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喵……喵呜……”
  欸?大晚上的阿铁和肥仔怎么叫得这么凶?
  杜泉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它们的声音来自“3号院”和她住的9号小院有一段距离,位置更偏,格局和她那边一样,南北各两间房,许是太久没人住,四周都是半人高的杂草,风一吹便成片地晃动,在远处看倒像有人立在墙根儿呢。
  她这几日被牡丹缠上,打心底还是有些怕的,尤其知道那人还会下蛊,虫子蛇蚁,这是她这辈子最怕的东西了。她宁愿得罪的是泽秋,好歹那几鞭子打下来过几日就好了。
  过了会儿,里头的叫声停了,杜泉站在门外有些犹豫,这院子颓败阴森,里头散发的味道也有些刺鼻,阿铁它们大约就是淘气贪玩,应该也没什么事。她摇了摇头,暗道自己现在是惊弓之鸟,看哪儿都有鬼,呼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
  可她刚走了两步就听着里头忽然出现“砰砰”的声音,夹杂着阿铁的惨叫和肥仔的嚎叫。
  她管不得那么多,拨开小路两边的草就把那扇门踹开,这一脚力气太大,结果门没锁,她直直地扑了进去,幸好地面是湿土,她掉下去也没摔坏。
  “呸呸”吐掉沙土,她赶紧爬起来,阿铁又惨叫一声,她抽出匕首攥在手上,就往声源处跑去。
  声音在院子靠里的屋子里,半间小屋,窗户被木板钉着,上面贴着符纸,还有一道道血印子,像是人手抹上去的,颜色极深应是凝固了许久。
  “刺啦刺啦”杜泉拧眉往黑暗处仔细看了看,就见肥仔此时浑身的趴在门上,此时两只爪子用力的挠着木板,口中“呼呼”的低吼。
  “肥仔,这是……这是怎么了了?”
  她吓了一跳,扑过去将肥仔抱起,它的两只爪子上的指甲都掉了,血淋淋的。可眼睛中那两团绿油油的光却依旧盯着木门,仿佛里面有多凶狠的东西。
  “砰!”
  门上被狠撞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被甩在门上,肥仔炸毛,顿时跳起来又呲着牙怒嚎。杜泉察觉到不寻常,紧紧捏着匕首,用力向门上撞去,一下两下,她透过门听到阿铁无助的叫声,动作更大力,只听着哐当一声,门顶挂着的八卦镜掉在地上,连带着一根手指粗的锈铁钉。
  她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可阿铁在里头她又不能不管,于是贴在门缝看了一眼,就看到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红绳,将门框紧紧黏在一起,她听到阿铁的呜咽声,拿出匕首便将红绳割断,并且释放凤影钻了进去。
  里头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有点像女人的惨叫,难道这里就是囚禁那些魂器女子的地方?可是阿铁跑进去做什么?是什么厉害人物,竟把阿铁打得吱哇乱叫。
  凤影在里头一顿穿梭,回来后又缠在杜泉手腕上。而此时这屋子的门锁掉在地上 ,哗啦一声,同时,她感觉似乎有什么束缚也跟着被毁了。
  “唔……”一股混合着恶臭的阴寒之气从门缝里冒出来,伴着一声低沉的叹息,像是弯久了腰的人忽然站起身子,舒坦地叹了口气。
  杜泉僵着手后退,她低头找肥仔,见它闭着眼倒在一旁,就像是忽然被抽干了精气,她放低身子将它抱起,它只很轻地呜呜一声。
  “阿铁?”她试着唤了一声。
  门内没动静,她又大着胆子用匕首推了推门,喊了声:“阿铁!”里头有木板咯吱响动,她连忙问:“有人吗?”
  窸窸窣窣地声音从门内传出,门缓缓张开缝隙,连接在门框上的红线像被风吹得伸了出来,像一条条没了生命的蚯蚓。
  她盯着那条缝,看到了两只手指,漆黑的指甲苍白泛青的手指,它很慢地探出来,手背,手腕……门缝逐渐开大,杜泉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她看到门口地面上的符纸。
  “糟了,这里头……”
  怕是有邪物!
  她回过神抱紧肥仔就要逃,可身后的门却忽然大开,那只手臂像是两条竿子快速向她的背心抓来,凤影窜出堪堪挡了一下,那东西仅仅缩了一下就又缠过来。
  杜泉不得不转身应对,手上的黄铜匕首在她手中灵活的转动,将那东西逼得再难进一步,这样的举动激怒了里头的东西,杜泉边抵挡边退,夜色中她只看到两条舞动的手臂从屋内伸出来想抓住她。
  赶紧跑,快逃!她极度紧张着,避开那两只手臂径直往门的方向扑。她卷起一只铁笼子摔到那屋子里,哐当一声,那手臂忽然停下,杜泉刚松了口气,脚腕上忽然一紧。
  “嗖”有条蛇尾缠住了她的脚,用力往那屋子拖。
  杜泉被拽倒,无处着力胡乱扑腾,却像是死狗一样被拖往那间黑漆漆的屋子里,那东西力道之大,她真是半分都挣扎不动。
  “救命,银九!”
