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郡主 第67节
  谢元姝看着,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一旁,芷东也难掩笑意道:“世子爷,您不知道,郡主有多喜欢雪团。给赐了名不说,还特意差人小心照料着这小东西。依着奴婢看,这过几个月天气凉下来,郡主说不准还得交代府邸的绣娘给它做衣裳。”
  韩砺也有些意外,郡主竟然会这样喜欢这小东西,心中自然是开心的很。
  又逗趣几句之后,谢元姝便提及了正事,缓声道:“老王爷到底是智高一筹,不仅让朝廷应允西北设立马场之事,还让朝廷拿银子。如今国库空虚,太子大婚又在即,朝臣们如何能不扯皮。皇上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点头让韩家建马场了。”
  虽早就知道郡主聪明伶俐,他这招苦肉计必然瞒不过她,可真正听她戳穿此事,他心中还是难掩惊讶。
  “我也不瞒郡主,这次,确实是我一手谋划。没能提前知会郡主一声,还请郡主不要见怪。”
  听他主动认下此事,谢元姝有些意外。可这也足以表明,他对韩谢两家联盟的诚意。
  想到这,她轻轻摇了摇头:“世子爷做事谨慎,我又怎么会多心。只是,世子爷以身涉险,若是真有了什么意外……”
  说着,谢元姝顿了顿。她也未料到自己对他会如此担心。
  见她言语间对自己的关心,韩砺笑了笑,有了郡主这话,他伤口的痛意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见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深,谢元姝感觉自己脸颊微微有些发热。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忙转移话题道:“这建马场一事,可是要花费很多银子。既然我们韩谢两家结盟,那我们谢家,也该出分力才是。这事儿,我会亲自和大哥说的。”
  郡主这是要给他银子?
  韩砺连忙摇头:“郡主,这事儿我会想法子解决的……”
  拒绝的话还未说完,却见谢元姝不容拒绝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再多说。”
  谢元姝这般执拗,其实也是有自己的计较的。除了韩谢两家结盟外,她是故意让韩家承谢家的情。而这份情等到韩砺如上一世一般登上那个位子,对谢家来说,意义是非比寻常。
  雪中送炭还是锦上添花,她当然知道,即便没有谢家从中相帮,韩家也会想法子解决此事,可想必也是万分艰难。所以,她断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的。
  或许是因为重生一世,对于韩谢两家结盟一事,她首先想到的是利益。
  想到自己变得似乎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谢元姝突感几分悲怆。可既然自己重生一世,她又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呢?
  韩砺见她突然沉默下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惹了她生气,也就没再开口婉拒此事。
  这时,芷东捧了刚沏好的茶上前。
  两人相对无言的喝了几口茶,谢元姝才又开口道:“徐家老夫人病逝之事,世子爷想必也听说了吧。”
  韩砺嗯了一声。
  谢元姝漫不经心的抚摸着茶杯上的兰花纹络,浅笑道:“依着惯例,徐次辅需要回乡丁忧三年。而三年之后,这朝堂,想必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你说,徐次辅会甘心吗?”
