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理智上叶榕觉得他做得好,能不起任何歪念而替失足女子赎身的男人,这世道,实在少有了。若她不是他的妻,或者像从前一样,她对他也并无什么男女情爱的那种感情,她多半会十分钦佩于他。
  可如今……其实在感情上,她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的。
  纵然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乃再正常不过,可又有哪个女子不渴望自己的夫君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呢?又有谁会希望自己的丈夫去怜惜、同情别的女人。
  就算说理解,其实大多数也是装出来的。
  若是从前,叶榕可能也会装,然后把所有的委屈苦楚都往肚子里咽。可现在,也不知怎么的,她就有些不想委屈自己。
  她不高兴就是不高兴,生气就是生气,她也想可以毫无芥蒂的在他面前把这些小性子耍出来。她要让他在乎她,让他下次再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可以稍稍顾及一下她的感受。
  她不是不让他施善心,只是希望日后他再有英雄救美想法的时候,可以告诉她,让她去救。
  “你在赎她们的时候,心中应该就是有好感的。那些女子,肯定也都是想委身于你的。只是你肩上有担子,怕收了她们,日后给她们麻烦。”她很冷静,“就像当初我哥哥一再暗示你让你登门提亲你却一再装糊涂一样。”
  后来叶榕嫁了人后,还是她嫂子冯氏当玩笑与她说的。叶榕那才知道,原来哥哥早前竟然那样暗示过魏昭。
  魏昭一听这话,就觉得事情要大了。
  不过,他倒是很愿意耐着性子细细与她解释清楚这些。
  “我对她们真的没有半点儿女之情,但对你,却不一样。”他认真说,“我倒是想提亲,一来是怕自己的身世连累了你,二来,也多少会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你。”
  叶榕侧过身子去,双手枕在耳边,挺好奇的。
  “为什么。”
  魏昭也学她的样子侧身躺下来,二人面对着面。
  “你幼年便名声在外,论品貌,论才学,谁不稀罕。你十二岁开始,去你家提亲的,就没断过吧?”
  叶榕眨了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这些她倒是知道,但她从没见过那些人,因为他们连母亲那一关都没过。
  魏昭黑亮的一双眼眸盯着近在咫尺的妻子的脸看,很自然就又想到了前世二人一起呆在破庙里时候的场景。那时候,虽说她是他的大夫,他是她的病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当时犯了一个错。
  如今想想,当时的确动心了。
  只是她早为人妇,注定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处,魏昭便抬手将人搂进怀里去,下巴磕着她头尖儿,说着温柔至及的话:“这辈子,我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不管我是谁,在我心里,你永远都和我是平等的存在。”
  “以后有脾气只管发出来,心里对我有什么怀疑,也直接问。感情这种东西,是最经不起猜疑的。”
  “好。”叶榕答应他,十分温柔。
  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夫妻之间,凡事还是说开了的话,同床共枕的枕边人,是最亲近的存在,又有什么是不能说开的呢?
  见他拥自己拥得紧,叶榕也回拥他。
  .
  顾旭一直昏迷不醒,顾老夫人亲自入宫去,请了宫里的御医来。御医说,是中毒的迹象。但具体是中了何毒,暂且看不出来。
  顾家自然没肯放过唐统,身为大长公主的老夫人亲自进宫去于御前状告唐统,但因为陛下暂时不想动唐统,倒是把自己姑母打发回来了。
  唐统本来还想,若是陛下真追究自己的责任,他自然得进宫去好好辩解一番,以证清白。但没想到,陛下竟然没有半点责罚自己的意思,甚至连宣召自己进宫去与顾家对质一番也没有。
  由此,唐统便更加无所畏惧。
  这世上,有什么样的权势会比得陛下赏识器重更厉害呢?他也终于明白,不管出身如何,不论本事怎样,只要能入天子的眼,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连顾家这样的皇亲国戚,陛下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叶家那位不成器的大爷。唐统甚至都觉得,就算陛下知道叶家的那位大爷是死于自己的算计,估计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毕竟,陛下还要倚仗他去对付嬴王府。
  如今他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陛下重用他,是为了留他对付嬴王府。但又如何?能做陛下手中的一把刀,也说明他有可用之处。能被利用,说明他有价值。既是有价值,他又何必在意别的?他有为非作歹的资本!
