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追
  老爷子原来给朱得宜的印象是威风和儒雅兼俱,没想到“病”了后,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朱得宜暗叹,不管是什么样的英雄好汉,一旦生了病,都是这样让人无奈。
  他瞄了眼自己的病腿,自己应该比老爷子幸运些,至少他还清醒。想想不对,老爷子比他幸运太多,老爷子有这么多关爱他的亲人,即使傻了还是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自己就惨了,若是不清醒,早就被“亲人”害死了。即使不死,也不知道活得怎样没有尊严。
  他笑笑,让丫头把以他自己名义送给真哥儿和太极、熊大姐的礼物拿出来。给真哥儿的是文房四宝,给太极的是金铃铛,给熊大姐的是几匹厚实耐磨鲜艳的高丽国布料。
  谢娴儿早已遣人把她给显哥儿准备的礼物取了过来,是一套她自己亲手做的大红刻丝棉衣裤,一顶红色爪皮小帽,一双小锦靴。又代表马二郎送了个铜铸的小狮子摆件。
  第二天,马三郎专门请假代表马府去顺王府送了年礼,没敢让休沐在家的马四郎去刺激顺王妃。这次是朱得宜接待的马三郎,双方会谈很愉快。等马三郎回去快走出大门的时候,碰到了朱三公子朱得敬。朱得敬是姚氏的亲生子,比朱得宜这个大哥还厉害的是,他已经被皇上封为辅国将军。
  马三郎躬身抱拳道,“小人参见朱将军。”
  朱得敬看了两眼马三郎,先高声笑道,“哈哈哈,马将军送年礼来了?”然后,走近马三郎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哼,一群大老粗,能送个什么大马尻。”
  马三郎气得脸通红,怒目圆睁,拳头使劲捏了捏。如果自己今天不是代表马府来的,他豁出命去也要胖捧他一顿。
  朱得宜离得近,听见了这话。拉下脸叱道。“老三,你胡说什么?父王知道了定然不会饶你。”
  “有本事你去告,看父王信你还是信我。”朱得敬边说边走远了。
  朱得宜赶紧陪不是。“马兄弟,我三弟无状,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马三郎冷哼一声。意味声长地说道,“大公子。你更不容易。”说完便上马走了。
  马三郎回去没敢跟老太太说实话,只说了朱得敬脸色不好看。老太太看出来马三郎气得不轻,能让这个冷静的三孙子如此生气,肯定是朱得敬的话极不好听。
  便劝解道。“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若是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尊重他,若是惹急了咱们也不怕他。”
  二老爷知道了气得大骂道。“那个蠢货,以后自然有机会收拾他。”
  大夫人的娘家镇西候府的年礼在二十八日也由刘三爷刘子开送了来。马府历来对这家送的年礼持无视和无语的态度。而今年负责接待的马四郎和王大总管看了礼单后就有些狐疑了,这次送的年礼比往年好了许多。什么时候刘府这么大方,这么阔气了?
  此时,和刘三爷一起来的镇西侯夫人李氏正在正院同大夫人说着话。
  大夫人听了李氏的话后,气道,“你们再咋说也是侯府,为了贪图钱财竟然跟辽城窦家联了姻。那家说得好听是皇后娘家肃国公府的远亲,其实就是同姓攀附过去联的宗。一个土财主,也值得你们拿个嫡女嫁过去?实在要嫁,一个庶女紧够了。你们这样做,不说以后府里联姻艰难了,连我们这些嫁出去的姑娘脸上都无光。”
  李氏冷笑道,“姑太太既然好面子,怕脸上无光,当初咋不知道帮衬帮衬娘家?咱们府是啥光景你也清楚,空有一个架子,内里早空了。若不找个出路,上百口子等着喝西北风不成?如今跟窦家联了姻,咱们跟着做些生意赚些钱财,日子竟是比以往好过了许多。”
  大夫人哼道,“我不帮衬,我手里的银子被你们谋去的还少吗?一大家子坐吃山空,再多的钱财也不够。府里的爷们若真能正经做生意,你们的日子早不是现在这种境地了。说得好听是跟着做生意,说白了就是伸手管人家要钱财。我可告诉你们,那家土财主后台硬,他们的钱财可不是随你们白拿的。该拿的拿,不该拿的不要乱拿。”
  李氏道,“啥是不该拿的?姑太太,你咋还没搞清楚,我们好过了,你才好过。我们家是你的娘家,也是你的倚仗,你有了难处还不是只有我们帮衬着?”
