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黎川努力地缩在角落,好奇似地问“听豆子说,你们是北方人?”
  汤母说:“也说不上北方我们那儿没暖气。但说南方吧也说不上。”
  提起以前的事,大概因为失去了女儿的缘故,她话多起来………………
  -
  镇邪中。
  在汤豆说完那句话之后,突然世界安静下来……
  一切轻微的声音都不见了,她模糊地看到远远坠在最后的平安,向前走过去,一直走到拼命拉人的席文文身边,这一刻汤豆的心几乎提起来。
  救她!
  救她啊!
  但平安什么也没有做。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良久,突然抬头,看向天空。就好像那里有什么。
  随后汤豆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她终于有知觉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席文文,她猛地松了口气,随后是愤怒 “你干什么啊?他们已经死了!”
  “但是……是同伴啊。”席文文本来因为她醒来,满脸喜悦,这时候露出不忿“我们怎么能不管同伴呢?难道让他们曝尸荒野。”
  “人死了,就结束了。你觉得我死了之后,我会在乎自己的尸体有没有带回家吗?这是活着的人才在乎的事。我是不会在乎的。”
  “那我也会带你回家!”席文文怒火冲天。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用你带!我爱死哪儿死哪儿!并且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会去管你是不是曝尸荒野!”
  “我也不用你管!”席文文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猛地站起来,走得远远地,看也不朝这边看。
  一边灰头土脸的另宁连忙打圆场“哎呀,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没事吗。哎呀,文文真的运气好好啊,真的就什么都没发生。大家说是不是很神奇!”
  没人接话。
  宝林就地坐着,埋头在自己胳膊上不动。
  莫温也不知道怎么去应对,只木讷地坐在那里。平安也无声杵着,仍然像个雕塑。
  另宁强行缓和气氛“豆子,你看这里是不是很奇怪,我们一冲到阵心,就到这儿来了。你说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汤豆努力平复心情,扭头四望,才发现几个坐在一片荒原上。
  这寸草不生的景象,与居住区域外的任何一片荒原都没有任何不同。目之所及的地平线上,什么建筑都没有。到是有一座非常矮的小山在地平线上。
  那小山远远看上去长满了毛边,像是因为生长植被所造成了,并且颜色也更深,也并不像是脚下这样干裂的黄土。
  “打起精神来。检查一下装备。”汤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
  她身上的背包已经在那一片混乱的时候遗失了。还好灯还在。也没有被损坏。
  宝林的也没有了,当时为了跑得更快,她第一个动作就是照汤豆所要求的那样把背包丢掉。说实话,当时有些犹豫,因为背包里东西都很有用,如果丢失的话,接下来很容易举步为艰。人再聪明,也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产生一些根本不该产生的犹豫。
  但现在,她感到庆幸。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有席文文的运气………慢腾腾地最后一个,足足在其它人过来三五分钟之后,都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情况下,才出现在这里。虽然没能把同伴的尸体也一起带过来,但本人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而席文文的背包也早就丢了。
  另宁的背包到是还在,莫温的也是。
  现在五个人,只有两个背包。其它人身上有三个小腰包,装的是药物之类的必须用品。虽然都往里面塞了一点吃的,但因为包实在太小,所以食物也并不是很多。
  武器方面,汤豆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已经不见了,可能是在乱中挤开了扣带滑掉的。其它人的到还都在。
  但席文文肩膀上的便携通讯装备只剩个把把。
  汤豆让所有人打开通讯器试了试,有两个已损坏,只有两个还能用。
  “我们先确认山包那里有没有人住,如果没有,站得高也能看得更远,希望能找到地标。尽快确认自己所在的方位。最好在今天之内,找到居住区域或者中转站,然后联系上浮岛那边再说。”她顿了顿说“如果浮岛问起诸世凉和清理小队的事,我们就说是车载通讯装置坏了,导致失联。”那些清理小队的人是有家属的,如果说他们私自行动可能会被认定成严重的罪行,家属也收不到抚恤金。
  没有人反对。
  大家沉默地向山包的方向急速步行过去。
  走近些,发现山包上真的有个屋子,小院里还有人影的时候,大家都微微感到安慰。向人询问总比自己在这么大的平原上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要省时省事得多。
  等他们终于到达的时候,屋主已经出来迎接。对方是个子很矮的老人,头顶可能只到汤豆的腋下。
  见到他们一行人,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显得非常激动的样子。
  对方不知道是说的哪里的方言,汤豆完全没办法听懂。
  但她身边的其它人却似乎听得懂,可反应却很奇怪。
  另宁甚至一脸地铁老大爷的表情,扭头小声问其它人“他神经病啊?”
