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moli:对了,我们不是要说重建戏班的事吗?都怪那个奸商,气得我连正事都忘了。】
  燕凛:“……”对,都怪我。
  【凛冬:对于重建戏班,阿狸有什么想法呢?】
  【moli:说实话,我一点头绪都没有。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靠什么重建戏班呢。爸爸都说我是白日做梦,就算硬开起来,还是没有观众,还是会重复这一段老路。】
  【凛冬:阿狸的梦想当然不是白日做梦,只是也不能按照老思路来。我看了你演出度狐仙的几个视频,这一出戏的美感和艺术价值都十分有挖掘的潜力,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moli:可是我爸说,只有一出戏的戏班子,也不像样。】
  【凛冬:那是老班主的传统思想,现在我们得转换一下思路。阿狸,你有没有想过,来s市发展?】
  【moli:去s市?】
  墨里有些怔然,这是一条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路。
  他虽然留恋那个传承了几百年的老戏班,不容许任何人说它一句不好,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除了度狐仙那一出戏,墨家班其他的戏都属于乡野村间,如今在乡间都快要失去它的土壤,s市这样的繁华都市又哪会有它的一席之地?
  【凛冬:阿狸,你要懂得取舍。墨家班只有狐仙这一出戏拥有重焕新生的潜力,只有被广大群众了解了,喜爱了,你才有余地去考虑其他。】
  墨里吸了一口气,又被他猜到了,这家伙真的有读心术吧!
  【凛冬:如果仍旧局限在墨县,墨家班很难跳出过去的老路,这一点你也看得很清楚。但是s市有更广阔的天地,更活跃的观众群,更开放的媒介,只要你能闯出一片天地,只靠你一个人,就能救活整个墨家班。阿狸,你有这个能力。】
  墨里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其实也不算新,在墨县的时候,他演的狐仙就收获了很多年轻粉丝,后期墨家班全靠她们捧场。可是——
  【moli:那就算重建了戏班,观众们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戏的。】
  燕凛笑了笑。
  【凛冬:有区别吗?就算是最大众向的几个剧种,观众们也是看角儿的多。】
  【moli:你说得……也有道理。】
  【凛冬:乖:-)】
  【moli:可是,为什么非去s市。我觉得我们省会城市就挺好的,也挺大挺繁华,墨家班又是我们这儿的地方戏,方便推广。】
  燕凛捏了捏手指,有一种到嘴的小狐狸又要跑掉的感觉。
  【凛冬:s市有最好的娱乐资源,几个大的娱乐公司都在s市。现在不比上个世纪,你想推广自己和墨家班,单打独斗很难出头,必须得靠资本运作。不然,以你的狐仙楼举例,一旦有人觉得你挡了路,有一千种方法不让你出头。 】
  【moli:娱乐公司?我没想混娱乐圈啊……】
  【凛冬:你还小,不管走什么路至少要等你明年毕业。你可以先思考一下,想一想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真正的猎人,懂得张驰有度,不能逼得过紧。否则把小狐狸吓跑了,他吃谁去。
  墨里晕乎乎地关了qq,信息量太大他需要消化一下。去s市找出路?他从来没有想过,可是一旦进入视野,似乎就成了最可行的一条道路,至少他看到了跳出戏班没落老路的一个可能。
  如果仍旧局限在墨县一地,毕业之后他是可以全天侯地守在戏班,可是靠什么招回戏班的演员?就算凑够了能够演出的班底,靠着最受欢迎的狐仙演出,他可以维持戏班的运营,但也仅是维持而已。归根结底,墨县的市场还是太小。
  如果把这个范围扩大到全国,如果能让全国的观众都领略到墨家戏曲的美——仅仅只是想象,就让墨里有些热血沸腾。
  他一个人,带着一出最美的戏,去闯一闯繁华广阔的s市,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心里存了一个遥远的理想,现阶段却还要老老实实把学上完,把毕业证拿到手。不管有什么打算也要等到他毕业之后。他那个倔强的老爹是绝对不会允许他半道退学去s市唱戏的,连他都觉得像天方夜谭。
  但是世事出其不意的时候,连按部就班都成了奢侈。
  在墨里规规矩矩地上课做实验写报告发论文,挨到大三下学期的时候,他又在网络上出了一把风头。只是这一次的风头,不像几年前他的粉丝姑娘们那么温柔友好了。
  大师哥李少天自从11月份发表了独立创作的新单曲之后名气暴涨,这几个月在各大娱乐网站论坛都是常客,女同学的口中越来越多提起他的名字,甚至电视上的娱乐节目也能看到他的身影,墨班主都好几次打电话过来大呼小叫说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叛徒了。
  墨里深刻地感觉到,大师哥的确红了。就算他提起李少天还会叫一声大师哥,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些年因为阴差阳错他们连个电话都少打,基本算是断了联系。如无意外,他们的未来就是两条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
  但是交集却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在墨里的大三下学期,李少天发表了吊足众人胃口的新专辑,热度节节攀升,很快登上各大音乐榜前排。趁着热度,李少天参加了当红的电视综艺,还传出了接拍大制作电视剧的消息,势头如日中天。
  墨里除了在mp3里听听大师哥的新歌,并不觉得这一切跟他会有什么关系。一天下午照常穿着白大褂泡在实验室,放在书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墨里不紧不慢地在超净工作台上操作培养基,懒得为一通电话打断实验进程。
  不多时手机自动挂断,还没消停一会儿就又响了起来,大有他不接就一直打的趋势。墨里没办法,收拾好工作台,摘了手套去柜子里翻出手机,周飞的名字正在屏幕上跳个不停。
  墨里没好气地接起来:“周飞,你要是没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电话那头的周飞不等他把威胁说完就大呼小叫起来:“阿狸,快去上网看看,有人把你和李少天的事都曝到网上了!”
