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我复又开口:“姐姐莫要生气,我不过是担心姐姐罢了。”
  那大理寺丞的夫人早已停在半路,只有徐宝儿走到了我跟前,我便悄悄开口:“姐姐,若是今日贵人们见了,非要拿你撒气,姐姐也终究没有办法不是?谨慎些,总是好的。”
  她大大的眼睛盯着我,仿佛气急了,却又无话可说,登时转过头带了婢女便往马车的方向去了。
  恩,能清净片刻了。
  我往人群里瞧了瞧,果真看见了孟连城,她一身嫩粉色的衣裳,却是同上一世一样,头上带着数不清的头饰,却是那个我新设计的步摇尤为显眼,下头坠着一朵微开展的花,顾盼之间轻轻摆动。
  虽然距离很近,我却是近不得她的,他父亲乃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是个有实权的官职,做好了便前途无量。大理寺同太常寺是不一样,太常寺司礼仪,便是顶了天做个太常寺卿,也不过是个没实权,只能说上两句话也未必有人听的文官罢了。
  我若此时上前搭话,便是有高攀之嫌了。说来可笑,若她来找我,便是一切顺理成章了,她还会有个不骄矜的美名儿。
  母亲同那些夫人们聊的开心,我只在一旁微笑地听着。
  约是到了巳时中,梁园门突然大开,门口的小厮皆是整整齐齐的排着,一个个皆是满脸的慎重恭敬,哪怕皇家的马车还未到,便已经是这般恭谨了。
  周围的人连忙凑到道路两旁,我也被母亲拉着过去。很快,先是一声悠远浑厚的声音传来:“陛下到!”
  我等皆跪拜,齐声恭迎之后,便是一片鸦雀无声。皇家的马车越来越近,车边沿上的环佩在风里碰撞着叮咚作响,甚是好听。
  皇家的车马徐徐进园,我不过一个六品太常寺丞的女儿,自是跪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瞧着那两位一身明黄,气质尊贵的人踩着阶慢慢下车,皇后娘娘还是那时见过的样子,虽瞧得不真切,却是当真倾国倾城。
  众皇子也已经纷纷下了车,陛下一声免礼,众人皆起身。我突然瞧见外头有许多禁卫,这才想起了一件事情:也许今日我会遇见李墨寒。
  我随着众人一齐往梁园备的席上去了,那处当真是准备的十分好看。四周皆是围着屏风,划出一块地方来。许多屏风上头皆有垂下来的嫩绿新芽,格外有生气,席前的位置摆着新开的鲜花,围在编钟旁,摆列的十分规整,香气淡雅悠远。
  如此一瞧便是稍后还有人奏乐吧。
  朝中官员皆是按官职各自入了席,各家成年的公子哥儿们,另辟了一处,坐在皇子们后头,各家的夫人女儿同未成年的幼子则是坐在最后的。
  前头的人相互敬酒,一个小娘子上前轻轻敲击着编钟,觥筹交错,人生热闹,突然有种恍惚之感。
  徐宝儿就坐在我跟前,她此时正换了浅蓝色的衣裳,眼神时不时瞥着我。我只尝着花饼,香香甜甜,却丝毫不腻,算得上一绝。
  近午时,太子殿下突然独自从席间离开,我便也叫了珍儿悄悄起身,以如厕为由,告知了母亲。
  母亲权当我是要独自去逛,便叮嘱我叫我小心些,万万别冲撞了贵人。
  徐宝儿在一旁抬眼看了看我,瞧我瞄了她一眼,连忙头继续喝茶。
  我同珍儿出了那处屏风围着的地方,便往春园里头赏花去了,至于元炀,他大约会来寻我的。
  行至一处假山,那一旁的迎春开的正是灿烂,黄嫩嫩的一片,倒是新鲜。再往里行了两步,便是半开未开的桃花林了,一片片宛若云霞。
  往里走了走,却是突然发现有一枝上沉甸甸的,满是开展的桃花,珍儿两步上前,伸手把那枝抬起,笑道:“小姐,你快看!”
  我瞧着珍儿娇俏的面孔,眼眸笑得同星子一样灿烂,她白嫩的面颊上红扑扑的,竟叫我突然想起一句是来:人面桃花相映红。虽然原诗的意境惆怅,却是如今这美人桃花的景致,这一句最合适不过了。
  珍儿竟被我看的有几分羞怯,嗔道:“小姐又这般看着人家!当真是讨厌!”
  我轻轻一笑,“你这姑娘,以后可怎么嫁人?被自家小姐瞧着都能脸红,当真是叫我为难啊……”
  她将那枝桃花松开,扁着嘴道:“哼,小姐怎的最近总爱打趣我呀。”
  “何人?”
