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7)
  萧云谏哦了一声,却没再言语。
  他就这般可以冷待着顾傲霜。一方面有叫顾傲霜耐不住性子自己跳出来。
  二则,还有为了凌祉的伤,让顾傲霜多几分心惊胆战罢了。
  晾了顾傲霜许久,眼见顾傲霜身上都有些发抖了。
  他方才没言语,拉开了房门。
  顾傲霜诧异万分:你竟这般容易地便放我离开?
  不若呢?萧云谏敞开门扉,还问一句,驸马爷是否要留下晚饭吗?
  顾傲霜险些不知要将手脚怎么摆放了。
  他踌躇半晌,还是萧云谏先开了口:待采涟好些。还有,若你当真想念你的儿子便寄信于我,我自会安排。
  顾傲霜如同长松了一口气,道:多谢。
  顾家人离去之后,萧云谏回去看上好了药,脸色好多了些的凌祉。
  他摇了摇头,哼了一声,却环着手臂倚在门边看着他,并不做声。
  凌祉没耐住,说道:我们回鱼乐镇吗?
  萧云谏睨他一眼:你这般,是要我用拖得,将你带回去吗?
  凌祉垂下头,说道:木剑还未完成,乳母也言说了今日有新做的糕点。
  他言语的都是那些个微乎其微的小事。
  萧云谏叹了口气,倏地明白了凌祉话中意思。
  他不便是念着自己思虑顾铮,归心似箭。
  替自己寻个台阶下。
  萧云谏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的,抛给凌祉,说道:乳母做的糕点倒是没有,不过方才我瞧那路边卖的倒好,便寻了点给你垫垫肚子。
  见凌祉接过,他继而又道:既是你说了没事儿,那便回去吧,我去准备马车。
  他心中也是忧虑顾铮和乳母在那鬼宅中住着,又无旁人伺候,可是吃得消。
  特地寻了辆宽敞的马车来,到了门口又折返回了布料店,要了软些的被褥与枕头铺给凌祉使。
  他说寻个人帮着将凌祉挪到车上,省得又牵扯了伤口。
  凌祉却道一句自己要脸面,只要了萧云谏一人搀扶。
  将他安置在马车之上后,萧云谏方察觉了一丝不对劲儿。
  只一闪而过,却叫他忘怀了。
  行至深夜,马车方才咯吱驶入了鱼乐镇。
  静悄悄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万家灯火息,唯独街上的点点星光与莹莹烛火相得益彰。
  凌祉便是困顿又迷糊,却仍是不愿意错过与萧云谏任何相处的时光。
  这是他等了多久的机会。
  他将马车的帘子掀起,别在了一旁。
  倚着软枕坐在车厢中看着萧云谏的半个后脑。
  他的发丝仍是像从前那般,没有自己帮忙挽,总也不规整。
  总是而后那一缕总是拢不上去,每次都要束完冠子,方才想起便随意缠了上去。
  凌祉抿着笑意,却不敢再过多的言论。
  生怕自己再说多了些,又惹得萧云谏不开心几分。
  萧云谏百无聊赖,可却拉不下脸面去寻个话题同凌祉言说。
  便是这般静谧无声了六七个时辰。
  马车终是停在了鬼宅面前。
  萧云谏一跃下了车,瞄了一眼凌祉,却先行敲响了鬼宅的大门。
  敲门的时候,远处天边已是升起一片赤红色的朝霞。
  隐隐约约地裹着那初升的金乌,要将新的一日照亮。
  敲门声是萧云谏刻意与乳母通的暗号,四长二短又接了三短一长。
  不出须臾,门便从里面被拉了开来,乳母带着一双乌青的眼眸说道:您终于回来了!
