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蒋齐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从远处大步流星的走来,笑道:“这丫鬟还真是听侯爷的话,王妃赏东西,还得看侯爷意思。”
  他话说的夹枪带棒,原本喧闹的气氛静了一瞬。
  季长澜冷冷扫了蒋齐斌一眼,什么也没说。
  倒是糊里糊涂的老王妃笑着问了一句:“夕云今天怎么没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这一开口直接戳向了蒋齐斌心窝子,蒋齐斌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拿着玉杯的手缓缓收紧,过了半晌才咬牙回道:“夕云最近身体是不太舒服,等她调养好了,我再让她亲自登门给王妃祝寿。”
  老王妃笑着点头,张了张口似想说什么,蒋齐斌却忽然将话锋一转,看着乔玥道:“我看这丫鬟也觉得机灵,王妃既然喜欢,不如就将这丫鬟留在身边解闷,正好讨个彩头,虞安侯向来仁孝,定是不会拒绝的。”
  已经到了九月末,空气中透着丝丝凉意,树梢上的叶子被风一吹便跌进泥里,席间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乔玥身上。
  这次不同于上次,蒋齐斌话说的比蒋夕云满,又是在老王妃寿宴上,季长澜若是直接拒绝,便是拂了老王妃面子。
  他和谢景向来不和,只靠老王妃才保持着如今这不冷不热的关系,若是失了老王妃这个纽带,两人关系势必会进一步恶化。
  乔玥缓缓抬眸,对上季长澜幽深的眼。
  他逆光中的五官看不出什么神情,轻轻对她招了招手。
  乔玥缓步走到他身侧,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恰好与她平视,他长睫下的眼眸不似前几次那样暗含戾气,干净的像是晨光熹微时的雨露,是乔玥从没见过的平静。
  他指尖搭上她的手腕,两人腕上缠绕的佛珠轻轻相碰,一片寂静中,她听到他轻声开口问:“想留在靖王府吗?”
  明明覆在她腕上的手很稳,但是不知怎么,乔玥却觉得他的指尖在颤,不全是因为害怕的颤,更多的是疼,那种旧伤被狠狠撕扯开的疼,乔玥想一想就觉得难过的疼。
  细微到只有贴着脉搏才能感觉到的细微情绪,却好像将他所有悲喜都交到了她手中一样,由她选择。
  乔玥莫名就想到了昨天梦境里的身影。
  她的眼睫颤了颤,近乎本能的开口,大声回答道:“奴婢不想离开侯爷,奴婢只想呆在虞安侯府。”
  作者有话要说:  谢景和现在的女主不会有感情线的,这章梦境的时间线在第八章那个梦境的前面。
  还有上一章提到的,女主现实是挂了的,本来想在前三章修一下的,然后最近年关有点忙就一直搁置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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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乔玥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耳朵里。
  搭在她腕上的手原本很稳, 可乔玥话音一落, 却感觉到他指尖明显颤了颤。
  周围人的目光都移向老王妃。
  老王妃今天穿了件妃色曲裾深衣, 外面披了件瑞鹤绣纹小袄, 不似上次黛青直裾那般冷硬刻板,端庄稳重之余,多了几分满面春风的喜气, 衬得那面容愈发慈祥和蔼起来, 听乔玥这么一说, 当即便笑着道:“好,这丫头是个忠心的,阿凌没看错人。”
  她对着身旁的刘婆子道:“去把我前些日子得的那对儿景泰蓝坠子赏给这丫头。”
  刘婆子应声退下,乔玥俯身谢恩后, 季长澜将她拉回了身侧, 周围又恢复了先前喧闹喜气的景象。
  谢景远远瞧了乔玥一眼,什么也没说, 倒是蒋齐斌心里有些打鼓了。
  季长澜冷漠狠戾是出了名的, 之前就打死了府里不少丫鬟, 而老王妃慈祥仁厚, 府内丫鬟哪怕最后赎了身, 老王妃也会给她们安排好去处,更何况靖王如今也没有妾室,这样一对比,丫鬟们更想去靖王府简直是明摆着的事。
  蒋齐斌又哪里想得到季长澜竟然会主动询问一个丫鬟的意思?