  第41章 三楼
  王石安一行人,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另一个中转站。
  他们得在这里过一夜,等天亮时再出发。虽然王石安一直说,车子油足,路况也好,完全不必遵守现在的‘不许夜行’的规矩。并且这条规定真的太无稽了。
  但汤母坚持不肯。
  他们到达中转站的时候,中转站已经停了好多过路的货车。最近是交货季,大多是某个居住区域出来送货的。
  见到三人成行出门的人,司机们还有些惊奇。灾前这种情况常见,灾后几乎没有了。
  一来,死亡人数过大,很多人都没什么亲戚了。二来,居住区域之间少有往来,就算有亲戚朋友还在世住在别处,相互也不可能知道。所以不可能来往。远行就没有目地。
  王石安下去,跟那些司机一起蹲在屋檐下面抽烟闲聊。
  汤母在车上休息,黎川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她就慢慢睡着了。
  等她醒来,王石安已经聊完了天,喊她下去到中转站的休息室睡觉去。那边一共只有三张床,但汤母是孕妇,人家愿意让让她。
  王石安把黎川也叫下去,叫他以陪孕妇的名义在里面打个地铺“总比在车上睡舒服。”
  黎川很不好意思“那叔叔你呢?”
  “我抗得住。再说你们一走,车上也宽敞了,我在后排躺得开。”王石安说完,看到黎川对自己露出的那个真诚笑容愣了一下。但脑海里闪过的东西跑得太快,他什么也没抓住,也就算了。
  他把两个人送到休息室安顿好,又站在外面抽烟,听司机们聊些闲话。
  因为路途无聊,大家总爱讲些惊奇故事,一开头不是“有一天我遇到”什么什么开头,就是“我有个亲戚”如何如何,总之都是自己亲自经历的。
  有一个司机说了个自己居住区域杀人的案子。
  王石安听着,突然脑中什么闪过。想起自己虽然觉得‘赵小明’很眼生,但偶尔又莫明地感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是为什么。
  在汤豆离开家之后,对面楼发生了一宗自虐致死案。
  一对老姐妹,活活饿死了,被发现的时候,两个人手牵着手,坐在客厅,已经腐烂得有些严重,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食物,但她们一点也没吃过,胃里完全是空的,还有胃酸自我腐蚀的痕迹。
  因为这两个人一直不大和人来往,年前偶尔邻居们看到她们下去街上买点东西试图打招呼,她们也都不怎么理人,甚至因为上下楼别人不给她们让路,还跟人撕打过,以前有个邻居觉得她们年纪大,接济她们点吃的,她们竟然就天天跑上门去要,人家自然不肯了,她们就跑到别人门口一躺,又是骂又是喊,说这人没良心。别人也就不怎么主动招惹她们。
  后来,从年初就没人再看到过她们。但大家自管自都来不及,也没人会去上门求证。
  对门的邻居说“总会听到她们家有人进出开关门,所以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大家出去的时间错开了,没碰见过而已。”
  直到三月份的时候,他感觉楼道里有了异味,他去敲过对面的门。
  “她们侄儿开的门。说她们也正为了臭味的事烦得不行,怀疑是不是楼里药死了老鼠。但我们一起找来找去,在楼里也没发现味道是哪来的。”还称赞了一句“挺有礼貌的一个小伙子。跟那两姐妹完全不同。”
  因为死亡现场看上去,完全是失去生存的意志之后自行了断,所以这个事最后也没被定性为恶性案件,那孩子不见了也没能找回来。反而上面的领导安排下面办公室在区域里开展了很多活动,意图缓解一下生活的压力,不想自杀的人数增加。
  而王石安之所以会觉得一路相伴的赵小明长得眼熟,是因为他去现场协调过楼管和自卫队一起组织的清理工作,见过这张脸。
  那时候,那一家虽然所有的相框都空了,但在两个人床垫下面,找到一张少年的独照。虽然看着有些年头了,照片里的人很有些稚气,五官也因为长大而产生了变化,但笑容一出来,脸上有两个酒窝,整个人就很容易辨认出来。
