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右边的同学们都大感意外,个个激动不已,每到吃饭的时候就是他们倍感自卑的时候,这会儿被人如此厚待,有的女同学甚至都激动的落泪了。
  大家都有序地排着队,往前挨着领肉汤。
  右边的人都领完了,李朝阳手持着勺子停了下来,他往这边看了一眼,见那小妮子正拿着黑面馍馍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心不在焉的,压根没过来排队领肉汤。
  这丫头还真挺有个性的!
  李朝阳也没说话,丢下勺子,拿起面前的一个碗,碗里放着的都是兔肉块儿,他快步来到许家妮跟前,把碗往她面前一放,“校长说了,下个周咱们学校要派你到城里参加数学竞赛,为了能让你赢得集体荣誉,这是给你补脑子的,如果不吃,校长会亲自来监督,你看着办!”说完,他没事儿人一样晃悠着回去了。
  许家妮一头雾水。
  这可是庙豇中学头一次校长请大家喝肉汤,校长还真是头一次如此重视一个学习很好的学生……
  旁边的同学们都看傻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看热闹的,到底许家妮吃不吃这碗肉呢?
  “家妮,吃吧……”丛美媛跑过来小声说道,“换了是我,才不管这碗肉是咋来的,就管吃!”
  “呵呵,那是你!”许家妮都想要马上站起来跑出食堂了。
  但她不能,因为李朝阳说了,若是她不吃,校长就会来监督的!
  她相信李朝阳说的,因为对于李朝阳这个人,她心底里有一种笃定的信任,那就是他只要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成,这跟他什么身份,什么来历没关系,他就是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
  “左边的你们都傻愣着干啥?咋不想喝肉汤?那好啊,我再给右边的同学们加一勺……”李朝阳喊道。
  “喝啊,我们咋不想喝!”右边的同学们恍然大悟,光顾着看热闹了,险些就忘记了肉汤其实自己也是有份儿的,所以呼啦啦一帮人都跑上前去,按照李朝阳要求的规规矩矩站好队,各自捧着自己的碗,等着李朝阳分肉汤。
  左边的同学们其实占了大多数人,所以他们这一闹腾,整个食堂里也就没什么人再关注许家妮了。
  她左右环顾了一眼,这才夹了一块肉吃起来。
  从食堂里出来,许家妮感觉全身都是暖洋洋的,这种暖不是来自头顶上的太阳而是因为她吃饱了,而且吃的都是高热量的肉,这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觉得天气很好,世界很好,哪儿哪儿都好!
  仰头看着太阳,她笑了。
  “家妮,我今儿才真正懂了我爹说的书读好了是会有出息是啥意思!”丛美媛从后头跟来,不无遗恨地说道。
  “什么?”许家妮有点没理解她这话的意思。
  “书读好了就有肉吃啊,还是校长奖励的,又有面子,又有里子,这不是有出息是啥?”她这话说完,许家妮几乎都要笑喷了,啥啊?敢情在丛美媛同学的心底里所谓的有出息就是大口吃肉呗?
  “你这点出息啊!”许家妮手指戳戳她的头,乐了。
  “哼,其实我更羡慕的是,李朝阳亲自给你端的肉碗啊!我都没捞着……”
  “你……还真是……”许家妮再次无语。
  傍晚放学的时候,许家妮看到李朝阳跟李红阁、曲建军在一块儿,三个人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后来回家的路上,丛美媛就一直在回头望着嘟囔,咋李朝阳今儿个没回村啊?
  第13章 真招人疼
  许家妮随便回了她一句,“谁知道,没准儿回家了!”
  “啊?那他不会回来了吗?”丛美媛听了更郁闷了,噘着嘴,貌似失散了什么至亲至爱的人似的。。
  “喂,美媛同学,你能不能清醒清醒啊,就算是他回来了,那又咋样?”
  “不咋样,我就是高兴看到他,每天看到他,我就有劲儿学习!我爹都说了,我这阵子学习挺上进的,还要给我奖励呢!”丛美媛有点蔫头耷拉脑。
  “敢情你学习是为了李朝阳呗?”
  “可以这样说!哎呀,家妮,我觉得吧,李朝阳对你还是不错的,你能不能去帮我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我想过了,不管他喜欢什么样儿的,我都可以改的,改成他喜欢那样的!”
  “废话,若是他喜欢狐狸精呢?”
