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郭德贵心里苦,好话赖话你都说尽了,你还要我说什么?不过二罐子确实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些,李大妞那一身伤,他看着都毛骨悚然。
  于是郭德贵冲他连连点头:“国栋你放心,我肯定管,以前是不知道他下手这么狠,现在知道了,自然不会放任他。”
  “那就好,现在李大妞住在公社大院,那里人来人往的安全些,你也交代大家多看顾些。”王国栋仔细交代。
  王国栋把郭二罐子从树上放下来时,这个畜生一样的东西此刻已经全身无力只能瘫在地上了。
  该!狗东西的两只胳膊得有几天不能动,看他怎么有力气去找李大妞母子的麻烦!
  王国栋拿脚踩着他的肩窝,换来他气若游丝的哀嚎,王国栋对着他说:“没力气骂人了?看来你今天是得到教训了吧?”
  郭二罐子疼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王国栋脚下发力轻声问他:“你咋老是记不住要回答别人的话?你是耳朵不好使?”
  被他踩得疼痛难耐的郭二罐子连连道:“我记住了!记住了!我耳朵好使,我听到了,今儿我吃教训了,我再不敢了。”
  “那就行!”王国栋继续脚下发力:“李大妞现在带着你俩孩子住在了公社大院里,他们娘仨在公社大院里住一天,你就一天不许进去!你听到没有?”
  郭二罐子疼得直喊娘:“听到了听到了!我不进去!”
  “看来你也是个明白人嘛!”王国栋蹲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接着说:“我可不像公安那么好说话,你以后只要再打李大妞,我就来打你,你怎么打她的,我就十倍在你身上打回去。”
  王国栋说着抹了一下眼睛:“我这个人心肠软,最看不得妇女小孩受苦,看到她们受苦,我就恼火,我一恼火,就想打人。”
  说完了他又捂住脸假哭了两声:“我也知道我打人不对,不过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他把手从脸上拿下来:“要不你去县里找找公安?或者找找革委会告我去?”
  郭二罐子被他这一顿阴阳怪气的表现给吓着了:“不不不,我不去,是我不对!我以后不打人了,我保证不打了!”
  王国栋听了他这话冲他笑笑站起来走了,他一走,郭二罐子立刻全身瘫软在地上,心道王国栋这狗日的真邪性,看来以后是要躲着他走了。
  一直旁边围观的褚天逸目瞪狗呆,跟着王国栋走了老远才反应过来。
  他挤眉弄眼对王国栋道:“啧啧啧,国栋哥,你行啊,你这一番表现比那电影里的反派还反派,看把那孙子吓得。”
  王国栋低着头闷笑,看来这电视电影看多了也有用,瞧瞧自己威胁人这一套,多有效!
  要是搁以前自己大概只会对着郭二罐子道:狗日的你要是敢再打人,看老子不把你腿打折!
  显得既低级又无力,现在呢?瞧瞧郭二罐子,都快吓尿了!
  嗯!不错,不枉自己病了之后整天躺床上看电视,还真没白看!
  处理完这事已经半下午了,王国栋骑着自行车带着绒花往小王庄去。
  一路上他紧抿着嘴暗暗思量,郭二罐子这狗东西要是就此老实下来也就罢了,要是不行,这个祸害就得除了他!
  他转动脑筋开始想辙,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把这狗东西给灭了呢?
  第二天一早王世全就让三林子来喊王国栋去公社开会,大灾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秋种马上开始,公社里最重要的劳动力拖拉机还全都趴窝着呢!
  王世全愁眉苦脸:“被水跑了那么久,这还能修好不?”
  “能不能修好不好说,得修了再看。”王国栋倒是不太着急,他上辈子有修理泡水拖拉机的经验。
  还记得当初铁锤把铁路基底下的洼地给开荒后种上了粮食,玉米临收获时却被水淹了。
  铁锤舍不得自己辛劳了一季才种出的粮食,硬着头皮把拖拉机开进去了,结果自然是趴窝在水坑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等他把拖拉机捞上来,偏又连着下了几天雨,洼地迅速汇成了一个沼泽地,把拖拉机淹得影子也看不到了。
  等雨停了水退了,十几天也过去了,这么大一个铁疙瘩,扔了也可惜呀!王国栋就用自己的拖拉机把它给拽回了村里。
  收完秋后,他和铁锤两个头对头把这拖拉机拆成了碎零件,折腾了个把月才把这东西给修好,那真正是印象深刻,自打这件事以后,他修拖拉机的技术算是得到了长足进步。
  王国栋把需要的各项材料给林林总总列了一长串单子,王世全拿着单子庆幸不已:“幸好国家照顾咱,免了秋季的摊派粮不说,还给咱们派发了救济粮。又给咱们调拨了许多资金物资,不然公社里哪能买得起这许多东西?”