  大夫人本想说我不稀罕你们做倚仗,但想想前几个月没地方走了还是只有回娘家,便没有言语。
  李氏一看大夫人的态度,觉得有戏。又继续道,“那窦家的六姑娘如今也来了你府上,她家跟誉国公府也算联了姻。”
  大夫人一听不高兴了,嗤道,“一个妾,就一个下人,算什么联姻?”
  李氏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窦姨娘是太后和皇后赐的,是贵妾。你兄弟的意思是,姑太太是主母,时常给些窦姨娘体面,不要让她的日子太艰难。这样,不仅窦姨娘日子好过了,我们也好跟窦亲家交待,窦皇后也会记着你的情……”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马国公和马二郎依然没有回家。二老爷说皇上这几天连朝都没上,连着工部、兵部两部尚书等一批官员也不见踪影。
  一大早,老太爷就由二老爷搀着带领男人们去了祠堂拜祖先。古代女人一生只有一次进祠堂的机会,就是嫁进来的时候。老太太再好强,这时候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真哥儿这些小男孩都有资格去祭祖,而自己却是进不去。
  谢娴儿更惨,由于刚嫁过来情况特殊,到现在还没有进过祠堂,自己的名字也没被写进去。先说好了等大年三十时由马二郎带着她进去,结果马二郎没回来,也只得等以后再说了。
  真哥儿拜完祖后回了剑阁。谢娴儿给他换上一身喜气的大红衣裳,又戴了顶瓜皮小帽。太极和熊大姐已经打扮好了,太极今天不仅带了挂着金铃铛的璎珞圈,还穿了一件绣了花边的小红锦缎衣裳,胡子和毛也被绿枝梳得顺顺滑滑,美得它站在妆镜台上不肯下来。
  熊大姐穿的是桃红撒花露脐短上衣,同色百折超短裙。这样的衣裙立着爬着都方便。脖子上还带了两个金铃铛。头上戴了顶红色卷沿的小圆帽。
  谢娴儿也是打扮得喜气华丽,里面是水红撒花宫妆缎面褙子,外罩貂皮紫色小袄。一家漂漂亮亮去了福庆院。
  这一家子一到福庆院,二夫人就笑了起来,“哟,这一家子。个个都漂亮,尤其是咱家宝贝儿。最好看。”
  夸得熊大姐娇羞不已。
  老太太也笑道,“咱们家没闺女,可不就把宝贝儿当闺女打扮?”
  说笑一阵,早已不耐烦的老爷子和马五爷领着孩子们和太极、熊大姐到院子里放爆竹。今天没有下雪。冬日的阳光虽然没有多少温度,但也格外灿烂夺目。院子里到处挂着彩带彩灯,再加上爆竹声和笑闹声此起彼伏。过年的气氛更加浓郁。
  东次间里温暖如春,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男人们和大夫人、二夫人坐在两旁的圈椅上,张氏则忙进忙出地张罗着。本来大着肚子的秦氏和谢娴儿也坐在椅子上的,被老太太招手叫了过去,跟她一起盘腿坐在床上。
  秦氏倚着老太太笑道,“奶奶,您知道为什么我爹当初一定让我嫁进马府吗?”
