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钱谨裕回到县里,从偏门回到房子里,煤油灯驱散一隅黑暗。他见桌子上放着一碗面条,含笑坐下端起碗开吃。
  房子里有一张黄花梨木床,一个四开门的大衣柜占据西侧半堵墙,一张摆靠窗边摆放的书桌,窗台上摆放几个盆栽,太阳花热情奔放,窗台下用石头堆砌起来的花圃,娇黄色、嫩红色的美人蕉迎墙而立,厨房边有一棵槐花树,春天来了,打槐花做饼吃,一定十分美味。
  他忽然对房子前主人很好奇,屋里屋外充满着朴实、阳光的气息。
  “方才李壮媳妇喊我去吃饭,我婉拒了。”橘黄色的灯光照打在墙面上,映出一个瘦弱的身躯,圆滚滚的肚子十分突兀。
  她不停歇收拾柜子里的东西,前所未有的舒心。不管住在娘家还是婆家,都要小心翼翼看别人脸色,从这一刻开始,她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嗯,对了,你大嫂怀孕了,”钱谨裕推断出郑家人知道吕芳芳怀孕的事,根据原主的记忆,郑桃儿怀孕十个月要生的时候,郑母顾忌儿媳妇孕期反应厉害,担心把女儿接回来住给儿媳妇添堵,破坏女儿和儿子之间的兄妹感情,怕以后女儿在婆家出了什么问题,儿子不给女儿撑腰,所以提出到乡下照顾桃儿。不巧,吕芳芳摔了一跤被送进医院住了两个星期,郑涛不会照顾人,郑母被迫留下来照顾儿媳妇。吕芳芳住进医院第二天,郑桃儿夜里要生了,钱家没一个人管她,她大概出去叫人…第二天半截身子埋在雪里没气了。“刚怀孕就躺进医院,你嫂子身边离不开人,聪聪还要人照顾,我估计岳母抽不开身子给你坐月子。”
  郑桃儿垂下眼皮子,努着唇角半晌道:“我自己也行!”
  大哥,她回到乡下很少提起他。算了,妈说每个人都有难处,日子过得都不如意,况且她一个外嫁女本就不应该死赖在娘家。
  “我让邱芳在乡下跟奶、婶娘们学习伺候人坐月子,到时候你生了,把她请来伺候你,你出了月子,带她到供销社,多给她买些姑娘家的东西。”两方父母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就是傻乎乎的妹子。钱谨裕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这两家人!!!
  郑桃儿坐在床上盯着鼓起的脚背,咬着唇,脸颊浮现柔和的笑容。“我姨离这里不远,明天下班,你陪我去见见她。”
  “你还真打算糊纸盒子?”一大堆纸盒子换十几分钱,在他看来纯属浪费时间。
  “我在县里也没事做,打发时间呗!”郑桃儿想着糊纸盒子不费脑子,和人聊天,半天也能糊一堆,能挣点钱贴补家用。况且房租占丈夫工资的四分之一,孩子出生后,花销更大,她想多攒一分钱是一分钱。
  钱谨裕从他们的穿着、面色和精神面貌分析出,住在巷子里的人家不愁吃喝,女同志手头宽松,花钱应该不会扣扣搜搜。有一份调查表明,女同志除了热衷于服侍、彩妆,就是吃~他想从此处做做文章。
  “你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生活环境,其他的事过两天再说。”说完,钱谨裕打着哈欠,端着碗到厨房洗了,打一盆水,到厨房旁边搭的小木屋子里冲澡。
  他似乎想起来有什么事没做,哦,他从乡下回县里,特地拐到菜园子走一遭,摘了一些菜,在菜园子地上留了他的名字。邱芳张罗一大家子的伙食,到菜园子看一眼就知道少的菜被谁摘走。
  他从自行车篮子里拿出菜,把菜放到厨房。
  丈夫县里乡下来回跑了好多遍,挺累的,她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一边,不烦他。郑桃儿听到关门的声音,闭上眼睛拍拍床里侧,示意他睡床里面。肚子越来越大,她夜起的次数越发频繁,还是睡床外边方面。
  钱谨裕从她身上跨过,眼皮子闭上,眼珠子却在转动。
  夜里郑桃儿起了三次夜,钱谨裕回回扶着她的腰托她起身,睁开眼睛听到她远走的脚步声,闭上眼睛感受她重新躺回床上。
  天微亮,院子里有走动声,他索性不睡了,穿上衣服打开门呼吸新鲜空气。
  “呦,小伙子,腰肢扭得不错。”李壮差点吹出口哨,他眼珠子左右乱瞄,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胸口一鼓一扁重重呼气。
  钱谨裕转个身子不理他,继续晨练,他可不想人到中年变成油腻大叔。
  他有时候觉得这人真无趣。递给钱谨裕两条鲈鱼,见钱谨裕掏钱,连忙阻止:“我家三位女同志听我说花瓣辣椒有美容功效,把辣酱占为己有,”他搂着兄弟的肩膀,小声说道,“给我做一瓶大蒜辣酱,两条鱼是付辣酱的钱。”家里的女同志应该不会抢他的辣酱了吧!