  王世全拿了清单就去县里申请资金物资,正领导非常重视这件事。
  秋种近在眼前,洪灾中大牲口也损失不少,修好拖拉机刻不容缓。
  正领导已经联系过厂家,厂家表示无能无力,他们技术员人数有限,整个地区都被水泡过,许多受灾比安平严重的地区更需要帮助。
  厂家表示他们只能尽量提供修复拖拉机的材料和零件,对于再委派别的技术人员来安平真是毫无办法。
  农机站仅有的一个技术员分身乏术,显见是完不成如此多的维修任务了,如果王国栋能帮忙,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领导大手一挥就批了王世全的清单,让他转告王国栋,别怕浪费材料,放开手脚能修多少修多少!
  王国栋领命而去,王贵成跟三林子做帮手,仨人蹲在大王庄两天修好了一台。
  修好一台后三林子和王贵成技术突飞猛进,王国栋就安排他俩修剩下的两台,他去红星公社把他另外几个徒弟也带一带。
  王国栋主动跑来要带徒弟学习,乔福山高兴得合不拢嘴,张罗了两个菜,等王国栋忙完了两个人就在公社大院里喝起了酒。
  俩人酒量都不错,边聊边喝,很快一瓶高粱酒没了,乔福山没喝尽兴,指使自己儿子拿了瓶子再去打一瓶子来。
  这小子跑过来一看,吐槽他老子道:“爹您就是事儿多,再打还得跑回家,这边儿不是有现成的吗?”
  “哪有?我就拿了一瓶过来。”乔福山挥手让儿子赶紧去。
  这小子两步跑到维修材料里提了一个瓶子过来:“诺!这不是吗?”
  王国栋失笑:“这不是,这是工业酒精,修车用的。”
  “工业酒精?这瓶子跟酒瓶子一样,这上面还写着酒呢,闻起来也一股子酒味。”这傻小子指着瓶子上的酒字说到,他认识的字不多,但这个字他是认识的,因为家里的酒缸上就有这个字。
  “写着酒也不是酒,这个会喝坏人的,你可千万别拿错。”王国栋仔细交代他。
  这后世还真有那无良的商家拿工业酒精兑水售卖,不知道多少人受害。
  王国栋就记得上辈子隔壁县一户人家办喜事,却买到了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喝死了来参加婚宴的十几个人,黑心商家真真是害人不浅。
  喝死人?害人不浅?王国栋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过后几天王国栋忙碌异常,这被水跑过的机器非常难修理,要把主要零部件全都细细拆下来清洗干净再装回去,装好后如果机器不能正常工作,还得细细排查到底是那一部分零件导致的,再进行更换零件处理,非常麻烦。
  把这几个徒弟都带好后,他们又漫撒出去在全县奔波着修理机器。
  农时不等人,大牲口又损失得厉害,如果拖拉机不能在秋种前修好,耕地全要靠人工,被洪水冲泡过的土地非常难处理,会给社员们加强几倍的劳动强度。
  拖拉机还没全部修好时,秋种就开始了,王国栋加班加点的日夜不休,修完了拖拉机又开始秋种。
  等麦子油菜全种到了地里,社员们都闲下来开始伺候自家的菜园子和自留地时,王国栋看着摆放在自己窗台上的两瓶工业酒精心神不宁。
  他现在非常矛盾,郭二罐子就像一根鱼刺样卡得他上不来下不去。
  上辈子郭二罐子做了多少恶事?手里三条人命不说,还风闻他猥亵女童,这件事虽然没有个官方说法,但以王国栋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郭二罐子此人道德缺失人品极差,而且还在那方面有暴力倾向,很难说他会不会真的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王国栋想除掉他!可这辈子郭二罐子许多恶事都还没有做下,李大妞虽然浑身是伤,但毕竟还活着。
  再说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也没有权利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自己心里也迈不过去那个坎。
  但是就这么放任郭二罐子继续活下去,难保上一世的悲剧不会重演,自己毕竟不能整天跟着他,万一再叫他害了李大妞,做出后面那一系列的恶事儿……
  王国栋心里乱糟糟的,他反复思量犹豫不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天刚吃过午饭,王国栋正在院子里整理菜园子,突然听到一路哭声向他家而来。
  不多时李大妞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院子,一见到王国栋,李大妞泣不成声:“孩儿他叔~~”
  韩老太连忙把母子三人让到屋里,给了俩孩子糖块吃,哄劝着孩子收了哭声,王国栋才细问李大妞:“怎么回事?”
