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下晌程嬷嬷来了,说老夫人请亲家奶奶过去,有事儿相商。
  徐俞氏也没耽搁,跟着程嬷嬷就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回来,她脸上就是笑模样了,进院的时候甚至还哼着小曲儿,惹得在院子里浇花的双翘问,“亲家奶奶,您这是摊上什么好事儿了啊?”
  “大好事儿!”
  徐俞氏喜滋滋地回答了双翘,进屋见着徐宝珠就说,“宝珠,还是你注意定,咱们来李子耩找老李家真是来对了!”
  “婶娘,老夫人给您喝了蜜糖了啊,您乐呵成这样?”
  徐宝珠看着她问。
  “宝珠,这老夫人真是不错,说的那话,办的那事儿,比给婶娘我喝蜜糖还让我高兴呢!宝珠,你能遇上这样的婆家,我就是死了去见你爹娘也有交代了!”
  “婶娘,到底怎么了?”
  “老夫人说,要重新给你和四少爷办喜事!还说,这回因为家事慢待了咱们,让咱们多担待,她会让四少爷对你好,疼护你的!”徐俞氏说着,眼圈就红了,“宝珠,你是不知道,我跟老夫人啊说着说着,都哭了,都是女人啊,遇上的那些事儿不能说一样一样的,可都是差不多的,她也是个苦命人,呜呜……”
  “哎呦呦,亲家奶奶,您不是说有好事儿吗?怎么还哭了啊?”双翘端着茶壶进来,进门见徐俞氏哭,先哄了一句。
  “我……我这是高兴的!”徐俞氏接过双翘递来的茶水,“嗯,还是双翘贴心,知道我这会儿啊口渴了!”
  “婶娘,您是说我不贴心了么?”徐宝珠明知道她没有这样的意思,故作生气地嘟着嘴,说道。
  “哎呀,我的小祖宗,我哪儿是这个意思了啊,我就是……”
  徐俞氏一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碍着双翘在这儿,她总不能实话实说,我那是哄着双翘,让她更尽心地对待咱们的。
  “姑娘,您可别怨亲家奶奶,亲家奶奶的意思是,我就是个有会讨好主子的小丫鬟!”双翘婉转地把徐俞氏未说出来的话说了。
  徐俞氏老脸微微一红,尴笑道,“双翘是不错,刚刚老夫人还夸她了呢!”
  这倒是实话。
  “亲家奶奶,奴婢也是遇上好主家了,不然奴婢再有眼力界儿,主家看不到也没用不是!”双翘说着,就退身出去了,说是要去吩咐厨房给徐姑娘跟亲家奶奶晚上加几个菜,以示庆祝。
  看她出去了,徐俞氏又兴冲冲地说,“宝珠,那老夫人对你可是很满意的,说啦,这李四少爷呢被惯坏了,以后全靠着你调-教他呢!”
  “呵呵,知子莫若母!”徐宝珠说道。
  “就是有个问题……”说到这里,徐俞氏面上有些难色。
  “怎么了?”
  对于李陈氏要给自己和李四重新办喜事,徐宝珠没什么惊讶的,她在等的也正是这个!老李家在当地也算是富户,富户都是要脸面的,传扬出去,说李四少成亲都不是本人,是旁的什么人代替着跟新娘子成亲了,好比是没洞房先被戴上了一顶别个色的帽子,那是大大的不吉啊!
  “咱们在当地没有家,你要出嫁,总不能从李家走,出去转一圈再回到李家吧?”
  徐俞氏愁眉苦脸了。
  “若不咱们去城里的旅店住着,回头让李家人去那里接?”
  徐宝珠想得简单,她其实是个从现代穿越到古代这个历史上没记载的小国的。穿越前是个律师,在当地也算是个有点名气的铁齿铜牙。
  家里有父母,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加上她,一家五口,似乎该是和和美美的模范家庭的版本!
