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血色的钱币再一次坠落到地面上,露出了朝上的一面。
  又是恶魔面。
  +++
  白易的日记·第七十四部分
  知初又不在。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第七十五章 厉鬼的新娘(十一)
  血色的灵币落在地上, 滚动数圈,最终显露的是雕刻有恶魔纹饰的一面。
  一瞬间程知初的心脏几乎都要停跳了, 本能地认为自己的厄运将要加剧, 而“寒枝落白”也紧紧抓住他不放,他怕是就在死在这里了。
  但就在此时,程知初却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下产生了一阵强烈的震动。他愣了一秒, 才分辨出这并非他的错觉,而是地面真的在震动,就连街道两旁的门扉都在摇晃不止,“咣咣”地开合关闭,院子里的树冠也“哗啦啦”地抖动起来。
  这是……地震了?!
  程知初圆睁眼睛, 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直接背过气去。
  这得是倒霉到什么程度, 才能在副本中遇到地震?要是再多投掷几次灵币,说是天上突然掉下来陨石把他砸死他都信了!
  “吱嘎——”
  附近的铁栅栏门因为年代老旧,在地震中不堪重负,随着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门板脱离门轴,“嘭”的一声砸了下去,一下子将那只捏住血色灵币的手砸得稀烂。
  灵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弹动到程知初的身上, 顺着他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滑落。
  地震只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就停止了,不少门板和高高摞起的杂物都掉了下来, 砸中了街道上的头颅和尸体,幸免于难的尸体们也变得恐慌而躁动起来,仿佛失去了方向,不安地在原地转动起来。
  看到这幅景象,程知初忽然反应过来灵币刚才是被尸体的断手抛动的,而并非是他,恶魔面所带来的厄运也会全部归属于这些尸体身上,对他来说反而是有利的情况。
  弹到他身体上的灵币以十分怪异的缓慢速度慢慢坠落,程知初连忙艰难地抽出自己的手,将灵币接住,紧紧攥在了掌心,松了口气,无声地对恶魔切尔曼道了声谢。
  “知初!”
  街道上一片混乱,不时传来头颅的嚎叫和咆哮声,浓稠的黑血喷洒在地上,刚才被引开的新郎又折返回这条街道上,呼喊着程知初的名字,语气中带有显而易见的急切。
  一群尸体浩浩荡荡地跟在新郎的身后,清理着街道上的剩余尸体,它们似乎已经臣服于新郎,成为了他的下手。
  “唔!唔——”
  程知初想要出声引起新郎的注意,可不知“寒枝落白”做了什么手脚,竟将他的声音完全抹除,捉住他的手腕,带着他一点点地继续向后面退去。
  不行!
  他心中一紧,知道不能任由“寒枝落白”将自己带走,连忙再次抛动手中的灵币。
  这次他抛得不高,灵币坠落的速度很快,翻到他手心中的是小丑的一面。
  太好——
  看到血色钱币露出的一面,程知初刚要松口气,脚下踩到的井盖却忽然断裂开来,让他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
  “嘭!”
  程知初从井口坠了下去,摔倒了地面上,全身发疼,甚至还有几处被粗糙的井口蹭破了皮,渗出了血珠,疼得他轻轻地嘶了一声。
  他倒在地上,五官皱成一团,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幸运的一面,为什么他竟然会一脚踩空掉进井里?!
  不过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并没有被“寒枝落白”抓住,后者似乎再一次消失了,不知隐匿到了何处。
  而且颇为蹊跷的是,井下居然没有任何异味,只有一股淡淡的阴冷气息,空间非常宽阔,他的身下也没有积水,是非常干燥的水泥地面。
  这里是……
  程知初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拿出自己的核能手电筒,打开灯光,打量起四周黑漆漆的环境,却发现上面的井盖只是伪装,这里根本就不是下水道,而是一个宽阔而空旷的房间。
  这里的空间很大,墙面和地面都很粗糙,像是没有装修的毛坯房,周围都是延伸到不同方向的通道,尽头没入黑暗,宛若蚂蚁的巢穴,地形应该非常复杂。
  墙边摆放着一些破烂的家具和杂物,似乎只是随意地堆放在这里,因为刚才的地震,散乱得到处都是,还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土灰,但这里修筑得十分牢固,并没有受到真正的损伤。
  想到之前灵币里的恶魔曾经说过,那些头颅就被埋藏在穆先生的居所下,不知道是否和这个地宫般的通道有关,程知初拿出紧攥于手中的灵币,尝试和恶魔沟通起来。
  「这里能不能和穆先生家的地下相连?」
  「可以。」
  当灵币正在被使用时,切尔曼不能从里面随意出现,因此他只是呆在里面回答着程知初,与他人形时的稚嫩嗓音不同,灵币中传来的说话声永远都幽冷如叹息。
  「……但是,你找到与他的房屋所相对的位置也没用。」
  「因为现在这一片区域都是他的居所,你需要的头颅不一定就在他的房屋之下。」
  什么?