  李大妞边哭边说,咬牙切齿愤恨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现在住在公社大院里,工分也不和郭二罐子记在一起了,她就权当自己一个人单过了,每日里除了按时上下工,就是去新划给她的菜园子自留地里忙活。
  这天她领着俩孩子在菜园子里忙了一上午,眼看要到中午了,孩子也饿了,她就带孩子回去做饭。
  打开屋门一看傻眼了,屋子里被翻腾的乱七八糟不说,她全部的粮食都没了!
  这下如同天塌地陷,离了郭二罐子她能活,离了粮食可活不了!
  她到处找人询问,一个村民告诉他,他见了郭二罐子先后扛了两袋子粮食路过他家门前,又给她形容了一番粮袋的颜色大小,正是自己丢失的粮食无疑了!
  李大妞急的六神无主却又不敢上郭二罐子家去讨要,就只好来找王国栋了。
  王国栋一听气得直喘粗气,好你个郭二罐子,敢把你王大爷的警告置若罔闻,看你是胆肥了!
  他跟着母子三人火速赶到郭家庄,正好碰见褚天逸抱着臭妞妞在村子里乱窜,看能不能蹭人家一口母乳,见到王国栋气势汹汹杀过来,立即兴奋地跟了上来。
  几个人一路跑到郭二罐子家,却是铁将军把门,李大妞气恨恨地说:“肯定拿了粮就换酒喝去了,没喝够是不会回来的。”
  这下王国栋犯难了:“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他永远不回来,喝死在外面才好呢!”瘦小的郭大壮愤愤然地开口。
  他这话把王国栋吓了一跳,李大妞这么说郭二罐子,他能理解,毕竟李大妞长期遭受虐待,她心里巴不得郭二罐子能死了才好。
  可郭大壮这话就让人费解了,郭二罐子可是他亲爹,哪怕平时不怎么管他,却也极少打骂他,他为什么如此恨自己亲爹?
  “你干嘛想要他死在外面?我听说他只打你妈,不打你。”褚天逸好奇地问他。
  “他打死了我娘。”郭大壮说着就泪流满面:“拿玉米推子把我娘头打烂了,第二天我娘就死了!”
  褚天逸和王国栋面面相觑倒抽了一口凉气!
  此时还没有后世花样繁多的联合收割机或者脱粒机,当地人想要把玉米粒从玉米芯上弄下来,就只有两个办法。
  头一种就是纯手工一颗一颗地剥下来,第二种就是用玉米推子,这玉米推子是把一根直径约八厘米的中空粗铁管子给一剖两半做成的。
  大概长约两尺半,然后在圆弧形的外侧装上一长一短两个木头托架,保证这半拉粗铁管能呈四十五度角斜放在地面上。
  在铁管子的内壁焊上几根粗短的铁钉,然后手拿玉米棒子在这半拉铁管子的内壁凹槽里来回上下滑动,铁钉就会把玉米粒刮下来。
  这个工具其实不太好用,要用很大的力气推动玉米棒子,才能把玉米粒刮下来,为了防止用力过程中铁管子变形,所以这个铁管是非常厚实的。
  单个的玉米推子重达十斤不止,这么重又粗大的铁管砸在头上……
  第75章 工业酒精
  郭大壮这一番哭诉让王国栋惊呆了, 被重达十几斤的铁玉米推子砸在头上,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头还能比铁硬?
  他蹲下来细细询问郭大壮:“大壮,你跟叔说说, 你爹打死你娘,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搁一边看着呢,我爷奶跟我娘正在院子里推玉米,我爹回来了,不知道说了啥,反正他拿起玉米推子就砸在我娘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