  但事实上,他们一家人的关系很冷清,许是因为仨孩子都很独立,所以跟父母关系不亲,父母呢似乎也乐得享受退休后的二人世界,向来不太喜欢他们回家叨扰。
  这给徐宝珠形成了一个冷静淡定的性子。
  但穿越过来之后,原主家里却是一个和睦团结的大家庭,一家三十几口都住在一个两进的院子里,她父母都是做生意的,成天在铺子里忙乎,就把她交给了婶娘徐俞氏来带,徐俞氏嫁给了徐家老二徐文强,十几年也没生养,渐渐就没了求子的心气儿,反倒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原主以及后来的徐宝珠身上。
  惹得徐宝珠的亲娘老说,弟妹啊,我都怀疑这丫头本来就是你的骨肉,不过是跑错了地方,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了……
  来到徐家十二年,徐宝珠真真正正地享受到了家庭的幸福快乐,活得很开心,也很忘本,基本上就忘了自己来自哪里,更没了一点想要再回到哪里去的心思。
  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瘟疫把这一切都给破坏了。
  三十几口人说没就没了,徐宝珠跟徐俞氏眼泪都快哭干了,没法子才拿了婚书来投奔老李家。
  “不成,从小旅店里出嫁,那都是些窑姐儿走的路子……”
  徐俞氏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传言中,青楼里的姐儿一旦被人买了从良,那都是先住进旅店,然后再让金主儿派了一乘小轿去接回府,这样的女人大多不是给人做小,就是给人填房的,跟正室是扯不上关系的,但徐宝珠可是嫁给李四少做正室妻子的,这怎么能跟窑姐儿一样的待遇呢?
  “那怎么办?要不咱俩站在大街上,他们冒充绿林强盗,奔跟前抢了我就跑……”
  徐宝珠看徐俞氏愁得眉心都打结了,有些不忍心,就想了一个笑话来逗引她。
  第七章 人多是非
  “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徐俞氏没憋住笑。
  “婶娘,人心里想的是什么,那就决定她做的是什么,我心思坦荡,身心清白,任凭谁往身上泼了脏水,那也是出淤泥而不染,我不乐意招惹是非,但是非若真的洪水猛兽般来了,我也不怵,您啊,就放宽心,咱们不管是从哪里嫁进李家的,总归是不会给我爹娘丢脸!”
  这话说完,徐俞氏一把揽过她,“宝珠,若是你爹娘在,咱们徐家在,你出嫁这日定然是会风风光光的,谁敢小瞧了去?可是……我的儿,真是委屈了你了!”
  “婶娘,我想我娘了……”徐宝珠眼圈一红,眼泪就止不住了。
  “闺女,不哭,不哭,是婶娘的错,好端端的提他们做什么?他们会保佑咱们的……”
  徐俞氏也哭,但见着徐宝珠哭,又心疼,这通劝,劝不好徐宝珠,她自己哭得更厉害了。
  等双翘进来,娘俩眼睛都红肿的跟桃核一样了。
  “哎呀,姑娘,亲家奶奶,您们这是怎么了啊?是不是双翘伺候不周,惹得您们伤心了啊?”双翘被吓着了,扑通就跪在地上了。
  “双翘,你起来,不是你的事儿,我……只是有点想家了!”徐宝珠急忙擦了眼泪,说道。
  眼睛哭成那样可不只是有点想家那么简单啊!
  双翘心下狐疑,但也不好多问,大宅门里的规矩,当下人的首先要学着去听,主子怎么说,都要记在脑子里,但听完了又要学着闭嘴,主子的事儿小事儿也是天大的事儿,主子不允许的,决不能随便乱嚼舌根。
  当然,主子不乐意说的,更不能多问。
  随后老夫人那边来了信儿了,说是请人按照徐宝珠跟李海城两人的生辰八字去看了好日,三日后成亲。
  这消息传来,徐俞氏跟双翘都高兴不已。
  徐宝珠问双翘,“你们四少爷回来了吗?”
  “……没!”双翘脸色郁郁,“程嬷嬷说几个少爷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见着,不知道四少爷跑哪儿去了?”
  她这话一说,徐俞氏先惊了,“你们四少爷不是想要逃婚吧?”
  “亲家奶奶,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四少爷可是很孝顺的,奴婢觉得要是老夫人想让四少爷做的事儿,四少爷不愿意也会去做……”说到这里双翘打住了,脸色泛窘,“姑娘,奴婢的意思可不是说四少爷不愿意娶您,奴婢的意思是……”
  “行啦,咱们娘几个在一块儿说闲话,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徐宝珠说道。
  “其实,四少爷挺好的,对老夫人好,对下人好,就是……就是有点好玩……”
  双翘犹犹豫豫地说道。
  呵呵!
