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对于简家人准备让简西和简婆子那个远方侄孙女结婚的事,村里人的褒贬不一。
  有些人说简婆子和简刘氏的这个做法聪明,娶了一个可以拿捏的孙媳妇/儿媳妇,要是将来简西取了一个管家小姐,恐怕两代婆婆都得在儿媳妇面前矮一节。
  也有人夸简家人厚道,姜念慈在简家住了三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简西之间的脉脉情愫,如果简西一朝飞黄腾达就抛弃了姜念慈,恐怕她的名声会受到影响,在当地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现在简西愿意明媒正娶这个远方表妹,在外人看来就是厚道重信义的表现,要不然,即便她抛弃了姜念慈,抑或是纳她做小,也不会有人替姜念慈出头,当着他的面说三道四。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声音在说简家人糊涂,简家本就不能给简西什么助力,于是在他的婚配上,更应该考虑周全,姜念慈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哪比得上官家千金身份尊贵,还能用母族的势力人脉帮简西在官场上疏通关系,娶了这样一个糟糠妻,恐怕是简家人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诸如此类的话还有很多,好在简家人忙着筹备婚礼,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流言蜚语。
  而姜念慈更是沉浸在将要嫁给简西的喜悦里,更加不会被这些外界的揣测影响心情。
  *
  “有趣,居然是齐国公府被抱错的那个小世子。”
  此时寿王已经回到了燕都,正在王府里养伤的他翻阅着底下人送过来的资料,而他的床榻边,还坐着一个模样与他有五六分相似,却比他更为沉稳严谨的青年。
  此人正是寿王的同母兄长,三皇子雍王,比起偶尔还有些跳脱的七皇子寿王,雍王给人的印象是刻板而又严肃的
  “三哥,我记得,齐国公府那个小世子的风评不好吧,听说是个浑不吝的,小小年纪就收了一堆通房,每日和一群狐朋狗友混迹在斗鸡场和船坊里。”
  虽然三年过去了,可还是有不少人记得当年轰动全燕京的世子错抱事件,时至今日,还有人会提及那件事。
  只因为齐国公府找回来的那位嫡小姐实在不比那个假世子出色多少,攀比心重,不容人,性子乖戾……每当那位小姐出丑的时候,就会有那些和齐国公府不合的人翻出当年的旧账,讽刺齐国公夫人既不会生孩子,也不会教孩子。
  上一世,因为原身不肯和亲生父母离开,厚着脸皮留在燕都的缘故,众人的目光大多集中在原身一人身上,即便齐明珠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大家也会看在更荒唐的原身的面子上体谅她童年的不幸,宽容对待,尤其后来原身缠着齐明珠想要娶她,好继续留在齐国府内,更让人对这个被命运捉弄的无辜女孩心生怜悯。
  因此那个时候,齐明珠的名声尚可,谢氏也依旧是美名在外的国公夫人。
  这一世,只是因为简西离开了,顿时就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
  “三哥,你说有不有趣,一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只花了短短三年的时间,居然成了一省解元?”
  寿王玩味地说道,到底是蠡南的从上到下的考官全都眼瞎了,让他一路从县试考到乡试?还是蠡南这届考生这般无用,连一个只念了三年书的纨绔子弟都比不上?
  抑或是,简西真的是那样一个天才,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能达到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而且哥,我真的很好奇,你说那齐二,当时认出我没有?”
  这是寿王最好奇的事,他或许不认识燕都的某个纨绔子弟,可作为曾经齐国公府的世子,经常出入国宴的齐桓西应该记得每一个皇子的模样。
  寿王不介意简西是在认出他以后救的他,他只是奇怪自己当时自我介绍时简西的态度。
  那样平静,要么,是忘了他的模样,要么,是心机足够深沉,如果是后者,寿王倒是更欣赏他了,当初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可远没有简西这样沉地住气。
  “记不记得,等他这一次进都赶考就知道了。”
  雍王的心思远比这个弟弟来的深沉,因此他从这份短短的资料里看到的讯息更多。
  雍王相信挫折会让人快速成长,简西因为身份骤变从此改了性情,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雍王真的很难相信,一个纨绔浪荡了十四年的人,可以在一瞬之间调整好情绪,然后明确目标,努力奋斗。
  而且几天之内,让一个不学无术,连字都写不好的人靠兜售字画凑齐回乡路费,这个可能性又有多高呢?
