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我早换了,”十四阿哥叉着腰道,“我把那些不听话的通通打了一顿赶出去,剩下的都是我自己调来的,我自己调教的!”
  四阿哥斜斜一笑,“那还不算太差,总算不是跟人要来的。”
  “谁稀罕!”胤禵嘟起嘴,嘟嘟囔囔了几句,“我就是一时糊涂,真给我,我还不要呢……”
  四阿哥瞪了他一眼,“不说这些了,五妹快要出嫁了,你也准备准备,咱们做兄长的总得给妹妹添些妆底。你在宫里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派人跟我说,我在宫外给你置办一些。”
  胤禵闻言想了片刻,乖乖地点了点头。
  福晋屋里
  冯嬷嬷跪在正堂中央,福晋坐在正中,两旁坐着宋氏、李氏。
  大格格的金钗银饰都被翻了出来,一件件地从中检查参了假的,不消片刻,已经有了十多件。
  福晋面色冰寒,一手拍在桌子上,“混帐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把心思动到了格格的头上?”
  “福晋恕罪,福晋恕罪,”冯嬷嬷一连几个头叩在地上,“奴婢是鬼迷了心窍了,一时糊涂,求福晋饶命啊,以后再也不敢了,福晋恕罪……”
  福晋把头撇向一旁,“现在知道求饶了,你倚老卖老,慌骗主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
  冯嬷嬷惊得一脸鼻涕眼泪,膝行了几步道,“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求福晋开恩,奴婢家里都是老弱妇孺,奴婢实在是没办法啊……”
  “行了!”福晋打断冯嬷嬷的哭诉,“收起你的一肚子委屈!来人啊,杖责三十,打完赶出府去!”
  四进院门口,苏伟、萧二格脸对脸地蹲着,院子里一声声哀嚎很有穿透力。
  萧二格抿着嘴唇摇摇头,“还是打的太轻了,你看这老嬷嬷的声音多有力气。”
  苏伟扫了扫自己靴子上的灰,“这人啊,就是自作虐不可活。”
  “苏公公、萧公公,”唐五猴儿一样的窜过来,“大格格的东西都赎回来了,那银匠铺子一点儿没敢作他用。”
  “那是自然的,”苏伟接过唐五手里的一包东西,几个人相视一笑。
  正说话间,挨完杖刑的冯嬷嬷被两个仆役架了出来,杖责一般都是瘀伤,外表看不出什么。
  唐五一脸坏笑地凑上前,“哟,冯嬷嬷这是病了?”
  脸色惨白的冯嬷嬷嗫嚅着唇,半天说不出话,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从唐五扫到萧二格,最后落到了苏伟身上。
  第125章 丈夫志气
  康熙三十九年
  四爷府
  西配院由四间小院组成,宋氏与大格格住在北边第一间,院子里摆着不少花草,尤以杜鹃为多。一颗成年的梨树长在院子东北角,伸长的枝桠刚好掩在大格格卧房窗子的上头。
  茉雅奇趴在窗户前,一脸好奇地看着东耳房敞开的大门,心里莫名地发紧。冯嬷嬷被两个人架进了屋子,额娘身边的几个丫鬟也跟了进去,片刻后一盆脏水被泼到了台阶下。
  宋氏脸色冰冷地坐在堂上,屋内侍候的下人们纷纷低头敛目。大侍女漾儿脚步轻缓地迈进屋门,向宋氏一俯身道,“小主,已经给冯婆子上过药了,她非要给您叩个头再走。”
  “我不想见她,让她赶紧走!”宋氏侧坐着身子,语态透着怒意。
  漾儿抿了抿唇角,垂首道,“奴婢也想直接赶她走,可她说她有几句话一定要告诉您,是关于大格格的,十分紧要。”
  宋氏颔眉微思,缓了口气道,“让她进来。”
  “是,”漾儿俯身领命,着人架着冯嬷嬷进了屋子。
  “主子,”冯嬷嬷惨白着脸,瘫在地上,“奴婢给您磕头了。”
  宋氏撇开头,微微闭眼,“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吧,现在告罪认错也于事无补了。”
  “奴婢知道,”冯嬷嬷哆嗦着撑起身子,“奴婢鬼迷心窍犯下大错,不敢再求小主原谅。但是奴婢伺候了小主、大格格这么多年,临走之前有几句话一定要告诉小主。”
