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后宫 第24节
  许义靖唯利是图,能说这个出来,就证明是想利用她搭上关系的。
  但是她何尝不是?
  她也要利用许义靖让她进宫,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上回十三皇子救她的时候,除了志哥儿,离得最近的就是梅香了,所以许义靖是绝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的。
  许元姝不敢再多想,惊讶的抬起头来,脸上不用装也是煞白的,“父亲知道了?祖母……您也知道了?”
  “我原本想着不能让祖母担心……”许元姝说的吞吞吐吐,“庄子上又是陆二一家子看着,陆姨娘……便跟黄妈妈商量瞒了下来。”
  “是我想岔了。”
  “你能有这份用心,很好。”许义靖只客气了一句,便又转到了正题,“当日你可跟他说了什么没有?”
  许元姝便细细讲了一遍,尤其是怎么看出来他身份尊贵的,最后又道:“原想……他问有没有水喝,只是我想着咱们庄子上也没个当家的人,贸然请去怕是让他看轻了女儿,便推辞了。”
  许义靖先是欣喜,转而便是一脸的懊恼。
  喜的是他这个女儿才十三岁就能入了贵人的眼,懊恼的是……若是白白错过一段好机缘。
  可恨!
  许义靖又不怎么开心了,语气更加严厉,“你这两日做了许多针线送来,为了什么?”
  哪有这么问的,可是许元姝还得恭恭敬敬的回答。
  “我……我,”她犹豫片刻,抬头看了看祖母还有许义靖,“这几日去玲姝姐姐屋里,她每日要做针线到天黑。又听见大伯娘跟宋姨娘闲聊,说……”
  许元姝抿了抿嘴,“说静姝姐姐嫁的那个姑爷,除了不用静姝姐姐做饭,剩下的活儿都得自己做。女儿不愿——女儿怕是过不了这样日子。”
  许元姝说完便低着头,贪图富贵,偏爱享受,唯利是图,母亲一死就把她忘在脑后,她表现出来跟许义靖一模一样的特质。
  许义靖会满意吗?
  许义靖满意极了,他笑道:“既然如此,我许你一个好去处,下个月宫里要补宫女,为父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许元姝猛地抬头,心里激动不已,可是脸上还要做出微微嫌弃的表情,“宫女……怕不是得伺候人?”
  许义靖笑着骂了一句,“你当什么人都能进宫不成?”
  接着又道:“为父给你铺的路,能走到什么地步,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许元姝咬着牙,故作犹豫之色,片刻之后深深地拜了下去。
  “女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父亲的大恩大德的!”
  不会忘记你杀死母亲,逼死李妈妈,害死梅香,妄图加害志哥儿——
  等我站在九霄之巅,咱们再一笔一笔好好的算一算!
  第28章 宫里的生存之道
  许义靖听见这个, 得意的笑了,道:“为父这便去准备名帖,这便投入宫中, 等三月一到……他们不知道安排什么日子进宫。”说着又对许老太太道:“没剩下几天了,烦劳母亲好好教导元姝。”
  等许义靖走了, 许老太太的目光落在许元姝身上,然后是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志哥儿,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 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你大伯娘跟玲姝姐姐想必已经来了,你去跟她们说一声, 稍稍等等我。”
  许元姝松了口气, 拉着许修志走了。
  许修志虽然依旧是一言不发,可是许元姝知道不能再拖了。
  宫里三月进宫女, 她最快三月一日就能进去,距离现在不过半月之遥,她无论如何现在都要跟许修志交底儿了, 尤其是早上说话没避着志哥儿。
  他现在会不会觉得连姐姐都不要他了?
  吃了一顿滋味全无的早饭, 许元姝还没想出来该怎么跟志哥儿开口, 尤其是第一句话该怎么说,许老太太忽然道:“元姝,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说。”
  等众人离开,万妈妈端了茶来, 许元姝接过奉给祖母,道:“请祖母教我。”
  许老太太端起茶杯,气定神闲的打开盖子,将茶水上漂浮的浮沫撇在一边,轻轻抿了一口,“你可知我手上拿的茶杯,叫什么名字?”
  方才这茶就是许元姝进给许老太太的,她想了想茶杯在手上的质感,薄如蝉翼,胎体光滑莹润,上有透明的图案,映出里头颜色略深的茶水。
  她正想抬头仔细看一看,就听见许老太太道:“不许抬头。”
  许元姝半闭了眼睛回忆,道:“是薄胎玲珑瓷,白色的,用金粉勾了边,上头绘着菊花的图案。”
  许老太太嘴角一翘,“里头泡的又是什么茶?”