  我还未开口回应珍儿,却是一声浑厚的声音,将我同珍儿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一见来人,连忙跪下,道:“拜见太子殿下,回殿下的话,小女子乃是太常寺丞家幺女,容韵。”
  那人的气息十分强烈,他虽未多说什么,却给我一种很强的压迫感。我的第一直觉,便觉得此人仿佛生来就该是这般上位者的模样,且为君者,也确实该有此气势。
  他低声一句,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清疏离:“恩,起来吧。”
  “谢过殿下。”
  我站起身,并不敢抬头看他,刚才只恍惚看到了他的轮廓。而此刻他的目光正在我身上不停地逡巡,看得我十分不自在。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他的神色仿佛在说:姿色同你长姐相比确实逊色了些,却也还算过得去。
  他又开了口,声音低沉好听:“你千方百计的想见我,如今得偿所愿了,有话便说吧。”
  第31章 第30章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
  1、虽然女主重生了,恨意极强,可计谋和狠辣这种秉性里带着的东西,终究不是一瞬间就能办到的,得要有一个小小的过程。
  2、什么玩意计谋啊啥的,对韭菜君我这种智障来说,真的有一点点难(好吧,不只一点点),我需要思考,甚至需要反复在纸上推导这么推进剧情合不合理,但是太合理似乎又会不爽。所以如果有什么十分明显的逻辑漏洞,请在评论区告诉我。
  3、请不要跟我讲:重生就是漏洞,这种现在物理学都还解释不了的问题。毕竟就算你讲了,以我的水平也仅仅只能做一个受力分析(doge……
  谢谢天使们的不离不弃,花式涌抱,外加一个么么哒,背景是满树桃花。
  我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抬头看他,心道:我确实是想见他,也的的确确是用了些计谋,可离千方百计,着实还差了一些。
  可此时我若是开口,便有自请入他阵营之嫌。犹豫了片刻,才微微抬头,明知故问他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此时才稍稍看见他的面目,只觉得他仿佛朝珍儿看了一眼,我跟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珍儿一眼,她却早已自觉乖乖的红着脸去了……
  我回头蹙眉看他,元炀此人,长得当真是十分英俊,光洁的脸,眉目清晰,眸子狭长又有些深邃,鼻梁直挺,嘴唇有些薄,此刻正微微抿着,有几分严肃的模样。我在心中暗自想着:其实这般长相,便是给人当面首是当其间的佼佼者,只是他的气势凶悍,配上这个长相竟意外的十分和谐。
  怪不得我那天仙一般的姐姐也甘心为他所驱使。
  这般一想,其实太子殿下的生母,传闻中艳冠后宫的庆皇贵妃,便是每隔几年宫中新进了美人也不能掩其姿容和光芒,便是当今皇后倾国之姿都时比之不得的。
  今日庆皇贵妃没来,并未有幸窥探其姿容。可本来我也是见着容韶那般倾城之人长大的,只是如今见了这太子元炀,往往子肖其母,便不得不承认山外有山了。
  “有什么话便直说罢,本宫恕你无罪。”他仍是淡定闲适,站在我跟前的态度如同苍鹰之于蝼蚁一般。
  我刚要开口却是他突然蹙了眉,冷声道:“出来!”
  我一愣,却是见徐宝儿瞬间吓得连滚带爬的从一颗桃树后头出来,她连忙跪倒太子跟前,大声哭诉道:“太子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过是途经此处,不小心冲撞了您!”
  这位太子却始终不为所动,垂眸看着跟前跪倒的少女,眸中皆是寒光。
  情状不妙,此事若被人撞破,定是会有太子殿下桃林密会少女的风言风语传出,她还吼得生怕别人听不到,此刻怕是这位太子殿下已经动了杀念。
  我连忙跪下,轻声喝止徐宝儿,“你都跪下这许久了,太子殿下都没发落你,乃是殿下仁慈,你怎的还不快快住口退下!”
  徐宝儿被我喊得一愣一愣的,连忙提了裙子,谢恩都来不及,转身连忙去了。
  “太子殿下,想是她同我一般,席间坐的腿有些麻了,出来活动活动罢了。并非有意,所幸太子殿下仁厚,放她一命。”
  却是听他缓声道:“哦?我竟不知,何时冲撞太子是死罪了,需得我宽仁放她一命?”
  他虽声音随意,我却五胆具去。本来便知晓替徐宝儿求情定会惹了面前这尊活祖宗,有什么后果定是要受着的。
  “是小女子失言了,小女子身在闺中,不懂宫里头规矩,王太子殿下赎罪。”我蹙了眉,先认个错总是没错的。
  我自然犯不上替徐宝儿求情,却是此番求情有百利而无一害。一则给了太子殿下一个更明朗的开口理由;二则,此等情势下救徐宝儿于水火,她便是个傻子,也该知感恩戴德,往后便给自己找了个清闲。
  “起来。”
  我轻轻立起,站姿恭敬的等着他的下文。
  他却倾身向我凑近了几分,声音里带了几分玩笑之意,“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容二姑娘想攀龙附凤,故意叫好友将此时撞破?”却是话音越说凉意越盛。
  我却轻舒一口了气,蹙了眉道:“太子殿下误会了,若是真如殿下所言,我大可顺水推舟,将此事闹大,也不必着急叫她离去了。况且如今便是皇后娘娘亦是在这园子里的,想来她是很愿意将我这等末流之人塞到殿下宫里的。”
  “你怎知我不愿?”
