,“桃源县疫症,你‘散尽家财’研制解药,也没什么丰厚报酬,你不也做了?”
  “那不一样!”
  白莲花轻嗤:“我可不是善心大发,为了解救世人,不过是觉得好奇那怪病,想潜心提高医术罢了。”
  “随你狡辩!”
  她不置可否。
  “什么叫狡辩?曲蓁,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教了我解剖的手法就能这么对我了,我可不是能随便糊弄的!”
  白莲花绕着她周身不停的打转,龇牙咧嘴的嚷嚷着,像是被人踩中尾巴的猫。
  曲蓁被他吵得烦了,冷道:“一顿全肉宴,闭嘴!”
  “成交!”
  接下来的路程中,白莲花果然是紧咬着牙关,一个字都没再往外蹦。
  曲蓁总算是得了清闲,回府后安置妥当,派人留意着外界的动态。
  很快,有人当街杀官差,火烧安陆坊的消息就传遍了汴京,惊动了宫里。
  陛下震怒,严令封锁城门,挨家挨户搜查刺客,凡大离人士皆扣押候审。
  连查七日,接连抓获离军将士数名。
  七日后,禁军包围定北侯府,从密室中搜查出两人,经查证,正是大离虎骑主帅赫连铮及百里世家嫡子,百里毅,其身上还留有当日与晏峥交手时的伤痕。
  “与离军通信的人是定北侯?”
  曲蓁想起那略显富态的身影,有些意外,但这情绪一闪而过,快的不留痕迹。
  “就是他,说起来能抓到人,还得多亏姑娘机智,从杨晓的腹中找到了那枚玉扳指,晏将军顺着这东西查到了曹剑身上 ,暗中监察许久才找到了破绽,抓了个人赃并获。”
  血手早就看那定北侯不顺眼了,什么东西,也敢在姑娘面前拿腔拿调。
  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
  “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尤其是曹剑位处枢密院要职,主理军政大事,如今离盛止戈,赫连铮和百里毅该如何处理等问题都须慎重,这桩案子,还有的闹呢!”
  她漫不经心的答了句,继续翻阅医书,血手见状也不再打扰,识趣的退了出去。
  曲蓁一语成谶!
  定北侯通敌叛国案未经三法司,直接被押送进了鹰司,没多久,一封圣旨赐下,定北侯剥夺爵位,凌迟处死,夷其三族。
  禁军亲自查封侯府,行刑当日,血流成河。
  至于百里毅和赫连铮,暂时交由鹰司秘密收押,景帝急召太子离墨淞和三皇子离战入宫商议,不知达成何种协定,最终人被离战带走,入了使团。
  曲蓁得到消息时,正逢谢涵登门,两人正在品茶。
  听到‘凌迟’二字,谢涵手中的茶杯抖了下,险些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
  曲蓁疑道,这样一惊一乍可不像她平日的性子。
  谢涵面色发白,连喝了几口茶平息胸腔中翻涌的恶心,面对她的审视,如实答道:“定北侯行刑那日,我坐马车经过那地方,风一吹卷起帘子,就瞥见木桩上未干的血迹,这些日子时常梦到那幕,渗人的很。”
  “自当年雪家的案子后,这还是陛下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百年军侯贵府,数百人命,说杀就杀!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