  她大喊了一声,双手紧紧攀住门框,和里头的东西僵持。而这一声“银九”似乎让那东西愣了一下,竟停下动作,杜泉立刻招来凤影,抓在手中顺势向脚腕出狠狠扎了下去。
  凤影此时如刀,柔韧锋利,刺破那蛇尾溅出一股臭血。
  那邪物疼得回过神,嘶喊了一声,却缠得更紧,蛇尾疯狂甩动。杜泉被臭得发晕,挥着手臂乱刺,黑暗中她也不知道那东西的身体究竟在哪儿。
  “砰砰”她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在墙上,复又扔到地上,摔打着,骨头都快碎了。
  她咳出一滩血,五脏六腑像被刀子生生挖了出去,疼得缩成了虾米。手上的力道渐弱,无意间伸展手臂竟摸到了一团毛,她赶紧抓在手里,就听到阿铁委屈地“呜”了一声,这一声又让杜泉清醒了几分,她紧紧抱住阿铁,耳边辨别那东西的位置,“呼哧呼哧”的气息声来自她背面,适应了黑暗后她隐约看到一个影子蜷在墙角,像只壁虎,又像蜘蛛。
  手上凤影被她的血染红,竟泛起了火光,她蓄积了所有力气,怒吼:“凤影,杀!”
  凤影像枚火箭冲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那东西身上。
  “啊……啊……”
  动物和人的声音交杂,发出凄厉的声音,杜泉来不及多想手指环绕,与凤影心念相同,它变成火环将那邪物的脖子勒紧,火烧得难受,有了烤肉的味道,那那邪物总算松开了杜泉。
  这时候,根本不能松懈,杜泉狗刨似的将阿铁刨在怀里,就往门口退,那东西执着得很,两只手臂抠着凤影,竟张牙舞爪地俯冲过来,杜泉回头看了一眼,便和那邪物的眼睛对上。
  火光之中,她看到一张人脸,褶皱的皮肤,没有眼白的硕大眼睛,呲了一排尖牙的大口,奇丑无比,和姬无命竟有几分相似。一截人身,丰盈的胸部,腰下却延伸出一条蛇尾,四肢还在,只是比正常人的更细更长,像折了螳螂腿安在身上了,银白的发团成一片,像一块被压扁的棉花。
  这是什么怪物!
  这一愣神间,那东西已经到了近前,她没来得及躲,俯身将阿铁压在身下,自己却被那东西一巴掌拍在了背上,身子轻飘飘飞出去就撞到了门框上,“砰”的一声,杜泉只觉得自己脊梁像是被折断了。
  手脚无力,这下不死也要瘫痪了,也不知银九到时候肯不肯费力救她。
  她掉下地上,蜷缩在那里想了一下,竟笑出声。
  那邪物一手抠着脖子上的凤影,手被烧得血淋淋也没送开,一只手伸出来要抢杜泉手里的阿铁。
  杜泉混混沌沌,摸到楼月生给的发卡,将尖头刺在那邪物手腕上,蝶影并无异常,只能说明……这东西身上没有邪气,发卡几乎是只扎破了一层皮,被那邪物夺过来就扔了。
  腰间的铃铛也安安生生,陆吾也不可能来救她。银九是不是病得厉害,忽然间她似乎又回到以前了,孤身一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依旧将阿铁抱得很紧,低头一口咬在那邪物手腕上,臭血流到她嘴里,那些不耐烦地甩开她,她又爬回来咬它。
  谁都不能抢走她的阿铁、不能!
  “啊呜……”
  阿铁艰难地抬头,身上的血又凉又黏,蹭她一脸,杜泉心头一软,将它抱紧,虚弱地安慰道:“没事,阿铁,这次我来救你,大不了咱们一起死。阿铁乖,我带你走。”
  “呜……”阿铁似乎听懂了她的自言自语,挣了挣身子,似乎不想拖累她。杜泉察觉到它的动作连忙抱紧它,用头顶了顶它的头。
  可她感觉阿铁的身子正在往下滑,气息也近乎消散。
  她害怕,怕阿铁死,谁能想到这偌大的龙海市,这荒芜的银公馆里,她竟只敢相信一条狗呢?她哭起来,叫它的名字,希望它起来和自己一起逃。
  怎么没有人来救救他们呀!
  她紧紧地抱着阿铁,嘴里嘟囔着:“咱们,一起走好不好,阿铁?你别死……你好好看着,我现在变厉害了哦,我给给你杀了这个邪物!”
  “我杀了它,你快起来看!”
