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幸好还有一个钱丽月。
  丽月原先给家里逼婚,也是多亏了仲春说服了父母,早先在钱家二老的心目中,无非是想要丽月早日嫁人,可以保住吃穿无忧,毕竟是乡野中的女孩子,唯一的便是这一条路了。
  可是仲春本就是个有些心计的少年,加上又跟着薛典东奔西走大开眼界,想法自然不像是从前,所以他出面把道理说给了二老知道。
  钱家二老见仲春衣着谈吐都跟先前不同了,而且跟着薛典出入,已经大有章程,且每个月都有银子送回家中,他们两人自然信服。
  就连仲春说:“一定要给妹妹找个如意郎君,不会委屈了她。”之类的话,两人也自信了。
  因为仲春有些忙不过来,丽月前来探望哥哥的时候,不免帮着吩咐处置一些事情。
  丽月本就是个伶俐机灵的女孩子,加上又心细,做起事来竟比仲春还利落妥帖。
  仲春察觉后,索性便叫丽月留在京中,帮自己打理产业处置杂事。
  丽月慢慢地也上了手,于是京城之中一时都知道了汇丰楼里有两兄妹,生得都是极好的,且还是楼里主事之人。
  原本京城内卧虎藏龙,汇丰楼的生意又越做越红火,自然被许多人觊觎。
  可是因为先前薛典给人陷害入狱……是赵芳敬派了人去撕撸的事情,一时之间京城里但凡耳聪目明的都知道汇丰楼的掌柜跟十三王爷关系匪浅。
  所以就算知道汇丰楼是一块肥肉,又有哪个敢动分毫?
  就算是有些纨绔子弟闻风而来,给仲春和丽月的美色所动,但是一想起赵芳敬来,却也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数日之前,有几个来自西北的客人,闻名在汇丰楼上吃酒,说起西北的战事,其中有一个人的兄弟恰好也是玉城守军,却比寻常路人知道的更清楚些,便在酒楼上说了起来。
  当时丽月也在楼中,听小厮来通风说是有人讲西疆战事,她挂心情切,忙出来偷听。
  听到凉城陷落死伤人命无数,又听说晋王带兵攻城差点命悬一线……丽月脸色惨白,几乎也站不住脚。
  毕竟程晋臣也跟着赵曦知同行,丽月心中最担忧的便是程晋臣的安危。
  当下顾不得别的,便跑出去询问那人:“敢问荣国公府的小公爷如何了?”
  那人一愣,见出来的是个俏生生的少女,还以为是歌姬之流,便笑道:“什么小公爷,这个却没有听说过。你来的正好,给爷唱一曲《桂枝令》吧。”
  从那之后,丽月茶饭不思,又听说赵芳敬一行即将抵达京城,便特派了两名店内的伙计前去打听程晋臣的消息。
  忧闷之际,又有荣国公府程红玉前来寻她。原来养真离京,对她们谁也没有说,只是叮嘱了齐嬷嬷一句,叫众人放心而已。
  程红玉跟丽月本就相识,养真去后,两个人自然更好了几分,加上程红玉担心赵曦知,丽月担心程晋臣,两个人的担心也不约而同,所以更加气味相投了。
  直到去探听的伙计回来报信,说是小公爷安然无恙。丽月心中一块大石才总算放下。
  等王驾回城这日,丽月便也跟许多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们一块儿立在街道旁边,想要亲眼看看程晋臣,谁知车驾一路往皇宫而去,丽月并没有看到程晋臣,很是失望。
  正怏怏不乐地往回走,心神不属之际,突然听到耳畔有人笑骂道:“你也有今天!”
  另一人道:“看老子今儿不打死你!”
  丽月本不好事儿,正想快步走开,突然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有本事你们就来啊!你乔大爷我叫一声,不算好汉!”
