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提起这些。”花琉璃忍不住反驳,“不过太子殿下不是记仇的人,就算他知道你说了这些,又能怎么样,你别把殿下说得跟个恶魔似的。”
  嘉敏:“我……”
  对上花琉璃严肃的眼神,嘉敏把心里的不满咽了回去,但是她真的很想咆哮,太子究竟哪里不像恶魔了?
  世上最大的笑话,就是太子殿下他不记仇。
  是他,他从不把这些事情记在心里,因为他全都记在小本本上。
  “行吧。”嘉敏深吸一口,“你长得好看,你说什么都对,只要你明天带我去法会,一切都好说。”
  她姚嘉敏,在花琉璃的精神折磨下,终于学会了能屈能伸。
  宸阳宫里,昌隆帝看着跟前的儿子:“说吧,你明天因为什么不上朝?”
  “明日青徽真人的道观里有场法会,儿臣想去为您点一盏长生灯。”太子拱手道,“祈求满天神仙保佑父皇您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点真话。”昌隆帝板着脸扔下笔,天天面对这堆不省心的儿子,还要活一万岁,这不是享福是遭罪。
  “儿臣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听说您未来的儿媳妇也要去。”太子厚颜无耻道,“俗话说先成家后立业,你总要让儿臣成个家。”
  娶不到心仪的姑娘,他无心做事啊。
  昌隆帝盯着太子足足看了好几息,才咬牙道:“等你有本事把人家姑娘追求到,再说儿媳妇这种话吧。”
  当年他只是在言语上调戏了一句卫明月,她就当着自己的面拍断了一条石凳,现在自己的儿子盯上她的女儿,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当场拍断御案?
  儿女都是债啊。
  昌隆帝烦心地摆手:“滚滚滚,你别来烦朕。”
  “儿臣告退。”太子笑眯眯地退出了宸阳宫,顺便还在昌隆帝私库里拿走了几张银票。
  没有儿子啃老的皇帝,是不完美的。
  “小妹,你这是怎么了?”花长空从书房出来,见妹妹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发呆,担忧道,“今天出去受委屈了?”
  花琉璃怔怔地扭过头看他:“三哥,你以前说得对,话本看多了对脑子不好。”
  “这是怎么了?”见花琉璃说得这么严重,花长空吓了一跳,他走到花琉璃身边坐下,“来,说给三哥听听。”
  “唉。”花琉璃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上元灯节的那天夜里,还想起了第二天道观里,情绪低落的太子。
  也许并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只有一个幼年丧母的孩子,抱着对母亲的怀念,在众人都热闹的夜晚,站在高高的观景楼上,吹着寒冷的夜风,孤寂地看他人的欢乐与团圆。
  想到小小的太子,裹着厚厚的衣服,站在寒风呼啸的观景楼上,拼命踮起脚看宫外的华灯与喧嚣,花琉璃就觉得心疼。
  她叹息一声,对花长空道:“三哥,我屋子里那些话本,你帮我拿去处理了吧。”
  看多了话本,就自以为看透了恩怨情仇,生死别离,实际上没有任何逻辑。
  世人悲喜并不相通,人生轨迹也各有不同。
  “以前你被罚抄书都要偷偷看,现在怎么想通了?”花长空更害怕了,他担心小妹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觉得,我应该对太子好一点。”花琉璃点了点头,“要再好一点。”
  “哈?”花长空一脸茫然,这跟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严肃认真的小妹,战战兢兢的问:“小妹,你不打算养面首啦?”
  第50章 往生灯
  听到三哥提起这件自己暂时已经放下的事情, 花琉璃的表情有片刻凝滞。
  “这是怎么了?”花长空察觉到小妹表情不对劲。
  “没事,往事不要再提。”花琉璃深吸一口气, “在我满双十前, 这件事不用考虑了。”
  “这也好。”花长空点头,面露欣慰之色, “你小小年纪, 沉迷美色也不好。”
  “三哥,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花琉璃面无表情地看他。
  “如果不是为了哄你开心, 我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良知说话。”花长空暗暗松了口气,来京城之前, 他担心京城的繁华与热闹会让小妹迷失自己, 好在她除了跟几个京城小姑娘吵吵闹闹外, 还没干过其他的事情。
  现在连沉迷美色的坏习惯也改了,这是好事。
  “难得你改变了注意,是谁让你想通的?”小妹忽然改变了主意, 肯定是有原因的。
  “前几日跟太子殿下闲聊……”
  “你不用再说,我已经懂了。”花长空在内心叹息, 什么不再沉迷美色,分明是被美色迷昏了头脑,连面首都不要了。
  他就知道, 自家小妹没这么省心。
  “三哥……”
  “你不用解释,三哥都懂。”花长空拍了拍她的肩膀,“早点去睡吧。”
  指望小妹对美色毫不感兴趣,他不如早点睡觉做梦, 梦里什么都有。
  花琉璃捧脸:“可是我睡不着,要不你跟我聊聊天?”
  刚站起身的花长空坐了回去:“聊什么?”
  “跟我聊一聊太子殿下,比如说他的过往,还有平日喜欢什么。”或许是因为太子长得太好看,又或许是因为跟太子相处得十分愉快,而且在宫里的时候还经常去东宫蹭吃蹭喝,花琉璃对太子抱着别样的怜惜之情。
  “我突然又觉得很困了。”花长空打个哈欠,站起身道,“我明日还要温习书本,就不陪你了。”
  花琉璃:“……”
  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包括自己的哥哥。
  花长空越想越觉得担心,小妹连太子喜好什么都想知道,难道是被太子迷住了?