  钱谨裕盯着他道:“辣椒排湿气,大蒜排毒。”
  李壮:“...”他奶湿气重,他妈抱怨脸色暗黄,要排毒。
  钱谨裕笑眯眯拉着他,等李壮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坐在灶台下。
  “我从没烧过火!”想他一个大老爷们烧火算怎么回事,刚要起身,就听损货开口。
  “我腌制的泡椒,想不想尝尝鲈鱼身上刷一层酸辣泡椒蒸出来的味道?”送走邱芳,他翻墙到郑家把腌制的辣椒罐头全都搬到这里。
  李壮怂怂地坐下,往灶膛里添稻草,稻草点着后,在稻草上架上木材。他对上钱谨裕打趣的眼神,视线对上熊熊燃烧的木材,一系列架木材的动作行云流水,脸给自己打的啪啪响。
  他把辣椒剁碎腌制成泡椒,里面放了白砂糖提鲜。殷红的碎辣椒片、白色的辣椒籽、白色的蒜泥铺在鲈鱼身上,厨房里有李壮友情赠送的小葱和生姜,把生姜切成碎片铺在鱼肚子下面,葱末等鱼蒸好了再撒在上面。
  鱼放在锅里蒸,下面煮上糟米粥。
  不一会儿,李壮捂着肚子盯着锅,光闻味道,比他妈、他奶做的香,味道绝对不差。
  钱谨裕到房间里拿出一根腊肠到厨房,他已经想象出母亲发现宝贝腊肠丢了一根,猪油少了一半、咸菜少了两捧是何等愤怒。猪油是他带猪肉炼的油,腊肠是他带到乡下,母亲应该不会太生气吧!钱谨裕有些心虚的想着,把腊肠切成薄片,咸菜剁碎,来回搓洗好多遍,放足猪油,把腊肠炒的外表焦酥,放入辣椒、蒜末炒香,最后放咸菜。
  鲈鱼蒸好了,钱谨裕分给他一条。
  李壮不好意思指着咸菜:“能不能扒拉一小碗给我?”
  钱谨裕拿出一个小碗,随便扒拉咸菜,并没有挑腊肉给他,或者避开腊肉。
  李壮端着两道菜,咯吱窝夹着一瓶蒜泥辣酱回主院。
  郑桃儿开门正巧看到这个场景,她没有追问,两人吃饭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你别一直闷在屋里,到巷子里走走,和老人聊聊天。”钱谨裕见她点头,蹬着自行车和李壮汇合。
  李壮和他并排骑行,用余光不停地打量他,一个男人做的饭,咋就比女人做的好吃呢!一盘鱼端回家,他还没夹鱼肉,四道寒光齐齐飞向他,他退而求其次夹咸菜吃。他媳妇是女同志,和长辈们一起享受鲜美的鱼肉,最后还是他奶心疼他,给他留了鱼头和鱼尾。
  两人到了供销社,顾军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住壮子家还习惯吗?”
  “人家可习惯了,我就酸爽了!”李壮大吐苦水,他们家族的规矩大着呢,晚辈必须要礼待长辈,要不然叔叔们、弟弟们怎么全走了,只留长房守着主宅,其实他也想走,也想出去浪。
  “活该,谁让你小心眼,把辣酱揣回家。你要把辣酱留下来和我们分着吃,怎么着也有你一半的辣酱!”
  李壮挠着头发回到猪肉铺,心中恼火不想理兄弟,几分钟没过,伸头又开始和兄弟们瞎掰。
  他们聊着、聊着,集体闭嘴…听到谨裕和中年妇女说话,天地良心,不是故意偷听,他们离的太近了,是被迫偷听。
  晚上睡觉,儿媳妇倒是没有出现意外,早晨儿媳妇睁开眼睛,捂着肚子一直喊疼。找医生看,医生提议实在疼的厉害,建议吊水,儿媳妇不愿意,非要咬着牙忍着。儿子没去上班,在医院里陪着儿媳妇,老头子怕儿媳妇中途出现意外,她和儿子两个忙活不过来,就把孙子带到厂里。
  她眼底淤青、脸色苍白,一晚上没怎么合眼,怕儿媳妇出现什么意外,儿子一觉睡到大天亮,她更不能让儿子一个人照顾儿媳妇。早晨见儿媳妇又没吃多少饭,担心儿媳妇的身体熬不住,算着供销社什么时候开门,匆匆赶了过来。
  郑母一眼就瞧见女婿,走上前关心道:“谨裕,你昨晚去哪了?”