  丽月听到这里,双眸圆睁,忙后退一步来到巷子口上,歪头往内看去,却见幽长的巷子里果然有几道人影,其中一个给围在中间,似乎是给痛打过的样子,东倒西歪,却仍是咬牙并不倒下。
  丽月认真看了会儿,叫道:“住手!”说着便往巷子里跑了进去。
  里头被围殴的那人,鼻青脸肿,嘴角带血,十分狼狈,却正是乔府的乔桀。
  而围着他的那几个纨绔子弟,却是昔日曾经跟乔桀狼狈为奸的那些狐朋狗党。
  只因乔家没落,无人可撑腰似的了,这些人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欺软怕硬。
  如今见钱丽月飞跑进来,瞧着是个十分俏丽的少女,众纨绔笑道:“有意思,莫不是觉着我们干打这畜生无趣,自己送上门来?”
  钱丽月跑到乔桀身旁:“你怎么样?”看他面目全非的样子,十分心疼。
  大家见她如此关切,纷纷挤眉弄眼,又道:“原来是老相好,怪不得这样情急……”有人便过来拉扯钱丽月道:“小娘子也陪陪我们如何?”
  乔桀强撑起身,叫道:“别碰她!”
  话音未落,就给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墙上。
  那些纨绔正要大发淫/威,冷不防钱丽月过来的时候从巷子口捡了一根木棒,此刻便从袖子里抽出来,劈头盖脸地挥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叫道:“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我刚才派人去叫了五城兵马司的桑大哥,你们就在这儿等死就是了!”
  在她身边的一个纨绔冷不防,给劈头盖脸打了几下,虽然不至于立刻头破血流,却也昏头转向,顿时跌在地上。
  钱丽月却仍旧小老虎一样,跳窜着奋力乱打。众人见她这样凶悍,又听她说什么“五城兵马司的桑大哥”,这些贵宦少年当然知道桑岺的名声,顿时心下先怕了。
  当下忙扶起地上倒着的少年,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了。
  钱丽月兀自提着木棒,指着众人背影骂道:“赶紧滚!下次再让老娘遇上,看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地上乔桀本已经给打的半是昏迷,听到钱丽月如此彪悍的叫骂,忍不住精神一振。
  钱丽月把手中的木棍扔掉,俯身道:“你怎么样了?”
  乔桀咳嗽了两声:“还死不了。”
  钱丽月说道:“你先前不是小霸王一样吗?怎么今儿给欺负的这样?”
  乔桀叹了口气:“你也不看看他们有几个人……”说了这句,头一歪。
  钱丽月忙握住他的脸:“你可不要死!”
  乔桀突地笑了:“谁要死了!臭丫头乱咒人。”
  钱丽月见他还有精神骂自己,才拉住他的胳膊,用自己的身体架住乔桀,一边说道:“养真还没有回来,你可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了,怕她会伤心。”
  乔桀听了,低低说道:“我还以为你是关心我呢,原来是因为四姐姐……”
  钱丽月皱皱眉,看着他鲜血淋漓的脸,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
  且说赵芳敬离开了乾清宫,便想去钟粹宫看看养真。
  不料乾清宫门口的小太监道:“奴婢送王爷出宫。”
  赵芳敬眉头一皱,看看他,又往乾清宫内看了眼,终于还是随着小太监往外走去。
  两人到了宫门口,小太监躬身止步。
  赵芳敬带了青鸟出了午门,正要上轿,远远地瞧见几人策马而来。
  一瞥之间,赵芳敬认出其中有大理寺寺丞,刑部一位主事,另外还有一人,却是五城兵马司的桑岺。
  赵芳敬看这般架势,便先不忙入轿,只在旁边站住。
  那边三人也瞧见了赵芳敬,纷纷下马前来拜见。
  赵芳敬揣手含笑,点头还礼,又问道:“很少看见三司的人同行,可是京城里出了什么大事么?”目光转动,看向桑岺:“桑指挥使?”
  桑岺给他轻声一唤,居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不敢抬头,只轻声道:“卑职在!”
  赵芳敬含笑打量着他:“真的有事吗?”