  萧云谏应了一声,便道:帮忙搭把手,凌祉受了伤。
  乳母倒吸了一口凉气,忙不迭地帮着萧云谏一同搀扶了凌祉下来。
  好在伤口没在被牵扯到,乳母也细致地帮他又换了药。
  萧云谏往窗内瞧了一眼,顾铮倒是心大地睡得昏天黑地。
  他摇摇头,轻声说道:今日是顾傲霜。
  驸马爷?乳母啧了一声,也有些意想不到。
  可思来想去,又觉得是他不无道理。
  萧云谏嗯了一声,又道:我回去换身衣衫。
  他顿了顿,又瞧见顾铮和不敢与他对视的凌祉,又道:过会儿归来。你二人,便也先休息吧。
  余光瞥见凌祉松了一口气,他便也没停下脚步。
  回到萧府之后,守夜的奴仆被惊了一跳,见顾铮还未曾回来,也没敢问。
  只烧了热水予他。
  萧云谏落下周身衣物,却倏地瞧见有张纸条飘飘忽忽地落在了地上。
  他拾起纸条,上面是采涟写给他的几句话语
  神君,有些言论无法只说。只我在梦境中探查多年,却陡然察觉有些不对。
  似是他二人皆是魔帝恕霜所化,我也不知到底是怎得一回事,望神君小心。
  萧云谏看罢,将纸条扔进了浴桶当中。
  不出片刻,便尽然化了个遍。
  他未曾想到,采涟和自己亦是同样的构想。
  更不知道,采涟是如何将这纸条放在自己身上,竟叫自己未曾察觉到丝毫的。
  微热的洗澡水包裹着他疲倦的身子,他竟是思索着这件事,倚着水桶睡了过去。
  还是被察觉到他许久未曾出来的仆从在窗外唤醒,他方才感觉到了周身的凉意。
  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萧云谏揉揉红着的鼻头,闷闷地说道:帮我寻个厚些的衣物来。
  萧云谏看着天色淡了许多,便又道:备好些朝饭吧,小主子他们约莫半个时辰后便会归来。
  仆从忙不迭地应了声。
  萧云谏方才回了凌祉那鬼宅
  门口那棵垂下的槐树叶子,仍是有些遮眼。
  推开老旧门扉的吱呀声唤醒了在庭中撑着下颌小酣的凌祉。
  他唇边噙起笑意,说道:你回来了。
  萧云谏几分诧异:你怎得没回去休息?
  乳母仍是有些惧怕,顾铮又醒了哭闹几番,我便让她回去陪伴顾铮歇着了。凌祉笑道,我守着这里,她也安心些。
  萧云谏半晌上不来气。
  又不知该说他还是不该。
  若是说,他便没有那个从前的立场。
  可若是不说,凌祉却也太过不在意自己这具躯壳了。
  他生生将一句话叹做了一口气。
  许久,方才说道:做的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写小剧场了!!
  反正你们也不评价我的小剧场好不好qaq
  难过子
  有没有想念我重羽哥哥?还有青鳞弟弟?
  感觉梦境快结束啦,回去就有醋可以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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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昏厥
  凌祉仿若当真得了什么夸赞一般,嘴角上扬的弧度愈发得翘起了几分。
  他道:他二人还在睡着,不若再过些时辰再唤醒他们吧。
  萧云谏点点头,自顾自地寻了一个石墩子坐下。
  他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眼皮也耷拉着上下磕了两下。
  他以为自己是两夜没怎得休息,困顿得不成样子。
  着实也无话可聊,他干脆撑着脑袋,支在石桌上打起了瞌睡。
  他这般睡着,凌祉便也嘘了声。
  只静悄悄地看着萧云谏。
  看着他那副熟悉又陌生的睡颜。
  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亦是不知自己是怎般回事,心中更是疑虑。
  面前的萧云谏是萧云谏。
  这不是他一直坚定的事情吗?
  他的手指在虚空地勾勒着萧云谏的面容。
  好似要将他深刻地画在心底一般。
  继而,他又轻缓地走进房间之中,拿了件厚些的斗篷替萧云谏罩上。
  又是坐在萧云谏的对面静悄悄地看着他。
  仿若看上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腻烦。
  萧云谏睡得并不踏实。
  他梦中尽是三百年前的往事
  从入了无上仙门开始,到在无境峰中被凌祉教诲。
  再到拔出本命剑、下山历练时候,凌祉对自己的相护。
  接着又是那些还称得上甜蜜快乐的时光。
  最后却是急转直下,他在屠妖大会上瞧见了那生的与自己八分像的青鳞。
  剑断、毁容、千夫所指
  最终身死坪洲府,一切归于尘埃。
  不!不要
  萧云谏从噩梦中惊醒,接连深呼吸了几口,方才缓和过去了梦中那种绝望。
  他好似再一次体会了自己从前受过的苦楚。
  却是用着旁人的视角。
  他看着自己那般横冲直撞地鲜血淋漓,看着自己被伤的遍体鳞伤却仍固执地追随。
  想要阻止自己的坠亡,可是却无能为力。
  那种深深的绝望感印在他的心头、刻在他的骨子里。
  又是将他早在三百年间沉眠忘却的差不多的事情,皆然又记了起来。
  凌祉看他此状,忙上去问道:阿谏,怎么了?没事吧!