  徐宝珠没说什么。
  这所谓的好玩可分很多种,读闲书听故事,这是玩,吃喝嫖赌也是玩,两种玩,结果却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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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早上起来,坐在镜子跟前,徐宝珠的眼睛肿得高高的,任凭双翘拿了热毛巾覆,熟鸡蛋滚,也不能完全把红肿全给消除了去,只好拿了水粉来遮掩。
  双翘连连自责,若不是徐俞氏拦着,她都要到李老夫人那里去请罪了。
  “双翘,我昨儿个真是想家了,这一路来,风餐露宿的,受了些苦楚,所以难受得才掉了泪,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徐宝珠安慰她。
  “可是,怎么说您也是来了李家了,您是奴婢跟前伺候的,李家下人不多,我们老夫人主张用人用能干的,能干的一个院子一个就成,不能干的,一个院子十个都不嫌多,我还被老夫人认为是能干的打发这里来,我都能干得让您哭了,我……”
  双翘的话说着,眼圈都泛红了。
  “你是说老李家没多少下人?”
  徐宝珠有些好奇了。
  看老李家这三进的院子,可是不小,按照老李家在当地的声势,那下人也不能少了。
  “嗯,不多,厨房有几个干活的,院子里管着打扫收拾花草的有俩,老夫人身边就程嬷嬷一人,外加我们小姐帮忙伺候着,其他各房都没有下人,几位爷都是自己个儿的媳妇伺候着吃穿,原本奴婢是在老夫人跟前跑腿的,这不您来了,老夫人才把奴婢派到您身边来了!”
  “哦。”徐宝珠点点头,心中暗忖,这老夫人可是个精明的。
  且不说下人太多,挑费高,这一院子人吃喝拉撒的就不是个小数,单说人多了是非多,有点什么事儿,三传两传的就走了味儿……
  两人正说着,忽然就听院子里有人说话,“徐家妹妹,你在吗?”
  紧跟着脚步声就近了,门一推,几个人进来。
  这几个人头里走着那人徐宝珠认识是李显仁的妻子杨惠芬,身后还有两位,双翘急忙给介绍说,她们一位是二少奶奶王氏,另一位是三少奶奶刘氏。
  王氏跟刘氏,一个高个儿,一个矮个儿,胖瘦差不多,看相貌都不是出奇美貌的,尤其是刘氏生的还有几分丑,大嘴巴,小鼻子,眼睛更是细长,微微一眯缝,跟没眼睛似的。
  “徐家妹妹,你可别在意,本来咱们是想要叫你一声弟妹的,但是呢,我家婆婆说了,要给你和四弟重新办喜事儿,那这之前呢,我们可就只能称呼你这个了!”杨惠芬满脸堆笑,那样子跟想咬人似的。
  似乎前几天他们两口子跟徐宝珠、李海城他们之间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徐宝珠暗暗道,这妇人是个腹黑的。
  既然对方跑这儿来跟她演戏来了,那她也不能不配合啊,所以当即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几位嫂子,宝珠有礼了!”
  态度不卑不亢,举止也是谦和有度。
  杨惠芬的眼底掠过一抹不屑。
  但脸上依旧笑着,“妹妹,我们知道你刚来所以今儿个是在婆婆那里请了命来,带你啊,去东马城逛逛的,婆婆说了,也让你去买几样稀罕的东西!这远道而来的,别委屈了自己个儿!”
  这话说的,前半句还成,最后一句就是嘲讽了。
  徐宝珠来是分文没有带,但凡用的都是李家的,这谁不知道?
  第八章 借花献佛
  所以杨惠芬这样一说,旁边王氏跟刘氏都瘪了瘪嘴。
  “我也没什么好买的,什么事儿夫人都给我们想得很周全了,不过,几位嫂子既然有心,那我也不能拂了好意,去逛逛也好!”一般人听杨惠芬这话里夹棒的劲儿,那就得断然拒绝这种邀请,知道就是去了,估计也没什么好事儿。
  但徐宝珠不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