  有叶老侯爷与叶老夫人于京兆府闹,又有唐统暗中盯着案子进展。所以,叶侯府大夫人刑氏毒杀自己夫君一案,没有任何悬疑,案子判的快,斩首斩的也快。
  行刑日那天,唐统派人去暗中盯着的。砍下来的脑袋,他的人也细细瞧过,确认过人的长相,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没有任何问题。
  刑氏母子斩首后,尸体本该被丢去乱葬岗,不过,因有叶榕夫妻的提前打点,所以,母子二人倒是留了全尸。做出怕叶侯府得知此事后会阻拦的样子,魏昭夫妻选择晚上运尸体出城安葬。
  选了块地,将尸体埋下,立了两个墓碑,墓碑上却题字“无字碑”。
  魏昭夫妻私下的一切行动,都落在唐统暗中派出去的人的眼中。夫妻二人外头呆了一夜,直到次日早晨天微微亮起来,二人才进城来。
  之后,叶榕便一直对外称病。
  魏昭夫妻的所有计划,魏家人都是知道的。所以,在家里,叶榕倒是不必装得十分辛苦。
  叶榕如今不出门去,大奶奶常来串门,把外面的事情都告诉叶榕。
  “你娘家嫂子侄儿你不必担心,他们母子二人回了冯家暂住。本来,唐统一伙人还想继续害了冯氏母子的,好在是侯府的老夫人疼孙子,舍不得,倒是把唐姨娘骂了一顿。”
  又摇头:“这唐姨娘如今可厉害着呢,老太太骂她,她倒是敢跟老太太对着骂。老太太气得病着了,听说这几日一直下不来床。”
  “碍着唐统的面子,老侯爷倒是也没对唐姨娘如何,只是把她赶回唐家去了。唐姨娘回了唐家,又被她哥哥唐统骂了一顿,之后,唐统还假模假样亲自登叶侯府的门去向叶老侯爷道歉。”
  叶榕扯唇冷笑:“他还惦记着叶家的爵位呢,如今自然不敢与侯府闹得太僵。”
  大奶奶却问:“你母亲兄长可安置好了?”又叹息一声,“如今天气炎热,倒是叫她老人家受苦了。”
  魏昭的身世,如今魏家的人都知道了。当然,除了魏淑外。
  魏家人丁不多,但两房心却齐。也都明白,早在二老爷拿昔日皇孙替换自己孩子带回家里养的时候,这条路,就必须走了。
  大奶奶也是大户出身,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心态自然也稳。如今她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她与二夫人一同打理。
  叶榕握住大奶奶手,感激道:“多谢嫂子关心,我母亲兄长已经不在京城之内。不过我想,他们很快就可以回来的。”
  于是大奶奶便问:“你们网撒得这么大,什么时候开始收网?如今这唐统唐大将军可嚣张得很,我看他都十分不爽。”
  “快了。”叶榕只简单两个字,语气却透着狠厉。
  魏昭在唐家樊家都安插了人,时机成熟后,安插在樊夫人身边的人自然就把樊宾珍藏着的曾经唐姨娘送他的那些私人物件都引了出来让樊夫人看到。樊夫人看到这些肮脏的物什,气得要立即带着东西去找丈夫理论,但却被嬷嬷拦了下来。
  嬷嬷道:“夫人就这样去吵闹,老爷怕是又要骂夫人一顿了。虽说的确是老爷珍藏了儿时青梅竹马的物什,可其实这些也算不得什么。夫人该知道的,是老爷如今与那位唐姨娘还有无纠葛。”
  “如今?”樊夫人显然是没有往这方面想的。
  但经嬷嬷一提醒,她忽然惊恐的睁了睁双眼。忽然意识到什么,缓缓软着身子滑坐了下来。
  她不敢相信,更不敢多想。
  若老爷从来心中就没有过她,若一直有的就只是唐氏那个贱人,那她这些年来又算什么?
  可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的,这么多年来,老爷心中有的人始终都是唐氏。只是他掩藏得好,没叫自己瞧出来罢了。
  之前还只是怀疑,如今瞧见这些物件后,樊夫人自然是已经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非虚了。如今再回想过去的一些细节,樊夫人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
  难怪……难怪昕儿被叶桃那贱丫头抢了婚事,老爷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原来,他的心始终是偏向唐氏那贱人那里的。
  难怪英儿为了叶桃母女而吃了牢饭他也不在意,只因为在他心中,从来就只有一个唐氏!