  “你且说吧,”宋氏轻捏着手绢,抿了抿唇鬓。
  冯嬷嬷咬了咬嘴角,向前膝行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小主,请小心那个苏培盛,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往大格格身边靠。”
  宋氏微微一凛,缓缓转过头来看向冯嬷嬷。
  冯嬷嬷慢慢地垂下头,继续道“前几次在庄子里,您不在,他三番四次地背着奴才勾大格格出去玩。大格格年幼,听信苏培盛的妄言,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听奴婢的话。奴婢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一直在中间拦着。这次奴婢犯下大错,被银子迷了心窍,受罚被赶出府都是罪有应得。但奴婢还得跟小主说一句,要不是那个唐五出言迷惑,奴婢是全没有这些心思的。而那个唐五,平日和那帮公公走得最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还请小主思量。”
  四阿哥由皇宫回到府邸时,院子里十分安静。过往的奴才都低眉敛目,轻手轻脚,有得成排成列地捧着包袱往排房那儿走,有得挨个屋子进进出出地记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四阿哥微蹙着眉头问迎上来的张起麟。
  “是福晋下的令,”张起麟眯缝着眼睛,微微躬下身子,“让奴才们清点各个屋子的用具,看有没有鱼目混珠或是丢失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要清点?”四阿哥举步迈进书房。
  张起麟由后跟着,回禀道,“是大格格身边的冯嬷嬷,私卖大格格的首饰被查了出来。福晋动了气,让奴才们清查各个院子,看还有没有干这种勾当的。”
  “冯嬷嬷?”四阿哥挑了挑眉,随即抿抿唇角,“苏培盛呢?”
  “苏公公去排房那边儿了,好像去给大格格挑嬷嬷了,”张起麟答道。
  四阿哥点了点头,“爷去福晋那儿一趟,你让苏培盛回东花园等我。”
  “嗻,”张起麟领命而下。
  傍晚
  东小院静逸而安宁,带着秋日凉意的晚风卷过荷花池吹起了淡淡的甜意。后院茂密的枣树已经染了嫩黄,一些提早落下的叶子在地上铺了软软的一层,苏伟没有让人清扫,而是直接铺了毡子在上头,美名其曰贴近大地。
  四阿哥走进后院时,苏伟正仰头看着夜空,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悠闲得很。
  一双蓝漳绒串珠尖底靴走到身旁,苏伟偏过头咧嘴一笑,“主子。”
  四阿哥皱皱眉头,俯身坐到苏伟旁边,“都入秋了,还这么躺在地上,着凉了怎么办?”
  “不会的,”苏伟坐起身,跟四阿哥肩并肩,“毡子下面有很厚的叶子呢。”
  四阿哥瞥了他一眼,伸手摸摸地上的毡子,语态随意地道“冯嬷嬷的事儿是你做的?”
  苏伟啧啧嘴,“也不算全是我做的,我就是找人给她提了个醒,她就自己钻进去了。”
  四阿哥偏头瞅瞅苏伟,“你倒是越来越胆大了,陷害人的事儿做的这么光明正大。”
  苏伟扁扁嘴,“我还不是为了你们父女俩!茉雅奇的脾气再让那个嬷嬷约束着就要磨没了。以后真要扶蒙,不是等着受欺负吗?”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缓了口气,后撑着身子看向漆黑的夜空,“扶蒙一事痛的是女儿家,伤的是男人心。谁陈帝子和蕃策,我是男儿为国羞。纵然千般不忍,也不得不做,为的不过是百姓安居。”
  苏伟眨了眨眼睛,仰躺到毡子上,“我知道你一腔雄心,你要怎么做,我都支持你的。扶蒙一事,一朝内无法清议,我懂。”
  四阿哥转头看向苏伟,笑了笑,低身躺在苏伟旁边,“其实,有时候我倒想自己生在乱世,横刀立马为君策,驱逐胡虏海内清!”
