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霍越泽长腿牢牢夹住程舟不安分胡乱磨蹭的双腿, 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大手顺着他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哄着程舟慢慢熟睡。
  翌日清晨, 屋外早早便有人敲响了门。
  葛翠花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小舟,你们醒了没?”
  霍越泽睁开眼,抬手摸摸程舟熟睡的脸庞, 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然后起身开了门。
  “葛大娘, 舟舟昨天奔波了一天,现在累的还在睡呢。”
  葛翠花皱皱眉,“怎么还在睡?再不起床,都赶不上食堂里的早饭了。”
  铁蛋早早便起了床,立马凑过来说道:“娘,你先去食堂帮忙做饭,一会我去食堂帮小表哥把早饭端过来。”
  霍越泽乐的弯腰弹了铁蛋一脑门, “行,那我们两的早饭就靠你帮忙端过来了。”
  葛翠花也不再耽搁, “那也行, 我先走了,家里其他人都出去忙活了,小丫也还在睡呢, 你们就在家里好好呆着歇歇。”
  “还有, 厨房的暖水瓶里有热水, 你们想喝水就从那里面倒。”
  霍越泽点点头,目送着葛翠花离开院子,转身就抓住了小黑崽子,“铁蛋,你去看着小丫,一会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把小丫也带上,知道吗?”
  铁蛋道:“知道了。”
  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墨蓝色的云层沉沉堆积,仿佛要压下来一样。
  风从深山的方向吹过来,难得带来了一股潮湿的水汽。
  霍越泽转身重新关好门,爬上坑躺在程舟旁边,侧头盯着他看了许久,而后拉着程舟的手闭眼假寐,只等着身边的人醒过来。
  等到铁蛋从食堂把早饭端回来的时候,程舟依然睡的死沉.
  霍越泽端着早饭进了屋,转头就把铁蛋赶了出去,催着两个小崽子去找隔壁的大头玩。
  打开搪瓷缸的盖子,红薯粥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另外一个搪瓷缸里则是玉米面做的窝窝头,看起来便很有食欲。
  霍越泽皱眉,王家村的村民们以后恐怕得吃不少苦头。
  这年月,各个城镇下达的具体政策都不太一样,不过主旨大都是相同的,号召公社人民一起吃大锅饭,提倡敞开肚皮吃饭,齐心协力干活。
  他并不打算出手去改变些什么,历史的潮流滚滚前进,有无数的人为此狂热的呐喊,没有人可以挡得住这股势如破竹的风气。
  一个新生的国家,在磕磕绊绊中探索着前进的道路,有些弯路只有亲自走过去了,才能迎来更加绚烂的黎明曙光,继而在未来的时间里,创造空前无比的发展奇迹。
  霍越泽也不再沉思,弯腰将熟睡的程舟抱了起来,“舟舟,别再睡了,该吃饭了。”
  程舟的眼睛完全没睁开,下意识在他怀里舒服的窝着,“你让我再眯一会,我还想睡。”
  “舟舟,我们回去后再好好睡,好不好?”
  霍越泽在他耳边说道:“这里到底不太方便,我们早点走,路上你可以靠着我继续睡。”
  “等回了昌安市,我带你去澡堂子里洗个舒服的热水澡,然后回家任你睡。”
  程舟睁开迷蒙的眼睛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不是,”霍越泽故意闷着声音装可怜,“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总是把我当成你的外人。”
  程舟顿时有些想笑,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过来,“我又没把你当外人,你干吗这么郁闷?”
  霍越泽笑笑,“这下清醒了没?走吧,出去刷牙洗脸,我们再吃饭。”
  好在昨天为了不露馅,程舟提前从空间纽扣里取出来了两人的随身行李,洗漱用具都在里面,正好也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
  “我觉得村里的食堂办的不好,粮食都是有限的,他们现在这么随便吃,以后的隐患太大了。”程舟咬着香甜的窝窝头说道。
  霍越泽叮嘱他,“舟舟,这个年代容不得你乱说话,你想出声提醒他们,那就私下里拉着你表哥提醒两句,探探他们的口风再说。”
  程舟喝了口红薯粥,继而把搪瓷缸给他递过去,“你也喝点。”
  “好。”
  霍越泽低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顾及到程舟的饭量,他把剩下的窝窝头全部投喂给了眼前贪嘴的小吃货,而后把他抱到自己怀里,眼含笑意,看着他像小仓鼠般一口一口的吃饭。
  吃完饭,已经是上午九点多,天色依然阴沉,山雨欲来,乌云压阵。
  “下午会不会下雨?”程舟站在院子里问道。
  霍越泽收拾好两人的包裹,“不知道,趁着现在还没下雨,我们快点走吧。”
  程舟先走去了庄稼地里,和王万顺说着悄悄话,“表哥,我本来不打算说的,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以后饿肚子。”
  程舟继续道:“村里的粮食都是有数的,你们这么随便吃,岂不是很快就吃完了?”
  王万顺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没事,再过一个月,这地里的粮食也能收上来了,到时候不用怕没粮吃。”
  听他这么说,程舟有些无奈,“表哥,万一今年的收成不好,你们怎么办?”
  “不会,今年收成应该挺好的,再说了,如果真没粮吃了,上头肯定会给我们发救济粮的。”
  程舟彻底没话说了,捅了捅后边的霍越泽,示意他帮忙说两句话,不要干站在旁边装哑巴。
  霍越泽不得已开口道:“万顺哥,你知道我是跑运输的,见的事情挺多,别的地方也都在吃大锅饭呢。”
  “可是有的公社早早就把仓库里的粮食吃完了,也没见上头给他们发救济粮,有些偏远的地方……听说好像也闹起了饥荒,已经有好几个老人饿死了……”
  王万顺脸上的笑意开始凝固,“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会闹到饿死人的地步?
