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杨绵绵看了看旁边那栋院子的门牌号:文书巷二十三号。
  这里哪有什么文华巷?
  “不对啊,文华巷不是早就改名了吗?都有十多年了。”武小四是锦城本地人,知道的比杨绵绵多一些。
  “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市政规划,拆了不能住人的老宅,把文华巷改成了文书巷,还重新排了门牌号。”
  杨绵绵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似乎毫不知情的老奶奶,垂下了眸子。
  十年的光景,早已物是人非。
  老人的记忆似乎已经模糊了,并不知道心中最执念的地方早已被岁月掩埋,这目的地怎么到得了?
  “闺女,你快点啊。”老奶奶见杨绵绵久不动,有些着急了:“我家老头子每天都要在那棵槐树下等我一起吃饭,你看这天都黑了,他等不到我要着急了。”
  杨绵绵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走。”
  车子在小巷子里缓缓驶过,杨绵绵道:“我对这一片不太熟悉,奶奶您要是看到您家宅子了就提醒我一声。”
  “诶,好。”老奶奶一口应下。
  杨绵绵开着车子在七弯八拐的箱子里慢慢转悠的,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宅子里的树上。
  物是人非,只希望老人说的那棵茂盛的槐树还在。
  “诶?树呢?树怎么不见了?”绕了两圈,老人面上有些急了,她双手扒着车窗,眼巴巴的看着窗外。
  忽然,老人眼中亮了一下,指着窗外大叫道:“我看到了,看到了!我家的大槐树。”
  杨绵绵和武小四下意识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武小四咦了一声:“这不就是易园吗?”
  那爬了满墙的苍绿爬山虎很有辨识度。
  他们刚才是从正门进去的,并没有注意道易园的后面还有这么大一棵槐树,只是这易园在巷子里最里面,可不是先老奶奶之前说的巷口。
  杨绵绵心中狐疑,见老人已经很是迫不及待了,这才停好了车,叩了叩院墙的后门。
  “吱呀——”门轻轻被打开,从里面探出个小脑袋,上面的冲天辫小揪揪轻轻晃荡了一下。
  “你又回来啦。”千一看到门外站着的人,一下扬起了笑脸。
  杨绵绵却注意到他眼里未褪的泪珠,小脸蛋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怎么哭了。”杨绵绵问。
  “我说错话,老板罚我了……”千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贵客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问下,你们这个宅子原来是文华巷72号吗?”杨绵绵从打开的门缝一眼,见那棵槐树的树干粗壮,一看就是有些年头了。
  “不是。”千一摇了摇头,“文华巷72号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拆了,现在都修成大马路了。”
  “胡说。”老人的阴魂窜了过来:“我家槐树明明就在这院里,怎么会被拆了呢。”
  “哎呀呀,你别靠近我。”千一看到老人靠近瞬间往门内缩了缩,一脸后怕:“你快离我远点,青鸠要是知道我沾上了脏东西又要罚我了。”
  “我有这么凶吗?”一道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
  “青鸠。”千一缩了缩脑袋,回头朝来人吐了吐舌头。
  葱白纤细的手指扶着门框将门彻底打开了,青鸠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门边。
  “进来。”青鸠朝杨绵绵点了点头。
  她的话音刚落,老人的阴魂就已经迫不及待的飘了进去。
  杨绵绵站在门口顿了顿,就在老人的阴魂进入门后,app适时来了提示,乘客成功到达了目的地,此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照理说,她本没有必要跟着进去的,可是易园老板一副静静等待的样子她忽然也就想进去看看了。
  武小四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表情有些泛白:“老大,刚才那个小童也能看到鬼,这店太邪门儿了,我们还是走。”
  “你怕的话就在外面等我。”杨绵绵说着抬脚进了院子,武小四踌躇了片刻,偷偷瞟了眼易园那美得过分的老板,想了想最后还是认怂的回了车里。
  这个园子怪得很,他还是留着小命在车上等大师回来。
  院子里,老奶奶的阴魂已经飘到了槐树下。
  她的脸上透着一抹焦急,眼中隐隐泛着泪花嘴里不停的轻喊着:“老头子,老头子你在哪儿啊?我们当初不是约好了,你要是先去了就在这槐树下等着我一起去阴曹地府喝孟婆汤的吗?你人怎么不见了,老头子,老头子你出个声啊。”
  原来她并不是老年痴呆记忆模糊了,而是执念太深,走不出来。
  这宅子不是她的家,这树又怎么会是原来那棵树呢?就在杨绵绵以为老奶要失望的时候,槐树的叶子晃动了一下,发出一阵沙沙的轻响,随后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个表情严肃的小老头子。
  “在这儿呢,你别喊了。”老头眉头紧皱着,嘴里嘟囔道:“你这老婆子,性子真是一点没变,还是这么唠叨。”
  “老头子。”老婆婆看到小老头的身影出现的那一瞬就飞奔着飘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老头干瘪的手掌,喜极而泣:“老头子你果然在这儿等我呢。”
  “哎呀你看你这像什么样子。”老头脸红了红:“老板还在一旁看着呢。”
  话虽这么说,但是却将老婆婆的手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凑得更近了。
  老婆婆的脸红了下,转头瞅了一眼杨绵绵,感激道:“这次都得多亏了这闺女,要不是她送我过来,我都找不到你了。”