  论长相,太子的容貌是皇室族人的巅峰。
  论智慧,其他几位皇子比不上他。
  论受宠程度,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陛下最宠爱的儿子就是太子。
  太子在男女之事上,有很多传言。据说曾有小姑娘想勾引太子,结果被太子无情嘲讽:“长得还没有孤好看,孤日日照镜子,岂会受你的迷惑?”
  后来有貌美的贵女有意接近太子,太子却当着人家的面,指着树上的野鸡道:“你们看树上的鸟,搔首弄姿的样子像不像只山鸡?”
  贵女被气得掩面而去,太子却取了弓箭,把那只山鸡射了下来,拔下山鸡尾巴做了一把扇子,故意当着贵女父亲的面,把扇子拿出来把玩。
  从此以后,尽管太子容貌无双,也没有几个贵女敢往他面前凑。好好的贵族小姐不当,谁愿意当山鸡呢。
  不过也因为这事,有关太子言语刻薄的流言便传了出去,时不时还有人在私下抱怨,太子如此跋扈,陛下能容忍他到几时?
  陛下能容忍太子到几时花长空并不关心,他担心妹妹跟太子在一起,一个嘴贱,一个手贱,到时候在一起肯定非死即伤。
  他在屋子里走了两圈,跑去了父母的院子。
  这个时候花应庭与卫明月还没睡,夫妻二人正在赏月,见儿子过来破坏气氛,花应庭干咳一声,放下酒杯道:“长空,这么晚过来作甚?”
  “有大事。”花长空挤到桌边桌下,闻了闻酒味,忍不住道:“父亲,我记得你当年说过,这坛酒你是准备留着我娶媳妇喝的。”
  “老子等了你快二十年,你也没带个媳妇回来,这酒留着就是浪费,不如我跟你母亲喝了。”花应庭偷喝得理直气壮,顺便还帮媳妇把酒杯满上了。
  花长空无言以对,偷喝酒的人是他父母,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笑着给他们二老倒酒:“孩儿今日过来,是为了小妹的事。”
  “你小妹能有什么事。”花应庭抿了一口酒,“她从小又乖又聪明,讨人喜欢着呢。”
  看了眼二老对小妹无底线信任的态度,花长空道:“小妹本来是没什么事,但她看上太子,就是个事儿了。”
  他以为这句话说出来,二老会震撼、会惊讶,但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只是趁机多喝了两杯小酒。
  “这件事实在是太让我惊讶了,我喝两杯酒压压惊。”喝到第三杯的时候,花应庭被卫明月瞪了一眼,才悻悻地把酒杯放下。
  从父亲那张平静的脸上,花长空看不到半点惊讶。
  “琉璃与太子走得很近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卫明月开了口,“琉璃如今还小,心思还没有定性,我们做家人的管束太多,反而不好。”
  “她从小在边关看多了生离死别,心里对长相厮守这种事,不自觉便有了抵抗的心理。”卫明月叹了口气,“太子也好,其他人也罢,都随她吧。”
  生死别离是谁都无法控制的,看多了、见过了,对情爱不会心生向往,反而带着恐惧。
  也许在琉璃心里,与其为了一个人肝肠寸断,不如远离情爱,生得自由,死得洒脱。
  “可是陛下那边……”花长空有些担心。
  “陛下喜欢身边的人坦坦荡荡,越是坦荡他越是信任,藏着掖着反而不好。”花应庭对昌隆帝的性格非常了解,“陛下与其他皇帝不同,你不必太过忧心。”
  花长空想起外面的种种传言,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孩儿知晓了。”
  二老年少时便与陛下相识相知,应该比他更了解陛下的性格与心思,既然他们说没问题,那肯定是没问题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卫明月再次开口,“太子身份尊贵,你妹妹又……特立独行,你们懂得。”
  三人对望一眼,同时沉默下来,心中充满了忧郁。
  “若你妹妹哪天一时没忍住,对太子动了手,我该怎么向陛下交待呢?”
  此时的宸阳宫,昌隆帝对月叹息。
  “三财,你说朕做的对还是不对?”昌隆帝愁眉苦脸,自己的孩子脾性如何,他心里其实是清楚的,就算他再偏心眼,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太子是个温柔体贴有包容心的好男人。
  花家那个小姑娘娇娇弱弱的,风一吹就能倒,受得了太子那张嘴?
  若是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死了,他上哪儿找个女儿还给应庭?
  “唉,你说这件婚事,朕怎么开得了口?”为了这事,昌隆帝头发都掉了好多根。
  他总不能直接走到花应庭面前,大剌剌地开口:“哟,爱卿,虽然我大儿子没看上你家闺女,但我三儿子看上她了,要不咱们找个好日子,把他们婚事办了?”
  就算他敢去想花应庭的反应,也不敢想卫明月的态度。
  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厚颜无耻啊,更何况花琉璃的母亲,可是卫明月!
  “陛下,情爱之事老奴虽然不懂,但这人心老奴还是略懂一些的。”赵三财道,“世间男儿无情,那是因为没有遇到让他痴情的女子。若是遇见了,自然愿意在她面前收敛起自己平日的习惯,只盼她展颜一笑呢。”
  “若真有个女人能让他懂事起来,朕半夜三更睡着都能笑醒。”昌隆帝总怀疑是自己对几个儿子太好了,才让他们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闷的闷,蠢的蠢,怪的怪,好不容易有个讨他喜欢的,却总是偷懒,若是作劲儿上来,还要他这个老父亲出去给他擦屁股。
  太后总劝他,等孩子成了亲便好了。
  可真让他们随随便便娶个姑娘回来,不仅不会变好,恐怕会更折腾。比如说老大的婚事,他本想着林舟曾经是状元郎,做永州太守的时候也很得民心,教养出来的女儿肯定聪明机灵,跟老大在一起还能互补。
  结果那姑娘确实是聪明,简直就是聪明过头,还没当上王妃,就先考虑朝臣的未来是好还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