  霍越泽不肯再多说,“我也是在跑运输的路上听其他人说的,不知道这些消息的真假,你们最好提前做好心里准备,万一真到没粮吃的时候……”
  “……”王万顺的心里霎时有些发寒,不敢再想象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和我爹好好说说的。”
  程舟也被霍越泽说的话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没多问,拉着霍越泽拐道便去了食堂。
  路上程舟忍不住出声问:“你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真的,但是没那么严重,起码现在还没死人,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霍越泽轻声道。
  程舟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没那么吓人吧?”
  他不由得想到了最近不太寻常的天气,时至八月,高温却始终持续不散,也就是今天,他才难得看见一个阴天。
  难道以后真的要闹饥荒了吗?
  霍越泽低声道:“舟舟,你不用想那么多,还有我在呢。”
  程舟抬头看了他两眼,“等回了家,你再给我好好交代这件事。”这人显然瞒着他不少事呢。
  现在还不到饭点,食堂里只有葛翠花、葛秀芳和其他两个中年妇女,她们在厨房里围坐成一圈,手里都做着事,择菜,洗菜,揉面团,拌凉菜,各自忙的井井有条。
  “是小舟啊,好久没看见你了。”
  “小舟,听说你在城里找了工作,那准备什么时候谈个对象结婚——”
  葛翠花没好气的打断她们,“说什么呢?我家小舟还年轻,不想那么远的事。”
  当她不知道这两个老娘们的想法是不是?一个个都贪图程舟手里的钱和铁饭碗工作,尽想着扒拉她外甥手里的钱票,没有一个安好心的。
  葛翠花索性放下手里的活,拉着他们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说话,葛秀芳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程舟道:“大姨,我赶着回去敲定工作的事,所以不打算在村里多呆了。”
  “行,还是工作重要,小舟,你在城里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葛翠花不放心的叮嘱道。
  霍越泽道:“大娘,你不用担心,我也在昌安市工作,我会顾着他的。”
  葛翠花笑了笑,把口袋里提前准备好的三张大团结硬塞给程舟,“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买的那些东西都是稀缺货,大姨厚着脸皮把你送的东西收了,你也把这钱收下来。”
  “不用,我还有钱呢,大姨,那些东西都是我特地送你的。”程舟不愿意收。
  葛翠花坚持要塞给他,“你要是不收下这钱,我也不收你送的那些东西。”
  程舟死活拗不过她,无奈的把钱收了下来。
  “行了,别再磨蹭了,大姨送你到路边,你自己路上多注意安全。”葛翠花道。
  葛秀芳也道:“小舟,你的工资好好存着,别再手松的乱花了,攒着钱以后娶媳妇用——”
  霍越泽的脸瞬间黑了下来,程舟急匆匆打断她,“表嫂,这个还早呢,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我先走了啊。”程舟麻溜的拉着霍越泽走人。
  葛翠花望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可惜她也没再细想,和自家媳妇转身回了食堂继续忙活。
  路上遇到三两个村里人,程舟点头笑着打声招呼,等到周围没了人,这才悄声说道:“你对着我摆臭脸干什么?又不是我惹你生气的。”
  霍越泽瞟他一眼,抿紧嘴唇不肯说话,只拉着他大步往前走。
  “小舟,你等等。”后方有人在喊。
  程舟往后看了看,原来是大头他娘王春花,不由得笑着说道:“婶子,你专门来送我啊?”
  王春花喘喘气,“小舟,我给你做的那两双鞋,尺寸还可以吧?”
  这两天忙着上工,昨天都没来得及和程舟说说话,听大头的转述,程舟去了昌安市,说好要送菜的事恐怕也得泡汤了。
  程舟嗯嗯点头,“婶子,昨天我就穿上试了试,挺合脚的,穿着也挺舒服的。”
  王春花笑笑,把手里的竹筐递给他,“这是婶子家自留地里种的一些菜,不多,你别嫌弃。”
  “不会,我在城里就缺这些东西呢。”程舟伸手便接过来竹筐,完全不搞那些客套的话语。
  王春花的面色有些尴尬,“我听大头说,你在昌安市找到了工作,之前说好要给你送菜的事……”程舟送了她家一只山鸡,她却没什么东西能够还回去。
  程舟摆摆手,“没事,婶子,你们也别给我送菜了,昌安市离的远,来回一趟太折腾了。”
  “那你把这个钱收下,就当是婶子买了山鸡的钱。”王春花掏出来一叠毛票子,作势就要塞到程舟手里。
  程舟急忙拒绝,“婶子,我可不敢收这钱,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王春花闻言顿住,程舟笑了笑,继续说道:“婶子,那山鸡都是我在山上碰巧抓的,真没那么值钱,你还给我做了两双千层底布鞋呢,咱们就此扯平了。”
  “这账哪能这么算呢?”王春花皱眉道。
  “没事,婶子,我得赶紧走了,到了镇上还得坐班车呢。”
  程舟说罢就拉着霍越泽跑远,嘴里匆匆喊道:“婶子,我走了。”
  王春花站在原地,脸上忍不住想笑,这孩子,跑的可真快,算了,她回头再给程舟做两双布鞋,就当是还那山鸡的钱了。
  两人走了一段山路,程舟低声哄着霍越泽,让这人重新恢复了笑脸。
  没过多久,程舟便累的不想再动脚,忍不住前后左右看过去,霍越泽好笑的矮下身子,“上来吧,我背着你走。”
  “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程舟犹豫道,他现在不能动用精神力,也没办法提前看到这附近有没有人。
  霍越泽笑笑,“别人又不认识你,看到也没事,你乖乖的让我背着,别再乱亲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