  “傻老婆子。”老头眼底全是宠溺,“还要感谢老板,若不是她,这槐树早就被推倒了,没了容身之处,我估计也等不来你了。”
  “这都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万物皆有灵,种善因得善果。这百年老槐得你们两个悉心照顾多年,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如今因缘已了,你们还是早点上路。”
  青鸠甩了下袖子,薄纱轻轻晃动,夜风轻抚,如仙人临世。
  “谢谢两位大恩大德。”两位老人齐齐朝两人鞠了个躬,随后手牵着手,在夜色里慢慢淡了身影。
  最好的爱情,大抵就是这样了。
  两个阴魂一走,后院就只剩杨绵绵和青鸠两人了,连千一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阴魂领路人?”青鸠一眼就道出了杨绵绵身份:“现在地府都开始招生人了,看来那群老古董最近几年长进了不少啊。”
  杨绵绵耸耸肩:“总要与时俱进嘛。”
  青鸠点了点头,颇为认同杨绵绵的观点。当初若不是她执意下山,现在估计还在山里当野人呢。
  这时杨绵绵的手机短息提示音突然响了一下,打开一看,居然是叶斌发来的短信。
  有人喝醉了,这里不好打车,麻烦你来接一下我们,我们在巷子口等你。
  杨绵绵扯了扯嘴角,这语气可真够理所当然的。
  “不好意思,我有朋友可能需要我帮他们醒醒酒,先走了。”杨绵绵跟青鸠道了别,先打开后门走了出去。武小四正在车里打盹儿,看到杨绵绵出来立马坐直了身体。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今日天气不太不好,云层厚重,没有月亮,连星星也只有零星的几颗。这又是在巷子里,连个路灯都没有,周围黑漆漆的瞧着怪渗人的。
  武小四道:“老大,我们现在回去吗?”
  “先去收拾几只妖精。”杨绵绵启动了车子,方向盘一打,绕到了巷口。
  武小四脸色微微发白:“妖……妖精?什么妖精?”
  不是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吗?
  杨绵绵:“作精。”
  巷口有三个人,正是刚才在易园撞见的那几个同学。见开车过来的是杨绵绵,苏叶和另外一个男同学立马扶着醉醺醺的叶斌走了过来。
  苏叶的手里拿着叶斌的电话,她瞄了眼杨绵绵的二手国产车,不屑的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你都敢坐,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杨绵绵轻笑一声:“上来,我带你们去醒醒酒。”
  第62章
  两人扶着叶斌上了车, 苏叶见刚才吓唬过她的武小四也在车上,脸上的鄙夷更深了。
  又染发又纹身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杨绵绵好歹也是个正经法学院毕业的大学生,找工作不努力不说,怎么还和这种社会混混一起, 简直就是自跌身价。
  说出去都丢他们学校的脸。
  “我们都住西区创业园那边, 你开车开稳点啊,唉,这种国产车坐着就是不舒服。”苏叶抱着胸, 颐指气使的语气就像是在吩咐自家的司机。
  “不舒服就下去,又不是非要载你。”武小四冷哼了一声。他在社会上混了几年, 说话的时候表情透着几分匪气,吓唬吓唬这种刚出学校的小女生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苏叶被刺了一句, 想发火又有几分惧意, 身边的两个男人,叶斌醉的迷迷糊糊,赵一涵又怂了唧的闷着头不敢作声。
  苏叶脸色白了白, 只能忍了。
  车子启动,杨绵绵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坐在后面的三个人, 问道:“你们刚才吃饭是谁请的客?”
  这话似乎是踩到了苏叶的痛处,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我们吃饭都是aa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男女平等, 只有物质的女人才会让别人请客。”
  虽是这么说, 语气里却不难听出带着几分怨言。
  “呵。”武小四笑了一声,扭过头,借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上下打量了苏叶一眼,语气嘲讽:“要是个美女,恐怕早就有人抢着付了。”
  这话戳破了苏叶心里最后那一点侥幸,她恨恨的磨了磨后槽牙。
  以前卢云还在的时候也参加这样的圈子聚会,虽然每次大家也都说aa制,可是男生们从来没让女生给过钱,哪里像现在,每次她都要自掏腰包。
  杨绵绵的目光闪了闪,难怪看这三个人都一副阳气不足的样子。
  这易园的饭菜看似平价,实则折扣都是用的自身阳气相抵,不过其食物精气浓郁,对身体有益,以物易物,也还算公道。
  普通人少一点阳气并没有大碍,睡个一天或者晒晒太阳也就回来了,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而且这易园都是根据顾客自身的体质做的饭菜、打的折扣,也不会失了分寸。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又不同。
  这几人aa制,折扣自然都是一样的,消耗的阳气也相同。两个男生还没什么,可是苏叶只是个普通女孩,身上的阳气本来就没男生重,消耗了一些,现在已经有点阴盛阳衰之相,还作死的上了她的送魂车。
  今日这夜,月色全无,阴气又重,正是百鬼最爱。
  只是不知道这道醒酒汤苏叶喝不喝得惯。
  杨绵绵不由的有些担心,“一会儿你可别吐我车上。”
  武小四加了一句:“弄脏了要加钱的,你又不是美女,没人帮你付账。”
  “你!”苏叶一口气憋在胸口,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豪的口才毫无用武之地。
  车子缓缓驶入单行道,这边是古城区,建筑大多维持着原来的风格,围墙高耸,将这条不宽的单行道隔绝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