  所以,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赵小明!他猛地站起来,转身向休息跑过去。
  门轰地被他推开。
  里面睡着的汤母也被惊醒,猛地坐了起来。
  床边正准备在地铺上睡下的年轻人莫明其妙地看着他。
  但在两个人的对视之中,很快对方的眼神发生了改变,那种真诚而坦荡的神色消失了,但也没有别的任何情绪,只是没有表情地回望着他,可这种眼神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寒意由内而外地蔓延开。
  当对方突然迈步走过来的时候,王石安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威胁感,就好像自己面前的不再是看上去瘦弱的年轻人,而是一个捕猎者。
  甚至一直到对方已经走到面前之后,他都怔在原地没有做任何动作……等他回过神,身后的门开着,人已经走了。
  汤母感到不解,因为她叫了一声问走出去的年轻人“干嘛去?”但却没有得到回答。
  王石安缓过来,应声说:“大概是上厕所吧”但不敢离开,找了个借口,陪了汤母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再回来。才佯装没事退出去,之后小心翼翼在中转站找了一圈,但厕所没有,周围也没有。
  不过,有个去完厕所回来的司机大叫,说他停在中转站背面车位的小货车不见了。
  一时间整个中转站都沸腾起来,七嘴八舌问他,钥匙怎么没抽。他坚持自己抽了,但怎么也说不清那抽了钥匙,钥匙是怎么不见的。
  其它人一听是空车,车上并没有货物,又不大相信“这年月,偷车有用吗?那么大的东西,开在哪里不打眼?他就算是开回自己家去,那居住区的人能不问来历?”
  管理员也出来,询问情况,便去查看监控。但摄像头被人拨动过,从那个角度什么也没拍见。他只得立刻打给最近区域的自卫队报案。
  报了案之后管理员到是镇定得很,安慰司机说“不会有事的。以前也有这样不安好心的人,但一般不出一天就追回来了。”
  王石安回到休息室,整个人脸色都还不大对。
  因为事情并没有发生太久,很多细节他都还记得很清楚。
  他记得,因为那张照片是拍立得拍的,自己还在死者家里找过一阵,希望家里有拍立得——像这种工作,去清理的人可以拿一两样死者的东西是很久以来被默许的。
  他以前从不这样,但那次不同,照片在现在这种世道真的太难得了,就算是办公室搞居民名册,都是没照片只有主要特征描述的。
  随后为了确定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与两姐妹同住的侄子,他拿了照片出去给楼里的人确认身份。
  住在两姐妹对面的邻居经过确认,说这小子就是她们的侄儿,好像叫什么阿川还是小穿。只知道个音,不知道名字怎么写的。
  其它楼层的人说,这个小子叫黎川。并还叫另一个妇女过来确认“看吧,和你老公大哥的儿子是同名那一个。”
  被叫来的那妇女老公姓黎,一家人住在一楼。
  听到大家说的,妇女上前看王石安手里的照片,确认之后,说确实是叫黎川。
  “一开始听到有人叫他黎川,我也吓一跳嘛。就在这个走道里面嘛,那天我就瞪着他看,因为和我家那个名字一样的。他还一脸莫明其妙看我呢,不晓得我为什么盯他。后来搞清楚,原来就是这么巧。他爸给他取这个名字,是有海纳百川的意思。”妇女说得眉飞色舞。
  又补充:“当时我还好惊讶,喊我们家里那个黎川出来和他认识。我们那个小川真的是孤僻呀,但之后两个人来往就比较多。这小孩不识字嘛,我们小川就教他识字。后来我们小川常常把他挂在嘴边,说他学得好快的,真的神,一个地方从来不错两次什么的。其实我自己也很喜欢他的,他勤快,过来老帮我干活,小川不喜欢和别人来往,就爱和他说话。我就常常叫他到家里来。后来我们小川去学院了,他也就没再来了。”
  后来王石安又再多问了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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