  谢娴儿抢先笑道,“秦侯爷定是看中三伯长得俊,人才好。”
  一句话把大家都说笑了。老太太笑道,“这话说的是,不是老婆子我自夸,我的孙子个个长得俊。”
  秦氏红着脸轻推了一下谢娴儿,又对老太太撒娇说道,“我爹是看中了奶奶没有女儿,婆婆也没有女儿,定会把我当亲孙女一样疼,当亲闺女一样爱。”
  老太太听了,喜得把秦氏搂在怀里爱不够,说道,“可不是,秦亲家算是看准了,我们家就是稀罕闺女。”
  谢娴儿假意吃醋道,“奶奶不能偏心,还有我,还有我。”
  老太太更喜了,一只手又把谢娴儿搂过来。又抬头对大夫人和二夫人说道,“我们马家的儿郎长得都好,根儿就在那儿。当初大郎爹和三郎爹年轻的时候,哎哟,多少人家的闺女喜欢,追他们追得那个紧哟。”
  老太太的夸张样子把众人逗得一阵大笑。二老爷哈哈笑道,“追得紧,都是拿着棒子追。”
  众人笑得更甚,老太太笑得直哎哟,秦氏捂着肚子笑,谢娴儿忙着给老太太顺了背,又帮秦氏顺。
  众人笑够了,谢娴儿又说老太太,“不待只拿着儿子孙子说事的,奶奶也要说说自个儿。您年青时是拿着鞭子把爷爷追到的,还是拿着棒子把爷爷追到的。”
  正好老爷子回屋喝水,听了谢娴儿的话,刹那间想起了风华正貌时。看着老太太说道,“花儿年青时长得体面,跳的金蛇竹叶舞最好看。”
  谢娴儿跟老爷子更是随便,笑着说,“哦,我知道了,原来奶奶是拿鞭子追到爷爷的。”
  老爷子深以为然,点头道,“是,是,我那时最喜欢花儿拿着小鞭子轻轻打在我身上。”
  豪爽的老太太也有些红了脸,嗔道,“当着儿孙的面,胡说什么呐。”
  老爷子还要说话,就听窗外的方哥儿在大声喊道,“太爷爷,咋还没喝完水呢?”
  被拉回现实的老爷子又变成了孩子,忙应道,“来了,来了。”喝了几口茶后,又急急跑了出去。
  这个时刻,不仅女眷们羡慕着老两口这么多年来相濡以沫的恩爱,男人们也深有感触。
  谢娴儿抱着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奶奶,孙媳好羡慕你。”
  秦氏也道,“孙媳也羡慕。”
  大夫人的眼圈都有些红了,自己夫君长得最像老爷子,可是这方面咋就一点都不像呢?
  老太太想想嫁给老公爷近五十年了,一路扶持着走过来,现如今已是儿孙绕膝,也是感慨万千。拍着谢娴儿和秦氏的手说,“不用羡慕奶奶,马家儿郎都像你们爷爷,自然不会……”看到大夫人时又改口道,“你们要学精明些,懂得抓住夫君的心。男人有时也像孩子,得哄着。”
  马三郎笑道,“奶奶,孙子怎么觉得,您孙媳妇才是您亲生的,你的孙子都是她们招回来的?”
  一句话又把大家说笑了。老太太推着秦氏笑道,“看到没,你男人吃醋了。”
  晌饭简单,是羊肉锅子,也没喝酒。饭后,老公爷和孩子们继续疯玩,二老爷领着三爷、四爷在福庆院上房西次间院斗牌,女人们都回去午歇了。
  大概未时,众人又去了福庆院,大夫人、二夫人、王嬷嬷陪着老太太打起了马吊,谢娴儿、秦氏在一旁观看。
  吃年夜饭前,马国公和马二爷终于回来了。他们风尘仆仆,一看就像赶了远路。老太太吃惊道,“你们不就是在皇宫里嘛,怎么搞得这样脏?”
  马国公笑道,“我们及何大人、卫大人等人陪着皇上去了西郊山里的兵器工场,这几天吃住都在那里。”
  谢娴儿心道,这个皇上还真是勤勉,在古代皇帝中算少见的了。
  老太太道,“具体的回头再说。大郎娘、二郎媳妇,先去把你们男人服侍整齐干净了再回来。”
  四个人答应着离开了福庆院。
  马国公好久没有在正院沐浴更衣了,不想去,看到刘氏就腻味。本来还想去外院或是封四娘的丽园,但看着大夫人殷切的目光,想着今天是大年三十,明天是初一,老娘又这么吩咐了,也只得硬着头皮同大夫人一起去了正院。
  从马二郎脚尖甩得老高就能看出,他的心情极好。谢娴儿实在忍不住了,想提醒他注意些仪容和姿态。马二爷悄声对谢娴儿道,“丫头,不远的将来,你夫君定会给你请封诰命,你不会比嫂子她们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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