  程知初一惊,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切尔曼话语中的含义,就听他继续说道。
  「当我还在他的身边时,他就已经开始投入巨额的金钱将他附近的房屋全部购买下来,并开始修建这座地下建筑,没想到三四年不见,他又把这片区域扩大了。」
  「我想你们来时的那条街道的土地也全都被他购买了,只要他为此付出金钱,并与他的房屋相连,就可以全部被纳入“居所”的范畴。」
  「被他盗取气运的头颅就可以随意地被埋在这片区域内,不被人挖掘出来。」
  将这一片的屋子全都买下来……这得需要多少钱……
  程知初微微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店铺都空荡荡的,那应该已经全都被穆先生购买下来,而且在里面做了某些布置,说不定还有尸体躲在里面,防止他人随意地闯进去。
  「你可以再次抛动我,确定你应该寻找的方向。」灵币说道。
  程知初点了点头,不过没有立刻许愿,他想先爬上去寻找新郎,让他结伴和自己一起在地下寻找头颅,否则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布置,消失的“寒枝落白”又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他自己一个人在地下乱走太过危险。
  如此想着,他抬头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通道,大约有三米高,而且没有可以攀爬的梯子,光是这样爬是爬不上去的。
  有灵币在手,程知初当然会毫不吝啬地使用,先是默默在心中许下心愿,希望自己可以顺利和新郎汇合,便再次抛动了灵币。
  这一次得到的是小丑面,令程知初放心下来,试着朝井口大喊了几声,想要引起新郎的注意。
  不过这个方法并不顺利,虽然“寒枝落白”消失后,他的声音也恢复了,但地下实在太空旷了,分散了音量,而且地上非常嘈杂,他等了一会,也没得到新郎的回应,应该是没有听见。
  既然如此,就换种方法……
  程知初将目光投向墙边摆放的家具和杂物,准备搬运家具堆叠起来,帮助自己从井口爬上去。
  他打量了一下,发现有一张书桌比较合适,就举着手电筒朝那处走了过去,正要推动书桌,目光却无意落到了一旁,看到了一面破碎的等身穿衣镜。
  手电筒散发出了昏暗的光亮,使有着蛛网裂痕的镜面映照出了程知初的身影。
  看到镜中穿着一身婚纱的自己,尤其是还被撕扯掉了大半的裙摆,连大腿也一并露了出来,程知初的眼角微微一抽,突然感到了无比的羞耻,正要移开自己的目光,却突兀地发现镜子中的景象发生了改变。
  镜面犹如湖水散开一层层涟漪,景象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片刻后恢复了平静。
  这时程知初毛骨悚然地发现,里面映出的自己正在缓缓地勾起唇角,可他自己分明没有在笑,而且镜中的他所展现的姿势也和他完全不同,正在朝着前面缓缓地伸出了手!
  这是什么东西?!
  程知初后退几步,脸色一变,同时听到灵币迟疑地说道。
  「之前你投中了恶魔面,将会失去一样东西。」
  「我不能决定你会失去什么,但现在看来……你失去的是自身的好运,变回了原来的状态。」
  为什么会这么坑?!
  程知初险些一口血喷出来,马上要再次抛动灵币,那只手却陡然加快了前伸的速度,竟直接穿过了镜面,猛地握住了程知初的手,将他整个人拉入了镜子里!
  在越过镜面的一瞬间,程知初感觉自己仿佛穿过了冰冷的水面,周身被刺骨的寒冷所包围,而穿过镜面后,他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后背。
  “别怕,知初。”
  低沉迷人的男音在他头顶响起,将他抱住的年轻男人含笑安抚着他,轻拍他的背部,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是白易?
  程知初一下子听出这是属于谁的声音,神色恍惚了一瞬,愕然地抬起了头,就看到男人那俊美而熟悉的面容,右眼角的泪痣将他的眉眼衬得温柔又妖冶,淡色的唇角上扬,眸光缱绻,见他望了过来,男人碰了碰他的脸颊,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来找你了。”
  真是白易……可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而且还亲了他……
  程知初的心跳骤然加快,既高兴又害羞,脸颊染上了艳丽的红晕。
  他知道自己一定无法掩饰神情中的羞涩,忍不住低下了头,避免与男人的目光接触,却被对方那修长的手指挑起了下颌,让他不得不再次抬起了头。
  “白易?你怎么会来,你难道不是……”程知初小声地说着,却忽然反应过来事情很不对劲,因为白易不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中,更不会从镜子里莫名其妙地钻出来。
  他呼吸一滞,话语戛然而止,再一抬眼望向对方,却发现男人脸上的笑容无端透出了几分冰冷,就像是一抹鬼魂,再温柔的神色也遮不住那股阴冷的味道。
  “怎么了?”
  男人摸了摸程知初的头发,却令他寒毛倒竖,猛地推开了男人的手,向后面退了几步。
  “终于让你看到我的样子了,你难道不高兴?”俊美的男人挑了挑眉,虽然还在笑着,眼底却划过一丝阴霾,“还是说你更喜欢上面的那个男人?”
  “果然……和你融为一体还是不够,我要彻底你让你感知到我的存在。”
  程知初脸色蓦地一变,失声说道:“你是‘寒枝落白’?!”
  “只要你愿意这么称呼我,我无所谓。”男人温文尔雅地道,“叫我‘白易’也可以,都随你高兴。”
  “你不是白易,你也不是真正的寒枝落白,你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鬼。”
  程知初背后冒着凉气,心中恐惧,声音略显颤抖,可是他不愿意看到“寒枝落白”冒用白易的声音和面容。
  “你不能露出你真正的样子吗,为什么要假冒白易的脸和声音?”
  “假冒?”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眉眼里弥漫出一股愉悦的味道。
  “我不知道你遇到的是哪个‘白易’……但是,你怎么知道那个‘白易’就是真的,而我就是假冒的?”
  “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知初,这就是我真实的样子。”
  男人强硬地牵起程知初的手,带着他抚摸自己的脸,仿佛是在让他亲自确认。
  “我就是我,我没有必要冒充任何人。”
  他将程知初的指尖抵在自己的唇上,细密地吻了起来,幽暗深邃的眼睛直直地望着程知初,低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