  她要杀了他们!她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第136章
  可樊夫人毕竟是个内宅妇人, 一直以来, 都是依附着丈夫过日子的。如今却反过来要去查她的丈夫, 她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了。
  “如今, 我该如何。”她像是在问身边的嬷嬷, 也像是在问自己。
  嬷嬷细细想了想, 而后建议道:“夫人如今一直呆在内宅,不常出门去。夫人或许不知, 但老奴却是知道的。老奴听说, 那位唐姨娘在叶侯府里为所欲为, 前些日子竟然还把叶家老夫人给骂了。”
  “把老夫人气病倒了, 她也被老侯爷撵了回来。如今,一直住在她哥哥唐统将军家。细算起来,如今也有两三日了。”
  “唐氏这个贱人,如今果然嚣张!”在樊夫人心中, 如今唐姨娘母子姐弟才是最大的仇人,叶侯府里的那几位, 都得往后排。
  所以, 当得知说是唐氏气得叶老夫人病了后,她也顾不上笑话叶老夫人活该, 只顾着骂唐氏无耻不要脸了。其实这两年来, 樊夫人也渐渐想得明白了, 他们母子兄妹几个,与叶侯府或许根本不存在什么恩怨。
  那些所谓的结下的仇恨,也是因为唐氏母子。若无他们母子几个, 他们樊家与叶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能结下什么仇?
  可恨的唐氏!
  嬷嬷说:“如今叶侯府的大老爷离世了,从前侯府的嫡长子也被斩了首级,虽说有嫡孙在,但摊上有那么个父亲,这侯府日后的爵位也轮不上那嫡孙。这爵位,日后自然是那位叶三爷的。”
  “唐姨娘深谙其中道理,这才敢嚣张妄为的吧。”
  樊夫人如今不但恨,且还怕。唐家如今越来越得势,唐统的儿子唐泽,年纪轻轻就成了同龄人中军衔最高的将领,日后定然前程无量。
  再看看他们樊家,再看看她的儿子……樊夫人又气又恨。
  若是唐氏那贱人的儿子再继承叶侯府,那么,唐家的权势……指定会又登高一步。日后,那叶桃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辱她的昕儿呢。
  又想,若那贱丫头真敢欺负她的女儿昕儿,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她会杀了她!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樊夫人有些精神崩溃了。
  偏一旁的嬷嬷又说了一句:“近日来,老爷倒也日日往唐家去。”
  “肯定是与贱人幽会!”樊夫人坚信。
  樊夫人双眼猩红可怖,此刻整个人因为激动都颤抖了起来。她坐着也不安慰,双手使劲绞着手中的一块帕子,仿若那帕子便是唐氏一样,她欲将它撕碎。
  嬷嬷给樊夫人端了杯水来,劝着说:“夫人您消消气,先喝点水。这件事情,您暂且不能打草惊蛇。老爷去唐家,你也可以去,您去了,老爷就算有什么念头,也会适可而止的。”
  又说:“老爷忠厚老实,念着多年来与夫人您的感情,也断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夫人您的事情。若是老爷有悔改之意,夫人您为了少爷与姑奶奶,多可忍忍。”
  樊夫人忍不了!若真叫她知道老爷与那贱人还藕断丝连,她定然会闹得个天翻地覆。
  左右如今他们母子三个都一无所有了,又怕什么?
  “走,去唐家。”樊夫人目光阴毒。
  嬷嬷的目的就是把樊夫人引去唐家,见状,自然应着陪同一道。
  而此刻的唐家,唐夫人听说樊夫人来了,有一瞬的犹豫。虽说这樊宾如今依旧与他们唐家走动往来,但是那樊夫人,却是早不来往了。
  眼下却突然登门,唐夫人一时拿捏不准她到底为何意。
  但人既已登门,却没有撵走的道理。所以,唐夫人便道:“让她进来吧。”
  唐夫人说的是“让”,而不是“请”字。
  樊唐二位夫人,如今再见面,也不如从前那般亲厚无间了。也就唐夫人虚伪客套几句,樊夫人是直接甩了脸子的。
  唐夫人见樊夫人这分明是登门来找茬的,也就再没个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