  在他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从一开始,齐桓西就在藏拙。
  这样一来,又有两个解释,第一个,是齐国公要求他那么做,但可能性不高,因为齐国公对于他父皇根本就没有威胁,他不需要养废继承人,让他父皇安心;第二个可能,就是他自己决定这么做,可身为嫡子,又是世子,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招来一堆骂名呢?除非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换回去,为了不招人眼,故意藏拙。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雍王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智慧,会让一个人从那么小的时候就学会伪装,甚至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发现他的假面具。
  “咦,那齐二居然娶亲了,娶的还是当年跟着他一块离开的丫鬟。”
  寿王翻着册子,忽然皱眉。
  只是丫鬟罢了,简西好歹也是一省解元,小官的女儿总娶得了吧,如果他再等等,等到这次春闱结果出来,没准高官权贵榜下捉婿,将自家宝贝女儿嫁给他这个青年才俊呢,有一个得力的岳家,他在官场上可以少走很多弯路,这个道理,已经是解元的简西没道理不懂。
  现在简西娶了一个丫鬟,将来除非他位极人臣,不然谁家小姐愿意嫁他为妾,奉一个丫鬟为主母呢?
  相比较之下,雍王原本紧锁的眉头反而放松了。
  愿意娶当年不离不弃的丫鬟为妻,足以见得简西这人知恩图报,人品上毋庸置疑,他不怕手下的人太聪明,就怕聪明的人太狠心。
  雍王觉得,他越发想要见见那个曾经的齐国公世子了。
  第50章 世家子农家子14
  三个月后
  “相公,真的不用我陪你一块进都赴考吗?”
  已做妇人打扮的姜念慈多了一些娇媚的风韵,此时她正帮简西收拾行李,一想到明天简西就要离家赴考,心里十分不舍。
  “这一次去燕都,我有很多事要做,很有可能顾不上你,而且等会试结束后,不管有没有高中,我都是要回乡的,这样来回奔波,对你来说未免太折腾了。”
  简西从族中收了一个父母双亡的晚辈做书僮,对方算是简西的表侄,关系差了十万八千里,可那孩子实在可怜,亲叔叔占了他爹娘留下来的田地房子,要不是简来牛和简刘氏善心收了他给儿子当书僮,给他饭吃,还给工钱,恐怕他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那对无良的叔叔婶婶磨磋死。
  这一次进都赴考,他会带着那个书僮同行,平日的生活起居就不需要妻子费心了。
  而且古代的交通实在是不够便利,从老家到燕都,来回得花费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又是水路,又是山路,把人折腾的够呛,不如等他高中后回乡祭祖,再带着念慈和家人一块进都。
  “可是……”
  姜念慈将自己亲手缝制的亵衣放到箱笼中,几次欲言又止。
  “别担心啦。”
  简西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书册放下,走到床旁,拉过姜念慈的手。
  “再说了,有你陪伴,恐怕我的心思也没办法放在温书这件事上了。”
  少年眉目清俊,温和含情的声音落入姜念慈的耳朵里,让她的脸颊绯红发烫。
  正值新婚,自然免不得耳鬓厮磨,鸳鸯绣被翻红浪,简西说有她跟着必然会分心,自然让姜念慈想到了这种羞人的事情。
  “胡说八道,我去帮娘烧饭,你就自己整行李吧。”
  说着,姜念慈将手抽了回来,一脸娇羞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简西轻笑了一声,看着姜念慈落荒而逃的身影,只能摇了摇头,将出行必要的东西整到箱笼中。
  *
  “听说这次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也下场了,那可是才名远扬的琢玉公子,照我看,这次的状元郎必然是礼部尚书家的这位公子了,我押他十两。”
  “非也非也,你们可曾听说过颜绥远颜公子?”
  “颜绥远,那不是南江四大才子之首吗,难道他也是今科考生?”