  “妈,我在县里租了房子,把邱芳接到县里住。昨天去通知你们,家里没有人。”他背对着郑母整理衣服。
  郑母脸上露出笑容:“搬到县里好,”她能照应女儿,看着女婿越来越满意,“你们在哪里租的房子?”
  他脸上浮现出愧疚,把衣服挂到架子上,经过艰难的抉择,终于吐露出:“妈,桃儿被气着了,身体有些不舒服,下班我带你去看看,正好认认门!”
  “你…”女婿不用说,她也知道女儿肯定被乡下的婆婆气着了。理智提醒她平息怒火,女婿不和老家人和稀泥,把女儿接到县里,说明女婿心偏向女儿,“好,五点半我来找你。”
  钱谨裕疑惑道:“妈,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还不是你嫂子,都生了一个孩子,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一不小心拉伤了腰,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呢!”郑母快被两个子女弄得心力交瘁,想起正事,叹口气道,“你嫂子怀孕后,胃口变了,喜欢吃你做的干辣椒蘸酱,你看下班后能不能给你嫂子做一罐头瓶?”
  “行,绝对行,”钱谨裕一口答应下来,看到郑母露出欣慰的笑容,接着说,“妈,我们村的老人摸桃儿的胎位,说不太正,这次赌气又气伤了身子,老是心悸。我要送她去医院,她不肯,急了就说晦气的话,我不敢逼她太紧。下午您去劝劝她到医院里检查,医生让我们住院,我们就住院,让医生给桃儿安排住在嫂子隔壁的病房,也方便你照看她。早晚我给桃儿送饭,顺带给嫂子也送一份。”
  女婿这番话说到她心坎里了,分开住好!儿媳妇和女儿不对付,要是住在一个病房,指不定闹出什么大动静呢!但是女儿住院的事不能瞒着儿媳妇,事后被儿媳妇知道,她大着肚子像之前一样跟儿子闹离婚,儿子非恨死女儿不可,连带着也埋怨她。
  “妈,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也走不开,桃儿一个人住院我也不放心,我爸妈…”他深深叹口气,“要是为难,等这周末我带桃儿去医院看病!”
  这不是挖她心口窝么,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心疼,她恨不得现在就把女儿拉进医院。至于亲家公、亲家母,千万别来,可别把女儿伺候个好歹。
  郑母让女婿什么事也别管,由她劝女儿到医院看病,儿媳妇这里有两个人看着,她伺候好儿媳吃喝拉撒,中间让儿子看着儿媳,她去陪女儿说会话。“我回去和你哥商量一下,下午就把桃儿接到医院。”
  和儿子通风,至于儿子怎么和儿媳解释,让儿子操心,她一定要把女儿接到医院好好检查身体。
  “妈,我在社里等你。”钱谨裕目送岳母离开,幽深的眼眸溢出异样的笑容。他好心情整理货架子上的衣服,撇头斜视目瞪口呆的损友,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群人下意思抖一下,再次向李壮求证,郑桃儿确实面色红润,身体十分健康,怎么钱谨裕把他媳妇说的随时会难产?
  钱谨裕守了一会儿衣服店,没人光顾,伸头找李壮说话:“壮子哥,想不想吃独特口味的鱼片汤?”
  李壮已经彻底被他的手艺折服,简简单单的咸菜被他炒着这么好吃,鱼片汤岂不是更加美味。他家是夜里私自偷偷卖东西人的老主户,家里的鱼、野物是从他们那些人手里买的,不用票据,价钱也低。
  不过他们不卖给普通住户,私自卖东西被人举报,会被当成臭老九拉到大街上接受老百姓的批d。这些人十分小心,只做熟悉老主户的人生,就算老主户担保介绍的客户,他们也不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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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第一世界(三更)
  这帮子贼兄弟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俩,李壮眼珠子转了两圈,冲钱谨裕挤眼睛。钱谨裕点头拿起大瓷缸子,在里面倒半缸子开水,把衣服摊在柜台上,用瓷缸子底部熨烫衣服,把衣服上的褶子熨烫平。
  一天的功夫就让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都会打哑谜,背着他们商量吃鱼片汤。几人牙齿磨得嘎巴嘎巴响,鼓囊着腮帮唾弃两人。
  大家各自打理自己的铺子,供销社里只有零星几个人,脑袋闲的快长出毛来了,几人对了一下眼神,开始套两人的话。
  在你来我往互损笑骂中,时间过的飞快,到了下班的点。
  钱谨裕盯着大门正前方的时钟,正好五点半。和他料想的一样,无论岳母如何保证接桃儿到医院矫正胎位,最后都不会出现。
  “你不是说带你岳母带弟妹到医院看病吗?”李壮伸手拽住他的自行车,“你不等等?”