  “这个我能接,”苏伟一个挺身做起来,“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持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四阿哥微抿唇角,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凝视着抱膝而坐的那个人。夜空朗朗,沉压压的枝桠下,两个年轻人,一坐一卧,目目生辉。
  “在地上看星星总是看不清,”苏伟仰头望着夜空,低低的埋怨道。
  “回头爷让人在屋顶给你搭个平台,你去上面看就能看清了,”四阿哥轻轻抚上苏伟的腰。
  苏伟怕痒地往旁边躲了躲,四阿哥不怀好意地凑了过去。
  十月,颁金节过后,康熙爷颁下圣旨,封皇五女为和硕温宪公主,下嫁佟佳氏舜安颜。
  佟国维有一瞬的惊愕,但很快俯身谢恩。
  索相府
  堂屋内已经升起炭炉,格尔分备礼时万分不解,“皇上为何将温宪公主旨赐佟佳氏?当初佟国维为四阿哥请封亲王,皇上可是万分不满的。”
  索相目色深沉,略略一笑,“如今看来,皇上怕是已经看出佟国维有意靠拢大阿哥了。佟佳氏势力深厚,他的站位势必引起朝中平衡的倾斜。”
  “那,皇上这一手,是想将佟佳氏推给四阿哥?”格尔分问道“没错,”索相点点头,“皇上对于太子及大阿哥之争的耐心已经濒临界点,四阿哥、八阿哥都是皇上为了削弱两方的势力有意培养起来的。”
  格尔分抿抿唇角,压低声音道,“佟国维一向老谋深算,他怕是不会随了皇上的意。阿玛,咱们的事儿还得加紧筹谋才行。”
  索额图缓了口气,凝眉深思很久,慢慢地点了点头。
  温宪公主的婚期定得很快,太后给温宪公主的备嫁也十分丰厚。朝堂上,康熙爷特意宣了舜安颜觐见,以示重视异常。
  下朝后,众臣纷纷向佟国维道贺,佟佳氏一族出了两位皇后,如今又有公主下嫁。可谓真真的黄金国戚,当朝显贵。
  四阿哥略一思索,也上前拱手道,“恭喜佟老了,胞妹年幼,届时还望佟老多多照拂。”
  佟国维凛了凛神色,垂首回礼,“四阿哥客气了,温宪公主下嫁佟家,佟家自当百般供养。老臣不才,但尚知情识礼,对公主定与对其他事一样,绝不会时移事异,改变本心。”
  四阿哥微一怔愣,目光闪烁,半晌后紧抿着嘴唇道,“佟老不必忧心,胤禛虽然年轻,但还有些自知之明。”
  “老臣惶恐,”佟国维略一俯身,并未再多答话,转身退下。
  四阿哥在空旷的乾清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出宫门。
  八阿哥由不远处的台阶旁走出,远远地看着离开的佟国维和四阿哥,眉心微拢,“佟佳氏……”
  苏伟的小院
  一帮人在屋顶上忙忙活活,苏伟坐在花园的凉亭里远远看着。
  “苏公公,”大格格茉雅奇远远朝着苏伟而来。
  “大格格,”苏伟站起身。
  茉雅奇拎着毽子兴冲冲地走到苏伟身边,“额娘让我出来活动活动了。”
  “那就好,”苏伟笑笑,“奴才陪您踢毽子玩吧。”
  “好,”茉雅奇笑嘻嘻地点点头,复又回头看着东小院的方向,“那帮人在房顶干什么呢?”
  “额,在修房顶,”苏伟挠挠头应道。
  “修房顶?”入夜的西配院亮着灯,宋氏坐在梳妆台前慢慢理着发丝。
  “是,”跟着大格格的侍女点点头。
  宋氏凝思片刻,开口道,“除了这些,他都跟茉雅奇干什么了?”
  “踢毽子,”侍女想了想,“还给大格格讲了两个故事,有穆桂英挂帅,还有樊梨花——”
  “行了,”宋氏冷冷地把梳子拍在梳妆台上,“你们留心这点儿,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
  “是,”侍女俯身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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