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往日是我愚钝
  谢辰烨脚步飞快,凌冽的寒风下背影如郎朗青竹。
  “二哥…二哥…”
  安珺瑶提着裙摆吃力的跟在少年的身后。
  刚刚虽然让柳姨娘受到了惩戒,但自己好歹是说了他坏话。
  担心二人又因此产生间隙,安珺瑶心下惊恐委屈。
  抓起旁边的雪球就往谢辰烨脚下扔去。
  冰冷的雪块砸在鞋面,谢辰烨微顿。
  他目光冰冷的回过头,却看见梅树旁眼角通红的女子,一时愣然。
  这人对内对外几副面孔,现在还假装委屈起来了。
  “二哥…”
  见他终于停下,安珺瑶连忙跑过去,小心翼翼的解下自己的狐裘围脖。
  她垫着脚尖,试图将围脖带在他身上。
  少女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尾比梅花还妖治,呼出来的香气清冷腻人。
  谢辰烨回过神,一把扣住她的手,冷笑一声。
  “又想使计安什么恶心的罪名给我?”
  这不识好人心的是真把刚刚那事记在心里了。
  安珺瑶鼻尖一酸,强硬的伸直手,把围脖用力裹了上去。
  *的狐裘擦过肌肤,将冬日的寒气隔绝几分。
  她扯着他的衣领,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的双眸。
  “二哥聪慧,自然明白我刚刚的意思。”
  “往日是我愚钝,偏信姨娘,忘了你我才是至亲之人。”
  两人离得极近,厚厚的冬衣下似乎还能感受到温热的心脏跳动。
  谢辰烨嘴角骤然下压,眸光沉沉。
  安珺瑶努力睁着眼,试图让谢辰烨看清自己的真心。
  谁料寒风越来越大,有雪花吹入她的五官。
  她还想再多说两句,却忍不住打个一个寒颤。
  露在外面的耳朵被冻得通红,浑身更是痛的如针扎一般。
  她下意识的缩了缩,额头处细碎的长发轻轻飘扬。
  安珺瑶忍不住摸了摸胳膊。
  她移开目光,连忙往前走,声音嗡嗡。
  “二哥快回去,我明日再去帮你换药。”
  她刚走两步,突然感觉到一阵黑暗。
  一件宽大带着竹香的大氅瞬间将她罩住,似乎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
  她连忙回头。
  看见只穿着里袄的少年带着脖子上的狐裘头也不回的身影。
  安珺瑶捏着大氅,用力裹在身上,望着远去的背影出神。
  只是这身子到底是经不起折腾。
  刚落完水又在雪地里奔波了两趟,哪怕喝了姜茶,第二日安珺瑶还是病倒了。
  她又梦见上辈子那些痛苦的梦魇,满头是汗的苦苦挣扎。
  半梦半醒间,担心来了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于是不准丫鬟出去张扬。
  又一次困顿时,她心里似乎总觉得遗忘了什么。
  却来不及挣扎又坠入梦魇。
  西房。
  庆路徘徊几次,又敲了敲门。
  “公子,该换药了,奴才帮你换药吗?”
  谢辰烨握住书卷的手慢慢收拢,他看向旁边过半的沙漏,垂下眼眸。
  “不用。”
  庆路急了,这都过了换药的时辰,公子再等什么呢。
  又是两盏茶过去,庆路正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拉开。
  他大喜,“公子,奴才给您换药。”
  谁料公子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今日可有人来?”
  庆路正忙着准备药材,下意识的嘀咕。
  “咱们这又不像三小姐院子地龙烧的旺盛,怎么可能有人来。”
  “今早奴才出去,还看见许多丫鬟在三小姐院子里,估计又是陪三小姐赏梅呢…”
  “嘶啦——”
  庆路刚备好药材,听见声音转过头,一声惊呼。
  “公子!”
  只见谢辰烨居然硬生生的揭开自己的纱布。
  染血的纱布连带着脖子上那件*的狐裘一道被扯下。
  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出现裂开的趋势,狰狞可怖。
  谢辰烨低下头,看着沾了血迹变得猩红的狐裘。
  干净的东西,都是假象。
  自己居然又相信了她的鬼话。
  半晌他嗤笑一声,将它连带着纱布一起扔出院子。
  庆路听见公子比刚刚还要冷上几度的声音。
  “上药。”
  安珺瑶再清醒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她又累又饿。
  匆匆洗漱完,得知西房那今天有煎药的迹象,这才松了一口气。
  自己现在还有病气,万一传染谢辰烨就不好了。
  她本打算明日再去看看二哥,却没想到这一病就躺了好几天。
  等她彻底恢复精力时,已经是五日后了。
  老太君差人来告诉她,闻人宴今日是重头晚宴。
  父亲和谢辰烨都已经去了。
  安珺瑶换了身红底白夹的冬衣和披风,想了想又把那日谢辰烨给的大氅带上。
  前世的这时候,她正联合姨娘在府里重伤打压谢辰烨,根本没参加这场晚宴。
  如今一来,才亲眼目睹了这空前盛世。
  九曲回廊,张灯结彩,佳人才子,浓墨诗香。
  便是那皑皑白雪也被添上了柔和的光蕴。
  闻人宴,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
  也不知,今年来了的谢辰烨会如何大放异彩。
  想到这,安珺瑶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她梳着小巧的姑娘发髻,纤细的腰肢在火红的披风下盈盈一握。
  眉宇因为憧憬染着点点笑意,带着面纱宛若误闯的精灵。
  二楼,一只雕花的白玉盏被人轻轻放下。
  那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敲了敲桌面,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艳。
  “这是哪家的小姐?”
  一旁的人探了探头,恭敬地开口。
  “回四皇子,是安穆侯的千金。”
  “哦?”
  一柄折扇挑开面前的帷幔,南宫泽盯着下方,眸中染上深意。
  “真如传言所说,倾国倾城,绝世无双啊。”
  “砰——”
  隔壁雅座,庆路眼看着公子手里的杯子,又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