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那就不生了……”木宛童遭罪,自然是不想再来一次。
  两个人说着说着话,逐渐木宛童有了睡意,缓缓歪过头去。
  夏侯召小心替她调整了睡姿省的第二日起来不舒服,又下床将烛花压暗。
  预产期逐渐近了,府里上上下下都陷入一众焦虑,皆是严阵以待,神经紧绷,不敢有一刻放松,他第一次当父亲,兴许也是最后一次当父亲,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会尽力做到最好。
  夏侯召生在平城侯府的时候,老侯爷怀疑他不知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多加冷淡,府里人见风使舵也落井下石,后来跟着王野在军中,王野没空照顾他,也放着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小时候心底就有个愿望发芽,若是他当了父亲,一定要做一个最好的父亲,不会让他的孩子像他小时候一样是个可怜虫。
  三月初五夜半,正赶上惊蛰,惊雷隆隆,春雨倾盆,木宛童睡到一半,忽然被惊醒,觉得不对劲儿,夏侯召听她一有动静便醒了,问她。
  木宛童却意外的冷静自若,抬眼沉静的看着夏侯召,只是声音却带了几分不安“夏侯召,我好像要生了……”
  闪电霹雳一样的闪下来,一瞬间照亮她惨白的脸。
  一时间,也顾不得惊雷骤雨,全府上下都忙碌起来,江氏将夏侯召赶出去,带了产婆进去,丫鬟忙进忙出的送着热水。
  江氏不许夏侯召进去,他却还是逮着机会,随着送水的丫鬟一起溜了进去。木宛童虽脸色惨白,冷汗津津,但看着还算好,并没有到疼痛不能忍的地步。
  木宛童这边还好,夏侯召却不好,好似他才是那个要生产的人,站都站不稳,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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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
  他定了定心神, 眼前才重新聚焦, 上前握住木宛童的手, 用袖子替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你进来做什么?”木宛童虽隐隐作痛, 却未到不可忍耐的地步, 强打着精神问道。
  夏侯召捧了她的手在唇边一吻“我怕。”怕你见不到我害怕。
  木宛童见着他,莫名焦躁不安的心竟然意外安定下来,回握住他的手。
  刘嬷嬷端了鸡汤进来, 给她补充体力“到真正生产的时候还远着呢,多攒些体力, 再没有比生孩子更费体力的事儿了。”
  木宛童被搅得心里忐忑起来,夏侯召抱着她半昏半睡的眯了一会儿,外头雨声更大了。
  过了半个时辰, 木宛童肚子疼的愈发厉害,神志逐渐清醒回笼,产婆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房里的人,还不算太过慌乱。
  “夫人,吸气, 呼气,尽量不要消耗太多体力, 一会儿还有得熬。”产婆摸了摸木宛童的肚子, 继续道
  “胎位是正的,虽是头胎,但问题应当不大。”
  产房里的血腥气愈发重了,像是泡在血海里, 夏侯召怕她咬了自己,把自己的手臂递上去,咬出了血迹。
  天微微亮的时候,外面的雨逐渐减弱,已经小到听不见了,泥土湿濡,空气芬芳,一夜春雨,催生了无数的新生嫩叶,春日算是真正来了。
  婴儿的啼哭从弱转强,最后呜呜咽咽的沉睡。
  木宛童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孩子从体内滑出的一瞬间,耗尽体力昏睡过去。夏侯召一起身,那样强壮的一个人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的,是精神太过紧绷的缘故。
  袒露的小臂上一圈渗血的牙印,看着渗人。
  产婆将孩子擦洗干净,用准备好的细软棉布包了,递在夏侯召眼前给他看一眼“是个小公子。”
  夏侯召满怀期待的看了一眼小小一团的儿子,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旁人说刚出生的孩子会长得不怎么好看,但也不能皱皱巴巴又红彤彤的像是一只剥了皮的猫崽子。
  眼睛肿着的,成了一条缝,嘴巴肉肉厚厚的,只眼睫十分纤长浓密,眉毛发浓密。两只小手攥成了拳头,无意识的抓挠着。
  童童生的那样好看,他也不差,怎么生个儿子这样丑?将来能娶得上媳妇吗?
  产婆抱着孩子喜气洋洋的同夏侯召恭贺,见他愣着,以为是初初当了父亲欢喜,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少爷生的眉眼俊秀,鼻梁高挺,腿长手长,将来一定是个美男子。”
  夏侯召只当做是产婆想要赏钱,这才不走心的恭维,让人包了红包给她,奶嬷嬷将孩子抱进小间里去喂奶。
  他握着昏睡的木宛童的手,有些忧愁,若是童童醒来了,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生的儿子这么丑,可不得哭?