  墨里皱着眉头,忙去开实验室的电脑,又觉得有点糊涂:“我和李少天有什么事好曝的?”
  第19章
  墨里打开电脑,百度了一下李少天,除了介绍他新专辑顺带夸他年轻有才的新闻,一根毛也没找着。
  “上哪看?!”墨里不耐烦地问周飞。
  “微博。”
  “那又是什么东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宝宝墨里又一次茫然了。
  周飞耐心地教他注册微博,忙活了十几分钟,墨里终于看到了那条爆料李少天的微博。
  【娱八叔:震惊!困境逆袭还是薄情寡义?新晋天才歌手李少天,身世大起底!以一首深情忧郁的小清新情歌“无所不知”红遍大江南北的实力派年轻偶像歌手,竟是出身没落地方戏班!】
  简短的介绍底下贴了九张长图,墨里粗略地翻了一遍,提起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死周废,你吓我啊,哪有曝我和李少天的什么事?”
  “爆料里说了墨家班,说了他是你师哥你是他师弟,这还不算牵扯到你啊!你还想要什么事”周飞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焦虑。
  “说的都是事实啊,他本来就是墨家班出去的,墨县又不是与世隔绝,稍微查查不就知道了。”
  周飞被他的心大打败了,怒吼:“他刚红起来,你以为别人扒他好玩啊!你好好看了没!看第五张图!仔细看!”
  这几年周飞对他谓百依百顺,大声一点说话都怕吓着他,这会儿居然吼他,墨里感到一丝震惊。
  “看了没啊!”周飞还在催。
  墨里咕哝道:看着呢看着呢,急什么。一边点开第五张图。
  【……以上是墨家戏班的全部资料,网上只能找到这么点蛛丝马迹,要不是前两年评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这点资料也不好扒,作为地方戏来说也实在是太没名气了。
  以前大家都隐约知道李少天之前是唱戏的,嗓音条件和唱功是真的好,八叔是怎么确认他就是出身这个墨家班呢?这还要感谢网友们的机智热情。某论坛上关于李少天的贴子里,在粉黑都为李少天争吵不休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神秘马甲“itcme”却在为戏班鸣不平,画风有些突兀。顺着该马甲的发贴记录,找到了这样一个贴子:“偶尔路过一个小县城看了一出地方戏,被戏台上的美人惊艳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顶都上不了首页,大家可以直接点链接进去。
  ……由此可见,李少天就是墨县人所说的这个墨家班的大弟子,那个马甲itcme,显然就是美人贴的主角,那个扮狐仙的戏班少班主。
  八叔始终认为,英雄不问出处,何况一个流传数百年的地方戏班,这其中的历史底蕴,足以将它抬升到一个堪称高贵的高度。即便随着时代的发展而没落了,它仍旧代表着我国传统文化的精粹。八叔揭秘李少天的出身,不是为了贬低他,相反,这是加分项!但是李少天在师门遭遇窘境,需要他出手支撑之际,作为班主自小养育,全力培养的首徒,他却选择背弃而去,全然不顾师门死活,情义何在?从美人贴里可以看出来,少班主小小年纪,在兄长背叛师门离开之后,一度靠他一个人撑起他们整个戏班,实在是不容易。两相对比,李少天这样的人品,他的团队还在卖温柔好男人人设,八叔觉得实在是讽刺至极。……】
  墨里耐着性子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细看了一遍,心里有点发虚。
  居然是因为他的回贴把李少天暴露了,不只是暴露,看样子是想拿他离开戏班的事来黑他,甚至拿他当枪。
  这条微博下的回复转发都快上万了,墨里随便点开看了一下。
  【甜心爱天天:博主怎么不说戏班子几百个徒弟都走光了只剩他们少班主了呢?其他人能走,少天必须留那给人当牛做马?】
  【少天的小话筒:这条通篇踩着少天捧那个少班主,还推那个美人贴,去看了一眼,吹得快吐了。都说是少班主了,戏班子不就是他的产业么,他不支撑谁支撑?卖惨给谁看呢?看少天红了来蹭热度了?想瞎了心。】
  【青山绿水:传说中的少班主长这样啊:图片链接。我觉得好美啊怎么办![爱心][爱心]博主不是说李少天当大师哥的时候对这个小师弟特别宠爱么,这么美谁不想宠啊~为什么要抛弃小师弟呢555】
  【少天的小话筒:宠你妹抛弃你妹,拉踩狗滚!】
  墨里啪得关了网页,他怕再看下去他会气吐血。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他每天只是关爱培养他的小细菌,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又被当枪又被骂。
  “阿狸,怎么不说话了?”周飞关切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你别担心,我帮你删贴。”
  墨里关了电脑,一边脱实验服一边道:“怎么删,你还能指挥别人的电脑?”
