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齐刚看着谭耀明,心中五味杂陈。他们的谭爷,这次终下狠意,八成也是跟蒋璃有关,毕竟当年的那口气谭爷还憋在心里。
  忍不住暗叹,红颜祸水。
  **
  蒋璃的帐篷毁了,连同背包里的食物。
  在跟狼群的打斗中,帐篷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前仆后继的狼捣毁了能让她得以安生的住所,临退败之前,那群狼也不忘叼走她的食物。
  恨得蒋璃咬牙切齿,认定了这件事肯定跟狼王有关,然后又觉得放了幼崽简直是错误至极。
  不知感恩图报!
  这是蒋璃给那群狼的评价。
  陆东深跟她一路的义愤填膺截然相反,很是淡定地说,“说明你的手艺连狼都喜欢。”
  他说的这些字窜起来就是一句表扬的话,可蒋璃听着心里总是透着一股子不爽。
  黎明前的那席谈话让她对陆东深有了全新审视,或者说,更坚定了当初她对他的怀疑。弱肉强食是所有生物成长的规律,狼群凶猛,但再凶猛的动物一旦得知对方比自己强大也会选择避让。那头狼王在自己早已占上风的局面下选择撤离,是因为闻到了陆东深身上危险的气息,这气息会强大到令它们退避三舍。
  什么气息?
  只有吃过它们的同伴,它们才会害怕。
  这就是狼从陆东深身上闻到的气息。
  关于这种事还是左时告诉她的。
  左时是出了名的徒步狂热者,也因为他热爱徒步,所以总能发现各种各样可用来提取气味的植物,然后再作用于生活的各个角落。那还是个阳光不错的午后,左时同她窝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讲到狼群时左时就提及他有一次在户外被两只狼围攻,结果平安脱逃。当时她听了甚是奇怪,左时想了半天得出结论是,可能是因为吃过狼肉。
  那是一次挑战身体机能极限的野外生存,他找到了想找的原料,却差点断命于食物短缺,幸好当时有只被猎杀的死狼,他饿极了,就烤来吃,如此总算保住了命。
  她听了左时的结论后觉得荒唐,就算是吃了狼肉,那食物残留在体内的气味也不会经久不衰吧。
  左时告诉她,有一种气味叫做同类反应气味,是存在于同类间的气味,很微妙也无法科学解释。
  就好比狼能闻出你有没有吃过它的同类,比如其他动物像是猫狗一般都不会跟吃过它们同类的人太过亲昵,再比如屠夫身上都有着一股子煞气。
  蒋璃对左时的说法始终持有怀疑,直到昨晚经历的那一幕,她终于相信左时所说的同类反应气味。
  这世上万物都有气味,闻不到,并不代表气味的不存在。
  陆东深吃过狼。
  所以,狼王对他深深恐惧,然后逃散。
  他为什么会吃狼?
  她绝不相信是他百无聊赖让厨师弄只狼来做各种美食烹饪。
  那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只可惜,在陆东深仅仅承认他吃过狼后,她再多的疑问他都不再作答。
  逃过死劫后,天际就微微放亮了。蒋璃也没时间多想,简单收拾一下就继续往主峰赶。这一路上倒是顺畅,也没遇上太大的危险,许是上天垂怜,也没弄点天灾人祸之类,但也源于蒋璃的户外经验丰富,有些小来小去的危险她就自动规避了。
  只是她肩头的伤会时不时窜疼一下,想来那一爪子抓得狠。陆东深问及她的伤势,她轻描淡写带之,解释说不过小小划伤。
  可沿途她一直在找去腐生肌的草药,想着入夜后用清水洗过敷上。
  陆东深身上的伤大多露于表面,皮外伤,伤势不重,她原本担心伤口会发炎,但他大开大合,途径泉水后简单处理即可。
  蒋璃瞧着那泉水清澈入口甘甜也就放心了,大抵这种纯自然无污染的水源才是清理伤口的最佳良药。
  她顺势灌了满壶,留着路上喝。
  陆东深更是直接,单膝支地手捧泉水喝了几口,然后脸扎水里,再抬头时用力甩了一下头,抬手抹了把脸,整个过程利落豪爽。蒋璃在旁看着这一幕,不知怎的又把他和那狼王联系在一起了,尤其是甩头时水珠四溅的样子。
  第44章 背后不说人的道理不懂吗
  两人启程早,所以,到了主峰之后刚刚中午。
  主峰多山崖峻岭,林木就远比来时少了很多,又多溪河深潭,风景甚好,只是,潜在的危险也不少。
  寻找麝香鼠的踪迹不易,毕竟是漫山遍野,不像是在养殖场似的随便抓来便是。这一路上蒋璃一直盯着地面不放,两只眼睛跟雷达似的,陆东深问及,她回答说,找麝香鼠的屎。
  有排泄物就证明有麝香鼠在附近活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片靠近潭水的山地让她发现了麝香鼠的排泄物。
  “死耗子够狡猾,靠水这么近,看来方便没事的时候出洞找水喝。”蒋璃叉着腰,脚底下是一小撮草丛,草丛下有个不大的圆洞。
  陆东深走上前一瞧,问,“鼠洞?”