  倘若这丫鬟刚才应了,以传闻里季长澜对这丫鬟的喜爱程度, 那不是等于把自己的软肋交到了靖王手里,任由靖王拿捏?
  季长澜绝不是这样的人。
  蒋齐斌觉得季长澜对这丫鬟很可能不如传闻中那么喜欢。
  他静静回到了座位上,老王妃又坐了一会儿,才在刘婆子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男席。
  这次的寿宴要举办三天,季长澜身为老王妃养子,不大方便回府,宴席结束后,便和前几年一样留在靖王府小住。
  院子是刚刚打扫过的,虽不如侯府重华院那般规模宏大,但也干净雅致。
  路上季长澜一言不发的拨弄着指间的佛珠,玄黑长袍在层层火云下愈显幽深,长睫遮掩下的眸底虽然看不出任何表情,却莫名给了乔玥一种压抑又沉闷的感觉。
  乔玥一句话都不敢说,跟着季长澜进了房间,刚刚关上房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嗒”的一声轻响。
  是佛珠被丢在木桌上的声音。
  乔玥的肩膀颤了颤,小心翼翼的回过头,看到季长澜靠在椅子上轻阖着双眸,宽大华丽的袖袍半垂在地上,侧颜线条精致流畅,微抿的唇在日暮下透出些许苍白的冷来,似乎整个人都只剩了黑白两色。
  乔玥心头一紧,莫名就想起了他上次晕倒在马车里的样子。
  她慌忙跑到季长澜身侧,像上次一样用手拍了拍他的面颊,喊他:“侯爷,您还好吗?”
  季长澜没什么反应,只是轻轻皱了下眉。
  这……这看起来似乎和上次一样严重。
  乔玥心脏“咚咚”跳了两下,忙从荷包里掏出之前蜜好的青梅,趴在季长澜面前,细软的手指撬开他的嘴唇,正准备将青梅喂进去时,忽然就对上了他幽深的眸子。
  感受到指尖微微湿润的凉意,乔玥慌忙把手从他嘴唇上移开,举起另一只拿着青梅的手,黑亮的杏眸小鹿似的无辜,软糯糯的开口道:“奴婢看您晕倒了,想喂个梅子给您……您、您没事吧?”
  “你在想什么。”少女清澈的杏眸近在咫尺,季长澜忽然抬手扣上她的后脑勺,将她拉到面前,沉缓的语调带着微微勾人的尾音,低低对她说:“我喝醉了。”
  “……”
  喝、喝醉了?
  不可一世的反派也会喝醉的吗?
  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季长澜忽然笑了,问:“很意外吗?”
  乔玥确实很意外,在她的印象里,季长澜这种强大到没有弱点存在的反派,一般是不会喝醉的。
  人喝醉通常只有两种原因,要么心情好,要么心情不好,乔玥一时间也分不清他是前者还是后者。
  垂眸沉思间,季长澜又把她往前带了带,漂亮的眼眸在暮色下宛如宝石般夺目,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轻声问:“真的不想留在靖王府么,真的……想陪在我身边?”
  后面几个字越说越轻,几乎消失在了双唇中。
  乔玥没能听清,一双杏眸微微闪烁,想也不想的回答了他前面一句话:“靖王不是好人,奴婢不想留在靖王府。”
  季长澜低低笑道:“我也不是好人。”
  比如现在,他看着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唇瓣,就想做不好的事。
  甚至是更不好的事。
  ……什么都想做。
  季长澜眸色深了深,忽然垂下眼睫靠近她,两人四目相对,他高挺的鼻尖几乎触上她的,薄薄的唇离她不到一寸。
  与平时冷冰冰的感觉不同,乔玥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比平时急促了许多,气息也比往常更烫,灼灼的吐在乔玥的唇瓣上,她鼻翼间满是淡淡萦绕的酒气。
  而那双眼睛又幽又深邃,像是要将满天暮色都收入其中,美如碧玉。
  乔玥头有些晕,思绪也有些混乱,看着季长澜再度垂下眸子,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青梅举了起来,塞进了他微微张开的唇瓣间。
  丝丝缕缕的香气在舌尖弥散,季长澜动作一顿,唇齿间满是青梅包裹的蜜。
  甜的发腻。
  他抬眸对上小姑娘的杏眼儿:“你在做什么?”