  韩砺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谢元姝道:“其实不只是他不甘心,皇后娘娘想必也不会甘心。之前章适平得罪了皇后,章适平的座师又是林次辅。你说,若这个时候,有人在皇后娘娘面前怂恿几句,皇后娘娘会不会想出夺情起复这一招。”
  饶是知道郡主聪慧,这会儿听到这话,韩砺还是不由有些心惊。
  他自幼长在西北,对于朝中这些弯弯绕绕,确实不及郡主通透。
  谢元姝轻抿一口茶,又道:“夺情起复,这确实是个好招,可也同样凶险。尤其皇上猜忌心愈发重,我们只要好生谋划,郑皇后这次一定会栽个大跟头。”
  “所以,世子爷不防找机会,提前搭上林次辅。在众人都不看好林次辅,皇后也执意支持徐次辅荣升首辅之时,你却抢了这个先。林次辅再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也会念镇北王府的情的。”
  韩砺沉吟着,心中暗道郡主这招高明。
  韩家远在西北,确实该拉拢拉拢内阁之人了。
  加之这次,父王给皇上的请安折子,林次辅虽说是为了江山社稷站在了韩家这边,可有这样的机遇,他上门去谢过林次辅,谁也不会疑心。只会觉得他不失礼数。
  此时的郑皇后,正在为徐家老夫人病逝一事,头痛着。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可郑皇后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这可以说是泰山地动之后,她最棘手的时候了。
  怎么会这样呢?那徐家老夫人身子一直都不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了。
  太子大婚在即,徐龚却面临被迫致仕,失了徐龚,对她来说,可是失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援。
  若那林正识趣些也便罢了,可这些年,她也不是没想过招抚他,那人,却像是看不懂她的意思,一直都没有效忠之意。
  尤其想到章适平的座师正是这林正,郑皇后心中就更是一阵气闷。
  若林正待她有半分敬畏之心,当时只需要提点章适平几句,这章适平还能不卖他这个恩师的面子。
  可孙家最终还是折了进去,可见,林正根本就是个顽固不化之人。这样的人,她如何能看着他取代徐龚,坐上首辅的位子。
  郑皇后觉得似乎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凑到了一起。
  她入主中宫这么些年,还从未像今年这样事事不顺心。
  赖嬷嬷看主子脸上的为难,斟酌了下,突然开口道:“娘娘,徐次辅已经向皇上递了回乡丁忧的折子。您若真的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得早些谋划着。皇上碍着徐次辅这些年劳苦功高,肯定一时间不会批了这折子。可若您没有动作,这折子迟早会批的。”
  “徐次辅做过太子太师,对东宫是忠心耿耿。说来也真是晦气,徐家老夫人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竟然去了。”
  这话不用赖嬷嬷说,郑皇后心中也是有计较的。
  可她又有什么法子,能解了这困局。
  皇上最重孝道,这满朝文武,哪家遇上这样的事情,敢生别的心思。
  赖嬷嬷看她一眼,犹豫了下,又道:“娘娘,有句话奴婢也不知该不该说。近来,奴婢偶有耳闻,说是有朝臣暗中怂恿徐次辅使夺情起复这一招。若这传言是真的,那徐次辅给皇上上的折子,就只是在做给大家看了。”
  “这个时候,您若能暗中推一把,徐次辅许真的能免了这丁忧。”
  听着这话,郑皇后果然眼睛亮了亮。
  可这一时间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夺情起复,那也得是揣摩圣心,这一个不好,会不会反倒弄巧成拙啊。
  赖嬷嬷看郑皇后脸上的为难,斟酌了下,又道:“娘娘,当然用不着您亲自出马,这些年徐次辅也拉拢不少朝臣,若这些人皆写了折子,说内阁离不开徐次辅。皇上难得还能置之不理不成?何况,奴婢瞧着,皇上这些年对徐次辅也颇为倚重。这徐次辅又是太子太师,若没有这茬事儿,皇上这几日也该让徐次辅当这首辅了。”
  听着赖嬷嬷这话,郑皇后心中也觉得颇有道理。
  自打前首辅俞阶去了之后,朝中唯有徐龚和林正两位次辅,可明显,皇上更倚重徐龚。这其中,多半也是为太子造、势。
  这么想着,郑皇后又觉得皇上也未必想让徐龚就这样离京。可她还是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用这招险棋。
  “娘娘,徐家老夫人病逝,届时朝中大臣皆会去吊唁。丧礼过后,您不妨邀了徐次辅的夫人入宫吃茶。就当是徐次辅离京前,您给徐家的体面。这么一来,不招了皇上的猜忌,可同时,朝中有眼力劲儿的人,不免揣摩您的心思行事。如此,还怕不能让徐次辅顺利留下来。”
  “本宫若没记错,徐次辅的夫人是罗氏。”郑皇后缓缓道。
  赖嬷嬷含笑点了点头:“这罗氏生的貌美,和徐次辅,算得上是一桩佳话呢。”
  第86章 薄情
  徐家老夫人突然病逝,徐次辅许过不久就回乡丁忧,这事儿瞬间成了京城最大的事情。
  而此时的定国公夫人李氏,却再没那个心情听外头那些流言蜚语。
  上次郡主往府邸品茶,和老夫人请安时不经意的那么一句话,老夫人第二天便让她把傅锦接回府邸来。说什么傅锦虽不是陈家的姑娘,可这样不明不白的一直住在慈安寺,不免让人看了笑话,也惹了流言蜚语。
  老太太既然发了话,李氏心中再不愿意,也不好反驳。
  可自打这傅锦回府之后,她便没一日能睡安稳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显怀只是迟早的事情。
  虽她早差人紧紧盯着傅锦,日日穿着束腰,可傅锦寄居府邸这么些年,往日里经常往老夫人屋里去晨昏定省,这时间长了,哪里能瞒得住。
  陈莹见母亲脸上的忧虑,也有些不忿道:“母亲,要我看再不能把那小贱人留在府中了。祖母是老了,可也不至于就真的瞎了,何况这府邸上上下下的人,若不小心走露了风声,谢家如何能绕的过我们。”
  李氏听着这话,面色更阴沉了。
  陈莹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母亲,您执掌中馈这么些年,可不能让这小贱人毁掉我们陈家。要我说,您就编个谎言,就说是她叔父想接她过去住些日子。”
  李氏听了,有些犹豫,“这些年她寄居府邸,别说她叔父了,就是那娘家舅舅,也未有任何书信往来。这会不会惹了你祖母疑心?”