  “是。”蒋璃蹲下身,从包里取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后,捏了洞口的一小撮泥土来,手指捻了捻,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说了句“老天”,紧跟着身子一歪倒地。
  陆东深见状一惊,大步上前,蹲身下来,见她阖着眼,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拍了一下,“蒋璃?”
  蒋璃没动静。
  陆东深探了一下她的呼吸,一切正常,然后手指一绕,大掌按在她的颈动脉上,紧跟着就见蒋璃缩了一下脖子,笑道,“痒死了。”
  见她没事,陆东深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蒋璃一骨碌坐起来,盯着他笑,“不错啊,没急着把我拉起来,怎么你们从商的还要学习急救常识吗?”
  陆东深见她笑得发贼,他也笑了,清风淡雨却有故意之嫌,反问,“你是打算在这捉麝香鼠了对吧?”
  “当然。”蒋璃两只眼睛发亮,戴着手套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分泌很旺盛的麝香啊,这下可被我赚到了,这种野生麝香太珍贵了!”
  陆东深顺势握住她乱晃的手,唇角上扬,“你这么兴奋,原本不该打击你,但有句话不得不说。”
  蒋璃一愣,“什么话?”一时间倒忘了抽回手。
  陆东深笑容更炽,“别忘了,你的帐篷被狼给毁了。”
  没错。
  她的帐篷被狼毁了。
  关于这个血淋漓的现实,在陆东深十分故意地提醒她之后,她就盘腿坐在地上跟入定了似的思考了十来分钟。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运气好的能找棵靠谱的大树把睡袋悬挂,自己像蝉似的窝在里面竖着睡,但这种地方,哪怕是看似慈和的树木都有危险。
  又或者……
  蒋璃扭过头一瞧,不远处已然搭好了帐篷。是陆东深的,连帐篷的颜色都跟他素日喜好的颜色一样,黑色的,毫无花色,就通体的黑,像极了他那个人,纯粹的……让人捉摸不透。
  瞥见他的身影后,蒋璃马上又转过头来,不知怎的心脏就跳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
  她蒋璃自持傲骨,还没沦落到接嗟来之食的地步,再不济,狼还给她留了个睡袋。
  一门心思用一路收集来的藤蔓编织篓兜。抓麝香鼠倒是难不住她,只要找到了它的老巢,用上这篓兜就能如愿,估计是这一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上天体恤,让她很快找到了麝香鼠的老巢,就希望祈神山的麝香鼠也别像是那群狼似的成了精,
  再耗上个两三天,她非疯了不可。
  正想着,头就被人摸了一下。
  蒋璃一扭头,是陆东深,大手还像是摸狗似的摸她的头,俊眉微微一蹙,头一偏。
  陆东深居高临下,见状笑了笑,收回了手,跟她说,“别乱走,我一会就回。”
  正是阳光最浓。
  他逆光而站。
  光落在他宽拓的肩膀上,挡住了大半,落下的阴影恰巧就能将她罩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眼里的颜色依旧深邃,唇角的笑浅而淡。
  像是温润的男子,却有着惯了的强势。
  可她怎么就偏偏觉得他的笑容有些惑眼了呢?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东深已经转身走了。
  干什么去啊?
  这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掂量着手里的篓兜,估计十来个就够了。刚刚她探过一番,洞口有麝香味的也就那么几个,把其中一头洞口用篓兜兜住,也算是天罗地网了吧,就算时运再差总能抓上一只。
  邰国强的情况,一只麝香鼠的麝香足够,赌的就是她判断是否正确了。
  蒋璃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远方。
  叠嶂万里,山峦起伏,近一些是刺眼的光,再远一点就是沉沉暮霭,耳畔是清徐风声,偶尔还有悉悉率率的声响,也许是不知名野兽前来探路的脚步声,也许是能致人性命的虫鸟蛇蚁。
  呼吸间倒是清洌的气味。
  有树木、有花草,还有陆东深临走时残留在她鼻翼间的气息。
  只要别是馥郁的香就好。
  在气味学中,恶臭的气味一定是有毒的,但在这原始丛林中、这般无人之境,香气逼人的东西往往致命。
  悬在胸腔的那口气轻轻叹出。
  山上一日人间百年,说的就是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吧。
  想来不过四天光景,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好久。有关天际酒店的事、有关沧陵利益之争等等此类,一时间竟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就连原本应该是她的死对头陆东深,她从未想过能有一天跟他出入这无人境,历经生死。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她是如此清楚地知道此男人深不可测很危险,很清楚知道因为谭耀明的关系所以对他避而远之。
  可现在倒是觉得,在面对大自然的凶险时,这个陆东深还是极为可靠的,忘了他的步步为营,忘了他被人称作商场战神背后的杀伐决断,难道正如左时所讲,同类气味原则?
  手背微微刺痛。
  蒋璃低头一瞧,干枯的藤枝轻轻刺破了她的手背,没出血,却有感觉。
  顺势将手头的篓兜编完,一抻胳膊,牵了肩头的伤。
  背包里寥寥几棵草。
  在这一点上就不及天周山了,闭着眼睛随便一抓都是能敷伤口的草药。
  倒是没有多痛,只是觉得为了个邰国强在肩胛骨上留道疤太不值当了,可这点草药敷上去也起不了太多作用。
  心中哀嚎。
  一失足成千古恨。
  于是,万般不痛快的心思化作想骂人的冲动,低咒:陆东深,你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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