  桑岺迟疑片刻,终于说道:“王爷才回京,本不该惊扰王驾,但是此事……的确是有些棘手,我们三司是奉旨追查此案,如今进宫禀奏。”
  “什么案子?”
  “回殿下,”桑岺眉头紧锁,终于说道:“是、是丹霞公主被杀一案。”
  “你……说什么?”赵芳敬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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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原来就在赵芳敬赵曦知等人于西疆的时候, 京城内也接连发生了两件大案。
  其中一件, 是大理寺终于将先前一度引发坊间恐慌的劫杀少女案的凶犯缉拿归案了。
  这件案子本来没什么可提的,毕竟案犯罪行确凿,该当凌迟处死是不必说的。
  奇就奇在这贼徒给关押进大理寺诏狱后, 在审讯起他所犯案子的时候,他突然间主动招认,说是自己知道之前当街欲刺杀养真的幕后主使。
  虽然不知真假, 但毕竟涉及宫中,大理寺不敢怠慢, 忙通知宫内。
  慎刑司的人紧急提审,那囚犯自知必死,竟供认不讳地笑道:“我也听说那个乔家的女孩子好大的来历跟名头,本来想沾沾手的, 谁知道她深居简出的,身边还有好手跟着, 我自然不敢。不过因为格外留心的缘故,倒是让我知道了些隐秘之事。”
  慎刑司的人也知道面前的是个死人了, 便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知道动手的人是谁?”
  囚犯道:“我听说那件事发生后,鬼市给翻了个底朝天, 动手的人不是都给你们捉住了吗?我当然不能知道,我只是恰巧知道出钱叫他们做这件事的人是谁罢了。”
  “快说!”
  囚犯才道:“之前我盯着乔家丫头的时候, 那一年他们一行人去玄武湖乘船,跟她同船的少年看着来头不小,你们可知道是谁?”
  慎刑司的人消息灵通, 听囚犯说起此事,微微震动:“你提这个做什么?”
  囚犯说道:“出钱买杀手的就是此人。”
  “胡说!”慎刑司的人变了脸色。
  囚犯笑道:“我就算没看见他的样子,却也记得他腰间的佩玉,我自然是识货的,当初盯着乔家丫头的时候,就看到那佩玉是名贵东西,本想偷偷拿到手的,只是因为他们人多,我怕坏事才不曾靠前。后来在鬼市厮混的时候,就看见过此人,头戴照笠……若说我胡说,除非是世间有两块相同的龙形玉佩。”
  这囚犯说了此话,众人无语。
  囚犯想了想,又道:“我索性都说了吧,那天晚上那艘船之所以会沉了,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嘻嘻,看样子那乔家丫头招了不少人恨呢。美人儿就是美人儿,总是会惹是非。”
  沉船的事情,只有养真赵曦知赵崇等当事人知道,并没有往外传扬。
  囚犯居然知道此事,可见他并没有说谎。
  慎刑司得到这消息,不敢做主,无奈只得先回头禀告了皇帝。
  皇帝闻听后惊怒,立刻就命把六皇子赵崇拿了审问。
  慎刑司的人还算客气,也并不敢先为难赵崇,只是询问他是否知道养真遇刺之事等等。
  赵崇先是愕然,立刻义正词严矢口否认。
  慎刑司众人无可奈何。
  然而过了两天后,毫无预兆的赵崇竟改了口,他承认了此事,且说是自己一时冲动,所以才犯下大错。
  慎刑司的人震惊,虽然觉着赵崇的态度前后转变的太快,可既然他已经供认不讳,又有玉佩为证,当下便向着皇帝陈明了此事。
  皇帝听说赵崇竟承认了是他所为,意外之余龙颜大怒,立刻叫把赵崇带到乾清宫。
  当着皇帝的面儿,赵崇依旧坦诚如故,他态度诚恳,只恭恭敬敬地承认是自己想不开才做了错事,又伏底身子,恳求皇帝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