  “有麦冬、枸杞、山楂……还有决明子。”
  许老太太声音彻底放松了下来,“很好,若是你连这个都做不到,我是不会放你入宫的。”
  许元姝心头一震,听见许老太太道:“若是只想进宫做个宫女,找口饭吃,蠢笨一点的好,可若是想着有个前程,仅仅聪明细心是不够的。”
  细心说的是她方才只一眼就知道茶杯还有茶水?那祖母说这个不够……许元姝认真听着。
  “我七岁进宫……”许老太太幽幽一声,目光透过渺渺升起的水汽看向许元姝。
  不过许元姝觉得祖母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透过她看着别的东西……比方说当年只有七岁的自己。
  “我七岁进宫,在宫里伺候了十六年,换了三个主子,改了三个姓,五个名字,就是最后放我出宫,又给我准备了嫁妆的兰妃娘娘,也给我改了两个名字。”
  许老太太收回视线,语气也变得无比坚定,“所以进宫了之后,你是一个物件,你是摆设,你是放盆子用的架子,也有可能是插蜡烛的烛台。在主子面前,你唯独不是个人。”
  许元姝这才敢松开憋住的那口气,道:“我记住了,多谢祖母教诲。”
  许老太太忽然一笑,道:“当然自从祺贵妃虐待宫女致死之后,后宫里好了许多。再不许随便给宫女改名字,也不叫任意打骂宫女了,况且你进去,八成是个女官,也不用太担心。”
  许元姝刚松口气,许老太太语气又是一变,“不过主子要是想折腾死一个人,还是有法子的,宫里不在人身上留下痕迹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
  许元姝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一定都记在心里。”
  “宫里的主子多半都是喜怒无常的,”许老太太又提点道:“你要切记这一点,时刻小心谨慎才是。”
  许元姝点头说记住了。
  许老太太叹气,“你且去吧,等我再想起来什么,再叫你过来。”
  从祖母屋里出来,许元姝竟然觉得阳光有点刺眼,明明没说什么,但是转眼就是半个时辰过去。
  志哥儿已经开始练字了,祖母刚教导完自己……不如等下午再去,他们两个每日下午都是要出来走一走,晒一晒太阳的。
  申时二刻,姐弟两个照例在门口见面,沿着祖母院子里的抄手游廊一圈一圈的走。
  只是这一次,两人都有点沉默。
  许元姝问了两句诸如“早上练了几页字”、“中午休息的好不好”之类的就没话说了。
  许修志也是一样,嗯了两声便安静了下来。
  虽然前几日也是这样,不过却没这样难受。
  许元姝想了想,道:“昨天听万妈妈说,那边花园已经修好一半了,咱们去看看可好?”
  许修志飞快的抬起头看她一眼,道:“好。”
  她们两个跟着祖母住在最西边,出来一路往东先是经过陆姨娘她们几个妾住的院子。
  原本这院子是母亲的,不过现在大门已经被封上了,只在东侧开了个拱门,通向顾氏的院子。
  顾氏院子里听着很是热闹,好像是那边修花园的人过来问要栽什么树,顾氏的那个丫鬟素云也在院子里,指点着要把这院子也改一改。
  再往过一个院子,最里头是原先志哥儿他们上课的书房,前头是奴仆群房和马厩,再过去就是许义靖为了顾氏进门新盘的院子。
  现如今已经改成了花园。
  前头半个修好了,中间砌了一道一人高的薄墙,暂时隔开了。
  许元姝一眼一眼看着,等她能出宫的时候,许家想必已经大变样了。
  花园修得很是别致。
  前年许家翻新院子的时候,就找了工部下头的匠人,这次也是一样,小小的院子修得五脏俱全,却又不显杂乱。
  两人沿着石板铺就的道路绕行在还没长开的花草树木中。一眼玩去,就能看见这花园里头没有人,许元姝放下心来。
  “早上你听见了吧,我要进宫了。”
  “当宫女吗?”许修志问道,声音沉闷。
  “对,当宫女。”许元姝坚定的说:“咱们家里……父亲是不管后院事情的,顾氏年纪尚轻也不曾生育,更加不会细心为咱们着想,所以姐姐要自己找出路了。”
  她没有提还有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许修志,是不想给他找压力。
  更不敢说母亲是被父亲害死的,生怕他露出破绽被人瞧了去。
  “不止这些吧……”许修志轻声问道,他抬起眼睛看了许元姝一眼。
  这一开口,许元姝反而不难过了,深吸了一口气,“当然不止这些,这家里不怀好意的人有,落井下石的人有——”
  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父亲喜欢顾氏,等她生了孩子下来,不管是你,哪怕是许修成,也要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你好好住在祖母院子里,听祖母的话,好好读书,等姐姐出来——”
  “姐姐十年就能出来,等我出来给你找个好先生,那时候你十七八岁的年纪,刚好开始举业。”
  “十年……”许修志喃喃自语道。
  许元姝更加的坦率,这些话她不曾在祖母面前说过,只在心里盘算过,这还是第一次,怕也是最后一次在人前吐露。
  “原先祖母说过,出宫的宫女是有很多人家求的,比方中年丧偶的武官们,又或者老年丧妻的功勋贵族,等姐姐嫁了人,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当然许元姝还有一点没说,中年丧偶的武官们喜欢找宫女,是因为宫女见多识广,能一个人操持家务,方便他们在外征战平乱。
  老年丧妻的功勋贵族们喜欢找宫女,是因为宫女是在皇宫里头长大的,各种腌臜事情见了许多,并不阻止他们寻欢作乐。
  这样的相处,许元姝求之不得,她宁可只当个摆设这么过,也不愿意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不过还有一点她没说,宫女出宫还能去比方教坊司或者女监做个官员,只是这个太难了。
  教坊司跟女监加起来才有几个职位?
  这跟中了状元要当首辅是一个难度。
  许修志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元姝又隐晦的提醒道:“人常说有了继母,就连爹也要变成假的了。父亲原来就不曾亲近咱们,你也不用太放心上,也不用往他身前凑。”
  许修志嗯了一声,“我都听姐姐的。”
  “还有读书。原先祖母督促大伯父读书,大伯父还中了举人……所以三年孝期一过,祖母是肯定要给你们再请个先生的,许修成不是读书的料,你只管按照你的进度走,别叫他拖累了你。”
  许元姝正想着还有什么要说的,忽然间许修志猛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眼神明显是欲言又止有什么话要说,她为难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怎么了?”许元姝停下脚步,“许修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