  陈莹也被问住了,不过她脑子转的极快,几秒过后,便沉声回道:“母亲,您大可以伪造一封信,就说随着祭祖的临近,他叔父这几日时常梦见自己的幼弟,想到弟弟只留了这么一个孤女,这些年他却并未有任何的看顾,心中实在是惭愧。”
  李氏闻言,果然面色缓和了许多。
  若有了这信笺,老夫人即便看到了,也只会是感慨几句。毕竟这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
  只是,想到儿子对那小贱人的一片痴情,李氏还是有些不安。
  陈莹冷哼一声,一副要撕碎傅锦的样子,“娘,若不是她肚子里有我们陈家的骨肉,看我不掐死她。女儿知道您的担心,可您许是当局者迷了。哥哥未必就真的会一如既往的袒护她。”
  李氏听她这话中的言外之意,不由有些疑惑。
  陈莹也不瞒她,笑着道:“您没发觉,自从大皇子府邸宴请那日,哥哥便鲜少去找那小贱人了吗?我还特意去找了哥哥身边的长随,说是那日大皇子宴请,席间韩家世子爷一句一生一世一双人,惹了不少人不屑。宴席过后,哥哥原该往慈安寺去见那小贱人的。可那日,哥哥最终却没去。可见,哥哥心中也是有计较的。”
  “之前他只是魔怔了,可那日见众人对韩家世子爷的嘲讽,他怎么可能再那么执拗。”
  李氏想着,心知女儿这话说的在理。
  且不说傅锦住在慈安寺那段日子,就是她回府这些日子,若依着儿子往日对她的痴情,必是要偷偷往她院里去的。可事实却是,她回来也有些日子了,儿子却一步都未踏进她屋里。
  她原还以为,儿子是碍着孝顺,不想伤了她的心才这般避讳。
  可如今想想,这未必就是真正的缘由。
  李氏很快就做了决定,可这事儿也不可能不提前知会儿子一声。想了想,她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叫了世子爷过来。”
  丫鬟低声应诺,屏气凝神的出了屋。
  陈莹见母亲做了决定,心中很是欢喜,“母亲,这信既然是我们伪造的,那我们就不如在远郊找个僻静的院子,等到生产那日,那小贱人便再不可能让您头痛了。”
  李氏闻言,身子猛地一僵。她虽气急那小贱人勾、搭了儿子,可这内宅的阴私,她并不想让女儿沾染太多。
  陈莹却浑然不在意,勾勾唇角,道:“母亲,我迟早有一日是要出嫁的,您也不必避着我。那小贱人做了这样的丑事,您肯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而且,这若不是您怕因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和哥哥生了嫌隙,伤了母子情分,谁会稀罕她肚子里的孽种。我们陈家,这些年子嗣也算兴旺。待郡主嫁过来之后,还怕没有子嗣。”
  其实想着这孩子,李氏心中也是有些为难。
  这孩子,生是生了。可这招瞒天过海之后,郡主即便嫁过来,当真能容下这个孩子?
  那日,郡主让傅锦往忠国公府去弹琴,足以看出郡主对傅锦的不屑。而她生的孩子,郡主又怎么会放在眼中。
  只是这些,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现在也想不了太多。
  很快,陈延之就过来了。
  看他这些日子消瘦了许多,李氏心中如何能不心疼,“你说你,这事儿自然有母亲替你暗中谋划,还能让你真的摔了这个跟头不成。”
  陈延之神色淡淡,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