  我仍是低着头不看他,恭谨十分,“姐姐那般仙人之姿,都不能入太子的眼,小女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有几分不耐烦,“容二姑娘,蝼蚁成群尚可溃千里之堤。你实在是过于自谦了。何况,你姐姐千方百计不能近身之人,如今却同你交好,想来你定时有你的长处的。”
  “殿下当真是过誉了,小女子……”
  “你可愿替我招揽齐渊?”
  果真是忍不住了。
  “不愿。”
  我瞧着他狭眸微眯,瞬间额角都开始有细汗沁出,“齐渊的情况错综复杂,此事想必殿下比我更清楚,况且能叫姐姐使出此等手段,定然也是计无可施了。如此之人非我之力便能改其意志。”
  他并不说话,却是此等的威压,一时叫我头皮发麻。
  “我劝殿下,羽翼渐丰自是好事,却是莫忘了雏鹰待飞之时,总也要有雌鹰从旁护着。若是失了雌鹰,便是羽翼再丰满,从未飞过亦是抵不住盘旋着的秃鹫。”
  太子母家虽不及皇后母家显赫,却也是皇城里头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朝中江湖上的势力皆是盘根错节。可任谁也想不到,如今那娇美柔顺事事以陛下为先的皇后娘娘,一朝夺权,会变成个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女主君模样。使出那般气魄,竟是将太子母家直接连根拔起。
  若非她儿子是个不争气的,大约上一世也轮不着他元炀做了皇帝。
  我并不知他是否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他的情绪自我见到他人之时,便难以揣测。
  他并未理我之前的话,却是又说回了齐渊之事。“容姑娘,有些花便是再美,可若是扎手,本宫也只好将刺一根根地拔了去,若有一天拔的倦了,随意丢了也是有的。”他本来随意的声音,慢慢地带了几分正式,“况且群花竞艳,失了这一朵,本宫总能找到下一朵替上。只是要提醒一下,这点小事,于我不过是一时的失意,于旁人也许就是切肤之痛了。”
  他这是叫我提醒齐渊?若是再不能入他麾下,他便要找人将齐渊替了去。
  这话我倒是听明白了,眉头轻抬,微微躬身,“小女子明白了,殿下好意提醒,小女子定会代为转达。”
  “恩,容姑娘且去观花吧。”
  “小女子告退。”我轻轻跪拜,便起身往席间回去。去时微一抬头,正瞧见他眉目间舒展的模样,情绪全然隐匿在其间,不能窥探分毫。
  我转身寻了珍儿,便往席间去了,此刻哪还有心情观花?
  徐徐入了席间,此刻编钟已然停了下来,方才过于紧张,有些忘了时辰,却是午时已经到了。
  皇帝陛下命人在桐花阁备了午膳,便是正要前去,太子殿下也是归来。
  我也跟着起了身,却是突然瞧见一旁的徐宝儿,仍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那徐夫人叫着嬷嬷才将她拉了起来。拉起来了却又不准人碰她,只独自在后头走着,时不时瞟我一眼。徐夫人一时也没了办法,瞧着她也不哭不闹的,便只好纵容着她了。
  平时看着跋扈,遇上事了却是个色厉内荏的。
  我便干脆退后一步,“好人做到底”对着她轻声开口道:“宝儿姐姐呀,无论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且不必慌张。”
  她仿佛得了赦免,瞬间抬眼看我,眼中氲着泪,连连点头,赶紧跟着她母亲一起去了。
  这太子殿下确是十分可怖的,我转眼看了看珍儿,她却连忙将头瞥向别处。
  我轻哼一声,低声道:“你这小丫头,且勿跟我装蒜,你存的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
  “哎呀!”珍儿突然抱了我的手臂想我撒娇,“我这不也是觉得小姐长脸的机会来了么?这事情若是叫大小姐知道了,脸上的表情定是十分好看!”
  我轻笑一下,不过此事,还真得让她知晓,不然怎么能进行下一步呢?
  帝后家眷同朝中重要的官员一厅,我等女眷又是一厅,用过午膳,这屋内的气氛便极其活跃,我只等着前厅里头散了,好早些归家。
  哪知道徐宝儿竟凑了过来,低声道:“韵妹妹,方才之事谢谢你了。”
  “哪里,本来便非我之功,姐姐不必在意。”我轻声道,却突然盯着她的眸子:“只是此事,断不可向旁人提起,以免引来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