  “快起来看,阿铁……”
  没有回应,阿铁身子还软软的,厚厚的皮毛十分温暖,杜泉使劲抱紧他,看着门外,她乞求银九或是谁能来救救她,救救可怜的阿铁。
  它要死了……
  第三十三章
  银九到底养了什么东西!为什么身上没有半点儿邪气,却比邪物还恐怖?
  她心跳得极快,慌乱间忽然想起她还有苍牙,对!她还有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似乎感觉到了生命的曙光,杜泉再一次奇迹般的振作起来,她攥紧手指,抬起手臂将胳膊上的红绳露出,把血都涂在上面,她盯着那邪物,一字一句道:“苍牙,我以主子的身份命令你,速速出现,绞杀邪祟!”
  被她召唤,红绳逐渐震动,她藏于血脉的力量因为她的求生欲开始觉醒,她感觉自己身体在发涨,血管快爆裂。可令人绝望的是,红绳似乎被施加了某种禁制,苍牙迟迟没出现。
  倒是那邪物被她手上发光的红绳吸引,竟劈手将她手腕抓住,而她整个人被提到半空,整体胳膊差点分了家。
  “唔……苍……牙……”
  那邪物竟开口,口齿不清的念了一句,声音像是老人,粗哑磕巴,应是许久没开口了。它说完又将杜泉提到眼前嗅了嗅,杜泉狠狠的地与她对视,在那双黑漆漆没有眼白的大眼珠子里看到了嘲讽。
  它又说:“是……我的。”
  杜泉踢打着想要挣脱,却在无意间看到邪物的手臂,竟然也戴了一条红绳,绳子上坠着一颗玉葫芦,那样式分明就是玲珑岛学堂里小孩子戴的吉祥绳。她的这一个是阿婆给的,其他小孩子都是村长给做的,这种红绳的花样很复杂,只有村长和几个老人家会编,据说红绳都是岸边一种红草的茎晒干了以后泡过药水做成的,随着年岁长大,绳子也会增长,一直陪伴孩子到老。
  红绳通常会坠贝壳,金银小物件儿或是玉石翡翠等,家境不一,那坠子也不一。
  杜泉知道它听得懂人话,急声问:“你是谁!你是玲珑岛的人!我也是啊……我们……”
  “我知……青萍……”
  杜泉指着自己,用力点头,“阿婆?对,阿婆是青萍,你……是谁?咱们是同族呀!”
  “族人?嗬嗬……青萍,毒妇该死。你……妖孽,亦该死!”邪物一字一顿,说得极缓。
  杜泉笑容缓缓落下,从头到脚冰凉,她心中诧异,这邪物竟知晓她和阿婆的身份,并且心中有恨。
  阿婆在渔村颇有威望,待人都很好,她虽然被关在溶洞,可从未害人,怎么在这邪物嘴里成了该死的?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此时外头“叮叮当当”想响了几声,它忽然扭头看向门外,随后便好像是想到了什么,顿时兴奋起来,也不顾着凤影还在它脖子上勒着,猛地掐住杜泉的脖子,将她夹在胳膊底下快速向门外窜去。
  杜泉被勒得半口气上不来,差点憋死,好不容易挣脱出一点缝隙,还没来得及张嘴,这邪物也不知道被什么吸引,疯了似的往外闯,而她也灌了满嘴灰,被夹着拖了出去。
  苍牙被压制,她一遍一遍地呼唤,它依旧被锁在腕间,没办法,她试图通过收紧凤影逼迫邪物停下,可那半人半蛇的怪物很显然比她要皮糙肉厚,不但不停,反而加大手臂的力道和杜泉僵持。
  杜泉听到它说:“不自量力,咱们……看看……谁先死。”
  不用说,肯定是杜泉的头先分家。
  她只好放弃无谓的挣扎,耷拉着脑袋任凭处置,借机恢复体力。
  邪物匍匐在草地像蛇一样游走,杜泉被拖拽,身上衣服早就被磨烂,她抬起头看前头方向,发现它正往后院去,穿过那一片密林屏障,后头就是……是禁地!
  这邪物要带她去禁地。
  不可以,银九嘱咐过的,不能去!
  “喂,咱们定是有误会!你先冷静好不好,咳咳,你不能破坏禁地,会出事的!你……你放开我!银九……银乌术马上就会来了!你也不想……死吧!”她恶狠狠地警告,可因为虚弱说出的话半分气势都没,反倒引得那邪物狞笑。
  那邪物笑了一声,说:“他,自顾不暇,管你?”
  “你不会得逞的!”
  “哼,等了十年,早该,毁了。”邪物缓慢地说了一句。
  十年,可牡丹说银九到岛上抓人是在三年前啊……
  难道这邪物是很早前从岛上失踪的村民?难道每两年被送出岛的那些年轻女子,其实是被抓到这儿了?
  杜泉疼吸气,咬牙问:“可不可以,告诉我,我阿婆她在禁地么?”她拽着邪物的手臂,不依不饶得地问。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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