  “有钱就行,这些人都是些拿钱办事的。”
  “那算了,我不用你的钱。师哥肯定更着急,让他想办法去。”
  周飞十分抓狂。这些年来他想尽办法想帮帮墨里,想把钱花墨里身上,愣是找不到一丝机会。墨里情愿穿破旧的运动服运动鞋也不穿他买的衣服,想请他吃点好的还得三请四请,防他跟防狼似的。周飞很受伤,这一次他又多嘴,摆明会被拒绝,他直接花钱删贴就是。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那个娱八叔的微博就没影了,转发里面一片微博已删除,刺眼的评论更是看不到了。周飞得意洋洋地去向墨里讨赏,墨里知道他还是花了钱,他又还不起,干脆不问多少钱了,软萌软萌地发了个么么哒。
  周飞捧着手机短信里的么么哒差点原地爆炸。
  s市,某高档住宅楼的顶层。
  李少天一边用电子琴按出几个音符,一边在稿纸上写写划划。
  大门开了,有人刷开指纹锁走了进来,李少天头也没回,继续在稿纸上划了几笔,又转到电子琴上。
  “出了点意外,少天,你看微博了吗。”方琳脱了外套走到酒柜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一边晃着酒杯一边走到李少天身边。
  “没看。”李少天头也不抬地道。
  方琳拉开他的稿纸,叹了一声:“你也太不关心自己的事业了。”
  “这不就是我的事业吗。”李少天抢回稿纸,在琴键上按了几下,音箱发出几声好听的旋律。
  “我知道你有才华,可这年头有才华也不能当饭吃,只能锦上添花。人气要没了,谁听你唱歌。”方琳翻了他一眼,“长话短说,你的人气这才刚有起色,有人买了营销号开始黑你,暂时还不知道是谁出的手。”
  李少天仍旧无动于衷:“哦,我怎么那么不意外呢。”他从出道比赛被人黑幕了名次,又被打压这几年,要不是方琳的资源还算多人脉还算广,他早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当年年少气盛,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光是同届比赛的前几名和他们背后的团队都该恨死他了,他要是起来了,揭出当年的黑历史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打压他既是私怨也是利益,李少天早就见怪不怪。
  “用的是墨家班的名义来黑你,还有你的小师弟。”方琳又道,不出意料地看到李少天终于丢开了他的琴和纸,脸色凝重起来,也终于正视她了。
  “这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方琳耸了耸肩,“你真是我带过的最省心的一届,除了早几年脾气太臭到处给我得罪人,不抽烟不渴酒没有不良嗜好不乱搞男女关系,能黑你的点本来就少,墨家班算是最明显的一个。”
  李少天没应声,只是翻出了手机。
  方琳道:“不用看了,都被删了。”
  “你做的?”李少天看向她。
  “这么简单粗暴怎么会是我做的。”方琳没好气地道,“我还一头雾水呢,是对方自导自演也说不定。等着吧,今天都是小打小闹,如果真想打压你不让你起来,对方不会就这么停手的。”
  李少天沉默了片刻:“能不能阻止他们拿墨家班做文章?”
  “我是经纪人,不是黑客。”方琳白了他一眼,搁下酒杯抱起双臂,“早就让你把墨家班的事情处理得干净一些,你还当我要挑拨你和师门的关系,现在看到遗毒了吧。现在能做的,你马上联系你那师父和你师弟,通通口风,让他们别乱说话。尤其是你师父,他当年对你离开墨家班很生气,万一他说点你什么不好,那才是最大的负面新闻。”
  李少天怔了一下,苦笑道:“我师父的脾气,不是万一,他对我肯定没有好话。我劝他也只能火上浇油。”
  “那就找你师弟。”方琳果断道,“他很聪明,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师弟……”李少天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遍,齿间升起久违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