  萧云谏却是挥手将毫无征兆的凌祉推了个踉跄:离我远些!别叫我阿谏!
  又来了、又来了!
  那股子萦绕在心头的烦躁感,如何能这般轻巧地解开。
  尤其是每日瞧见凌祉。
  他怎么能因着凌祉两年的默默守护,就心软了呢?
  明明那些记忆深刻里面的事情,每一件皆是凌祉亲自择了,对自己做下的。
  萧云谏只觉得头痛欲裂,仿若一柄千斤锤,将他砸得四分五裂、不能复原。
  他揉着额角,未曾留意凌祉在被他推开的一瞬间便轻捂上自己腰侧又被撕裂的伤口。
  可凌祉不在意自己。
  他只关心萧云谏到底是如何了。
  他又惶惶问道:是做噩梦了?没关系的,那噩梦中的事情,都是虚假的,不必忧虑。
  他以为萧云谏是梦见了陆扶英亦或是顾铮。
  却未曾想过,他这一句话便入一根刺一般,生生地戳进了萧云谏的心窝。
  萧云谏只觉浑身发冷,顿时哈哈大笑了两声。
  他看向凌祉的目光又如同裹了一把锋利的冰刃,直要取人性命般地冷言冷语道:虚假与真实,我自有定论。可皆是与你无关,凌大人、凌祉魔尊。
  他字字句句咬得发狠。
  便是凌祉再不明就里,也了然了大半。
  又是自己一时间的逾越,才叫萧云谏恼怒。
  他张了张嘴,不知自己是否一句话脱了口,会让萧云谏更为不快。
  可他亦是得说。
  他道着歉,真挚地说道:抱歉,云谏,方才是我失言了。若是你有多余的气,总是撒出来比现在憋闷在心中得好。
  瞧瞧。
  又是揽了所有错处到自己身上。
  萧云谏只觉得颅内的那柄千斤锤敲得愈发得重了起来,身上也有着一股邪火。
  就连他耳畔都嗡鸣作响,眼前也迷迷蒙蒙的一片。
  他看着凌祉张了许久的嘴,又不知说了什么,却半声都听不见。
  心中多了几分烦不胜烦。
  他挥挥手,划开眼前的迷蒙。
  迅速地起了身,准备离去。
  可站得猛了些,他只觉得眼前倏地一黑。
  而后却全然不知晓了。
  萧云谏在此醒来的时候,周遭是熟悉的熏香味道,身上盖得也是平日里自己所用的锦被。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入手却是滚烫的温度。
  他这方才想起,自己现下这幅躯壳,不过也是凡人罢了。
  他会因着忧思过虑而心神不定,他会因着冷水而体凉。
  亦会噩梦连连中,将想要忘却的事情,再重复一遍又一遍。
  他扶着床围缓缓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他本以为那合该是冰凉的水,入口却是恰到好处的温热。
  乳母推门而入的时候,正瞧见他坐在桌前捏着杯子若有所思。
  忙放下手中活计,过来搀扶他又回了塌上,说道:怎得不唤我?
  萧云谏指指脖颈,哑声说道: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水,是你预备着的?
  乳母又替他倒了两杯水,看着他润喉下肚,方才说道:您不知刚才将我吓了多么大的一跳!这水呀,是凌凌祉要我备下的,他言说您醒来定是会口干舌燥。又说伤寒之人,须得多喝些温水才行。
  萧云谏没应声,推开了乳母又替他端来的一杯,说道:够了。
  乳母依言收了茶盏,又道:凌祉方才为了不让您昏在地上,用了自己的身子去挡。那伤口血迹斑斑又是撕裂,我听到响动出来的时候,他还苍白着一张脸,让我先看你如何,说你浑身滚烫。
  萧云谏舔了下嘴唇,哦了一声。
  他闹不清自己,究竟心底在想什么。
  只是片刻,他又道:我还是有些渴,麻烦您了。
  乳母眉开眼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您瞧瞧,这多喝些水休憩一番,连温度都退下去了许多。
  萧云谏嗯了一声,又灌了一杯下肚。
  他依着床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薄薄一层窗户纸外的庭院。
  乳母便又轻声说道:方才我备着将西厢收拾出来,好给凌祉住下养伤。没成想,人家自是不愿,说自己那小宅子足够了。
  萧云谏深吸了口气,说道:可请大夫了?
  自是请了的。乳母又答。
  那便叫大夫好好照料着。萧云谏躺下身去,将被子拉扯了上来,又道,铮儿的小木剑还没做好,他不是还要教学剑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