  刘嬷嬷与江氏围着刚出生的孩子,眉开眼笑,眼里的喜爱藏都藏不住。
  江氏摸了摸他的小手,即便孩子睡着了也饶有兴趣的轻声与刘嬷嬷道
  “这孩子一生出来就比旁的孩子好看,将来一定是顶顶的美男子,瞧这小眼睛小鼻子,与阿宛多像。”
  “老奴瞧着不止眼睛鼻子,就连嘴与下巴都像夫人呢。”
  刚出生的孩子瞧不出什么美丑,更瞧不出来像谁,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说得这孩子半点儿都不像夏侯召。
  木宛童这一觉睡到下午黄昏时候才醒,浑身车碾过的疼,肚子却轻松了,刘嬷嬷赶忙将孩子抱来给她看。
  只这一看,木宛童就哇的一声抱着孩子哭了出来,众人还当她是激动的,却只听见木宛童边哭边说。
  “他怎么长得这么丑,是不是抱错了?能不能塞回去再生一遍?”
  夏侯召拍拍她的后背安抚“塞恐怕是塞不回去了,就这样勉强养着吧。”虽然他对儿子这幅尊荣也不怎么满意。
  “他长得这么丑,将来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木宛童一边哭,一边又看着自己儿子,免不得为他今后担忧。莫不是物极必反?父母好看了,孩子就丑了?
  江氏看不下去,上前劝慰“谁家孩子生下来不是丑的?这已经算是好看的了,你瞧瞧这眉毛头发,这小尖下巴,长长就是个小美男子。”
  “当真?舅母不是在哄我?”木宛童止了哭,眼泪汪汪的看着江氏。
  “舅母还能骗你不成,月子里可不许哭,哭坏了眼睛要遭罪一辈子。”江氏嗔怪。
  夏侯召虽嫌弃孩子长得丑,夜里也是抱着不肯撒手,小小软软的一团贴在他的胸口,便是铁石心肠也该融化了。
  木宛童刚喝完鸽子汤,将碗放在一旁,房里没什么人,她借着幽幽烛光看见夏侯召眼眶红了,有晶莹的水从他眼里滴落出来,滑在孩子的脸上,夏侯召又蹭了蹭儿子娇嫩的脸蛋。
  她不揭露,只静静看了会儿便转过头去,心里动容。
  孩子起名叫夏侯樾,是沈老太爷亲自取的,希望孩子如这个字一般繁茂昌盛,茵茵如盖。乳名则是夏侯召想的,叫惊蛰,因着是惊蛰时候生的。
  襁褓里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不出半个月,就已经像个香喷喷圆滚滚的小肉包,水葡萄样的眼睛转个不停。如果不是日日带在身边,都以为是偷偷换了个孩子。
  不像江氏与刘嬷嬷私下里议论的,夏侯樾更偏向夏侯召多一些,鼻子眼睛耳朵嘴唇,没有一点是不像的,只有额头与下巴像了木宛童。
  木宛童见着儿子这样可爱,心又开始活泛起来,将前几月就生一个的誓言抛之脑后,想着过几年再生个女儿,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像个小公主。
  夏侯召对木宛童生孩子这件事怕极了,生一个都够他提心吊胆的,生两个还得了?