  乔玥呆了呆:“给侯爷吃梅子呀。”你不是喝醉了吗?
  轻软软的语调钻进季长澜耳朵里,他呼吸不经意间又沉了许多,可是面前的小姑娘却依旧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似乎什么也不明白。
  四年的时间,她长了身高,变了容貌,可脑子里装的东西似乎还是那些。
  没有一点儿男女之间的东西。
  季长澜含着口中青梅,静静看着小姑娘的眼。
  而乔玥也就一脸茫然的与他对视。
  半晌后,他缓缓收回了覆在乔玥后脑上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言不发起身向房内走去。
  乔玥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偏头问:“侯爷,您好些了吗?”
  季长澜语声听不出情绪:“好些了。”
  乔玥又问:“青梅可以解酒,奴婢这还有一些,您还要吃吗?”
  暮日向西沉去,季长澜脚步微顿,在光线黯淡的屋内转过头来,眸光流转间薄唇微弯,不紧不慢的低幽幽道:“现在不吃。”
  “以后一起吃。”
  一起吃?
  乔玥没听太明白。
  虽然只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可她总觉得季长澜语气中有种莫名的深意。
  她捏了捏自己鼓囊囊的荷包,转身去院内温了一壶醒酒茶,再回到房间里时季长澜已经睡下了。
  似乎真的有些醉了,他睡的比往常沉了许多,乔玥给他盖好被子,刚出了里间,就听院内有人叩响了房门。
  看见站在屋外的刘婆子,乔玥愣了愣,轻声道:“侯爷已经睡下了,王妃找侯爷有要紧事吗?”
  刘婆子道:“老身不是来请侯爷的,是王妃想见姑娘,姑娘您跟老身走一趟吧。”
  老王妃找自己干嘛?
  乔玥虽然有些奇怪,但老王妃的意思,她也不好拒绝,在外间留了盏灯,跟着刘婆子出了院门。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老王妃房间内灯火通明,她换掉了今天宴席上绣纹精致的礼服,只穿了件简单的深衣,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身旁的女子闲聊着。
  那女子穿着水红色的曳地长裙,袖口上用金银丝线绣着二乔牡丹,烛影摇曳间,她转过一张妆容精致的脸看着乔玥,向老王妃问道:“这就是姨母今天寿宴上赏赐的丫鬟?”
  老王妃见乔玥进来,微微笑道:“是她,没错。”
  顿了顿,她对正在俯身行礼的乔玥道:“这是霍贵妃,阿凌的表姐,听说阿凌今天随行带了个丫鬟,就吵着说想见见你。”
  乔玥一怔,想起书里贵妃霍薇柔大季长澜六岁,十年前就进宫了,深得皇上宠爱,到如今也算是半个正宫娘娘了。乔玥不敢轻慢,正准备俯身行礼时,霍薇柔的随行宫女却快她一步,不等她反应就将她按在地上,厉声道:“见了贵妃怎也不知行礼?”
  乔玥毫无防备,宫女力道又重,被她这么一按,膝盖顿时磕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坐在椅子上的老王妃一愣,面上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她年轻时也在宫里住过,最讨厌的就是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鬼把戏,张口正要斥责宫女,一旁的霍薇柔就抢先开口道:“这是王妃府上,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还不快退下!”
  说完,她又转眸对老王妃道:“这是敬事房前些日子才拨过来的宫女,不懂规矩,等回宫了我再好好教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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