  “行,你陪我等。”钱谨裕把自行车停靠在大梧桐树下,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李壮停好自行车,和他并排坐着。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他猛然发现自己忒傻了,他干嘛傻乎乎陪钱谨裕等人。
  他试探问道:“你岳母是不是被事情耽搁,今天不会来了?”
  十个难产七个死,亲妈知道女儿会难产,不积极赶来跟女婿一起去看女儿,还迟迟不出现,实在耐人寻味。钱谨裕骗岳母媳妇有难产迹象,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钱谨裕笑着看他:“还等吗?”
  李壮果断摇头,顺溜的从后车座移到前车座,蹬着脚踏,自行车飞快的往前冲。
  钱谨裕耸肩追上前,两人拐个弯子去顾军几人家,拿了一些东西才回家。回到家里他没有和桃儿提岳母找他的事,到厨房里倒腾辣椒。光准备材料就准备了一个小时,他熬了半锅油,成盆的往锅里倒蒜末、辣椒、花椒粉等材料,时不时用大锅铲搅动锅。
  丈夫跟她解释材料是供销社同事各显神通帮他弄来的,还有人贡献出好多空罐头瓶子。郑桃儿用铁钩透锅底,木材没了就往里面添,眼神一直追随丈夫的身影,见丈夫又把一盆酱豆倒进锅里,不消片刻,就闻到酱豆和辣椒等几种材料的混合香味。
  她揉着咕噜咕噜叫的肚子,熬了大一锅辣酱豆,不可能留自己吃:“你打算送人?”
  “咱们刚来,分一些东西给邻居们尝尝鲜,打好关系。”钱谨裕不停地搅动辣椒酱豆,上面漂浮着一层红油,油下面咕噜咕噜熬着各种食材。
  他从外口锅拿出一块贴锅饼,饼上抹了一层辣酱豆,递给桃儿:“尝尝味道怎么样?”
  郑桃儿扶着灶台站起来,用清水冲一下手,接过饼咬一口,表情立刻亮了:“好吃!”她又咬了几口,慢慢回味一番,“吃了停不下来。”
  钱谨裕给自己抹了一个辣酱饼,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和记忆中的味道差不了多少。
  “我们免费送给大家吃,不能送太多,够大家吃两顿。大家吃了第一顿辣酱豆,会惦记、会回味,第二顿加深惦记回味程度。现在吹的是西北风,我们熬一锅辣酱豆,让风把辣酱豆的香味吹到邻居的邻居家的院子里,够勾起他们想吃的**,他们肯定不会空手来要辣酱豆,会拿东西来换。”郑桃儿和他并排站在一起,用手肘捅着他的腰窝,眼尾往上调。
  钱谨裕丝毫不掩饰震惊,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样算计邻居是不是不太好!”郑桃儿被丈夫盯得有些心虚,她吸着嘴唇,两腮鼓鼓的晕染出胭脂。
  钱谨裕深明大义道:“好东西要和大家一起分享,但是也不能让我们吃亏是吧!”
  “对,”郑桃儿拼命点头,吓死她了,好害怕丈夫说出‘与人分享,不求回报’的大道理,丈夫让她和婆家人相处秉承这个道理,她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谨裕,材料要钱,我们又耗费人力,他们来换东西,我们定的价格是不是比原材料贵一点,”她用眼尾偷瞥丈夫,见丈夫认同她的话,用手指抠着丈夫的手心,“人家要给钱,不给物,我们该收多少钱呢?”
  钱谨裕假装陷入苦恼:“我对县里的物价不清楚,脑子里还存在农村物价,还是由你来定,不管给钱给物,你保管。”
  郑桃儿思索了一会儿,才佯装镇定的应下这活。她咬住唇瓣,偷偷给自己比一个大拇指头。
  两人又吃了一个饼,喝了一碗粥。郑桃儿怕丈夫手抖,装多了辣酱豆,能把她心疼死。她挤开丈夫,装辣酱豆的事交给她,每个瓶子装的辣酱豆不差一分一毫。
  郑桃儿装辣酱豆,钱谨裕盖上盖子,想了想嘱咐道:“装四瓶送给壮子哥四人。”
  “哦!”
  钱谨裕见她装了满满四瓶,笑着把四瓶单独放在一处。天已经黑透了,两人决定明早送给街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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