  夏侯樾满月那日,正值艳阳天,晴空万里无云,树木枝繁叶茂,桃李芬芳。长久不曾出门的沈老太君也特意赶了过来。
  她私心里想要个曾外孙女,也知道第一胎生个儿子对阿宛来说更好,但是不免遗憾,但这一丁点儿的遗憾,在见着夏侯樾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心肝肉的喊着,恨不得揣怀里不再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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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八章
  高稔担任鸿胪寺卿, 是个不大不小的礼部官职, 主要负责接引安顿外来使臣。
  南齐就算日见颓势, 各国使臣还是照旧每年五月送来今岁的朝贺, 南齐回赠相应的金玉珍宝。今年掐着日子该到了, 但依旧不见两国的动静,高稔没日没夜准备了好几天,依旧等不来正主。
  西晋与东秦向夏侯召隐晦的传递了意图, 大约在六月,他们将携礼拜访, 万望不弃。
  夏侯召忽然意识到,他虽未称帝,但如今的樊门关俨然如一个小朝廷, 只是人员配备,责任分配模糊不清,有多处不足。
  夏侯樾满月宴,沈家大部分人都来了,就连对夏侯召又怕又怨的沈二夫人姚氏也不例外。夏侯召将目光投向沈大老爷等人, 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瞌睡来了正送枕头,沈家随意拎出来一个人大概都比南齐朝上那堆酒囊饭袋来得中用。
  高稔接连忙碌了几日, 他本就是个文人, 体魄不怎么强健,登时倒在床榻上高烧了好几日,龚映雪素来都是以温柔纯善又八面玲珑的形象面人,免不得要去照顾。
  以往疼爱高稔的温氏却不许了。
  龚映雪半年前刚生下高稔的嫡长子高振廷, 孩子正是黏人的时候,一时见不着母亲就要哭闹,几个奶娘都哄不了,温氏疼爱孙儿多于疼爱儿子,见不得金孙哭,只打发了几个细心的妾室去照看高稔。
  龚映雪乐得清闲,她对高稔不见得有几分真心,不去照看正好陪儿子。儿子才是她未来的依仗和指望。
  至于被送去伺候的妾室,一个个被龚映雪联合温氏敲打的像小绵羊一样乖顺,每日低着头端茶倒水,和普通丫鬟差不了多少,半句话都不肯多说,高稔一见就腻烦的不得了,更不要说从她们身上感受到温柔小意。
  夏侯召将自己的意图与沈大老爷讲明了,沈大老爷不欲再度入仕,只想着教书育人。若说沈晰和原本是个宰辅之才,但如今万事看淡,再也不是为官的那块料了,沈晰酩与沈晰遥不够稳妥,也不合适。
  “你实在是求贤若渴,我倒是可以在书院里问一问,书院里有不少可造之材,原本南齐朝堂打压,我还担心他们无缘为官一展抱负,现在一看,倒像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只是……”
  沈大老爷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舅父但讲无妨。”
  沈大老爷又轻轻瞥了夏侯召一眼,方才继续“只是不知你是否愿意摒弃世俗偏见,让女子入朝,若是实在为难,当我未曾提过。原我也不好与你提这件事,只是念在自家人,又实在惜才,才冒昧一问,那姑娘倒是不比男子差。”
  “我原本曾想着,若童童这一胎是个女儿,也不再求个男孩儿了,只让女儿守着家业,招女婿入门,若是她有野心,成一朝女帝,我也是支持的。我对男女并无偏见,即便是女儿身,也有不差分毫男儿的。”夏侯召并未直言,沈大老爷却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打游戏了!今晚就一千字,爱你们!
  第九十九章
  夏侯博替木左珩在战场上挡了一剑, 伤势颇重, 养了足足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床。
  木左珩将药端去给夏侯博, 只见夏侯召趴在床上, 将头埋在软枕里, 一动不动的,木左珩吓了一跳,碗都来不及放下就去探夏侯博的鼻息。
  夏侯博被他的动作惊醒, 嘀嘀咕咕的骂了一句,木左珩倒也不计较, 反而放下心来。若夏侯博当真死了,他恐怕一辈子都释怀不能,又将药递过去。
  “你不是要回家了, 怎么还日日来给我送药?”夏侯博眼睛都不眨的将药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
  木左珩被问的一愣,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白了他一眼,回敬一句与你无关。
  倒不是他不想去见姐姐, 只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临出征前,夏侯召给了他一个香囊, 走针与绣法都是姐姐惯常用的, 虽然夏侯召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猜出姐姐晓得一切了。
  他骗了人,心里有愧,便像个胆小鬼一样, 借着照顾夏侯博的由头在军营里一留再留,每每夜里想起来,就辗转反侧,不得安寝。听说他的小外甥都满月了,他想去瞧瞧,可又不敢。
  依着夏侯召模棱两可的态度,他总是担心姐姐依旧埋怨他。
  夏侯召心眼忒坏,醋劲儿也大,巴不得木左珩一辈子不出现在木宛童面前,省的叫木宛童分了心去,故意态度模棱两可,教木左珩心里忐忑。总归最后问起来,夏侯召也能狡辩。
  夏侯博见木左珩神色有异,也不再多说什么。木左珩一时不回去,就一时有人伺候他,没道理放着好日子不过,把人赶出去。
  宋允虽满腹经纶,但并不适合为官,他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做学问上了,这样的人更合适留在学院里当教书先生。
  沈大老爷多方面筛选,终于选出一个方方面面都周到健全的人,一并将他们送去给夏侯召,其中就包括宁昭。
  沈大老爷将宁昭叫到书房去单独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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