  “没错,这位颜才子还是南江的解元呢,凭颜公子的诗才,我押五两,赌他能成为这一次的状元郎。”
  “我投……”
  “我投……给我押一两。”
  临近会试,各地的考生齐聚燕都,全城的百姓都极为期待这三年一次的盛事,应运而生的,还有许多赌场开出的赌局,所有人都可以押自己心仪的考生为状元,一旦压中,按照当初定下的赔率,可以得到不菲的赌金。
  简西颇有趣味地看着赌场外激烈讨论的赌徒们,然后好奇地踮起脚,透过人群的缝隙查看每个考生名下的投注数目,以及他们各自的赔率。
  “公子,您的赔率怎么那么高?”
  简西的书僮十分疑惑地在简西耳边问道,因为怕给简西惹事,一路上,这个书僮都不敢大声说话,因此刚刚他的这番疑惑,也没有被第二个人听见。
  自从考中解元后,简西就成了当地百姓交口称赞天才神童,人人都用文曲星下凡来形容他的聪慧,简西的这个书僮是他本家的一个小辈,更是无比推崇这个让简氏一族扬眉吐气的公子。
  在他看来,别人也应该这样崇拜他家少爷才对,可是来了燕都之后才发现,自家少爷在那么多考生里,似乎并不起眼。
  赌场也是要赚钱的,看一个考生在百姓心目中的夺冠可能性,可以通过赔率得知。
  一般来说,考中状元可能性最高的考生,赔率越低,相反,考中可能性越低的,赔率越高,这样综合下来,赌场才能赚钱。
  书僮看少爷名下的赔率是一赔七,而赔率最低的那一位考生,赔率只有一赔二,刚刚那些人口中谈到的侍郎家的公子,和南江来的才子,都是接近于这个赔率的。
  “这位蠡南的解元未免也太年轻了吧。”
  正当简西准备回答小书僮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有人提到了简西的名字。
  “倒是一个人才,可惜啊,太沉不住气了,如果换做我是他,肯定会沉淀三年,等到下一次会试,
  在一展抱负。”
  “是啊,还是年轻了些,怎么,他的老师难道没有提点他吗?”
  蠡南有些偏远,自燕朝开国以来,蠡南从来就没有出过一个一甲考生,不像是读书氛围浓厚的南江,开国六次科举,已经出了三位状元,几乎每年的一甲,总有一位是来自南江的。
  因此一直以来,蠡南的考生从来不在夺冠的热门范围内,这一次也是因为蠡南今科的解元太过年轻,才得到了几分关注。
  “也不知道这位小解元模样如何。”
  有人嘿嘿嘿笑着说道,如果那个解元是个模样俊秀的,没准等科举结束,还会有另一番机缘呢。
  谁让历年参加会试的大多都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未婚配的少年屈指可数,甚至一两届都难出一个,但凡那解元模样清俊一些,就极有可能被人注意到,招为佳婿,好生栽培一番。
  “谁知道呢,人家既然能在束发之年考中解元,必然是埋头苦读的书呆,试想一个总是捧着书坐在房间里的少年,极有可能身体虚弱,眼下常年青黑,病怏怏又郁沉沉的模样,哪能讨小姐们的喜欢呢。”
  “就你嘴快,人家可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小心衙役抓你。”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书僮替自家公子抱屈,简西却听的津津有味。
  “我有一百两,押这位蠡南的简解元高中。”
  简西拿出一张一百两面值的银票,交到那位赌场管事手里。
  “这位公子,可想好了要押注,这钱我一旦收下了,可不会退还给公子您了。”
  管事倒吸一口凉气,寻常人压注都是一辆、五两的押,鲜有人一出手就是一百两,更何况,押的还是简西这样冷门的考生。
  “我就是觉得这位考生的赔率高,他要是侥幸考中状元,我岂不是净赚了七百两银子。”
  简西笑了笑,旁人看他年纪尚轻,只当是哪户富贵人家养的败家子,光想着挣七百两银子,却没想过一旦赌输了,他这一百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管事笑了笑,接过简西手里的银票,然后给了他一张凭证,到时候放榜,可以根据这个凭证来兑换。
  简西刚刚并不只是单纯的为自己添个彩头,而是在投注的同时了解了一下这次自己的竞争对手,原身并不关注科考,因此简西也不知道原本这一届的三甲考生分别是谁。
  他飞快扫了眼名录,然后将每个人的姓名和赔率记在心底,这才从人群中离开。
  “公子,我有些肚子疼,想上茅厕。”
  正当简西闲逛的时候,书僮忽然捂着肚子哀嚎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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