  许家妮没好气的拍了她肩膀一下。
  “那我……不对,李朝阳同学是绝对不会喜欢狐狸精的,他一定就喜欢我这样肉嘟嘟的……”丛美媛边说边很自恋地乐了。
  许家妮拔腿就跑。
  身后丛美媛追着喊,“家妮,咋啦?你觉得我不好看?”
  “好看!”许家妮回答。
  “好看你不看,跑啥?”
  “好看也不看,不想跟狐狸精面对面!”
  “许家妮,我恨你……”俩丫头一前一后嬉闹着跑进了村子。
  和丛美媛在村口分开后,许家妮并没有马上就回老许家,她径直往村西头走,去了村西头的支书许旺财家里。
  许旺财住的房子是一排五间的瓦房,房子是去年才把茅草顶换成黑瓦片的,前后院子也都整修了,当间铺设了一条石子路,这石子是河里捡来的鹅卵石,踩在上头还有按摩作用,当然这个年代的人们还不知道按摩穴位对人有多重要,只是觉得支书家里就是高档,看看人家院子里的那路多好看。
  还没进院,就听到了狗叫声,许家妮怕狗咬,急忙退了出去。
  这会儿正屋房门一开,许旺财的老婆周伟珍出来了,“谁啊?”
  “姨姥儿,是我,家妮啊!”许家妮笑吟吟的回答。
  “家妮?你咋来了?快进来吧!”周伟珍是罗惠瑛的表姨,这在许家屯不是秘密,但她这个表姨有个毛病,那就是嫌贫爱富,所以对于清贫的几乎一无所有的外甥女罗惠瑛并不待见,至于家妮,周伟珍还是笑脸相迎的,终究家妮是许大春的闺女,这许大春可是个在城里很吃香的人,许旺财背地里说了,指不定啥时候能用上许大春呢。
  “姨姥儿,我……给您这个!”许家妮说着,就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纸包,打开纸包里头是几块兔子肉,一看就香津津的。
  “家妮,你这是?”
  “姨姥儿,我知道宝宝弟弟还小,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所以今儿个学校里吃肉,我就没舍得吃,留了这些给宝宝弟弟!”说着,她就把纸包往周伟珍手里塞。
  周伟珍就是石头心肠,这会儿也被感动了,这家妮口中的宝宝弟弟是她的亲孙子,因为是早产儿,所以生下来身体一直都挺弱的,这都四五岁了,看起来却跟两三岁似的,走路都不稳当,一直被抱着……
  “家妮啊,看看你这个孩子,多知道疼人啊!唉,我知道你们娘俩在老许家过得也苦哈哈的,你以后啊甭惦记着宝宝,他啊,总算还有你舅舅护着,倒是你那爹不着调,你以后啊有啥事儿就来跟姨姥儿说,姨姥儿疼你!”
  “嗯,姨姥儿,我知道了!我没啥事儿,我就是心疼宝宝弟弟……”许家妮说着,就露出了一脸笑来。
  “看看你这个孩子,真招人稀罕啊!”周伟珍接了那纸包,就把许家妮往屋里拽,“家妮啊,进屋歇会儿……”
  “姨姥儿,我就不进去了,省了姨姥爷以为我又是找他开介绍信来的!”许家妮往后缩。
  “啥介绍信?咋你找过你姨姥爷给开介绍信?他没给你开?那个老东西……”周伟珍气恼了,转头对着屋里头喊,“许旺财,给妮子开个介绍信,快点……”
  “啥介绍信啊?”许旺财是个怵老婆的,听老婆这外头一嚷嚷,他就麻溜出来了。
  “姨姥爷,我就是想进城我看看我爹……”许家妮故作害怕,躲避在周伟珍身后。
  周伟珍骂,“你算个什么支书,你天天不着家,宝宝身体不好,你也不管,倒是家妮在学校里吃点好吃的都惦记着宝宝弟弟,老东西,以后家妮找你办事儿,你痛快点,这是我家妮子……”
  “哎呀,我咋知道妮子要开介绍信啊!”许旺财还要说什么,被周伟珍瞪了一眼,“还不快去开啊,男人就没个好东西,尤其是许大春那货,他一年到头的不回来,他不想闺女,闺女还不想他啊,真是造孽,老天早晚罚那混蛋……”
  “姨姥儿,您别气,我爹就是工作忙!”许家妮还是一脸天真的微笑。
  “唉,我的乖妮子啊,你懂啥啊,你那爹啊,他忒不是东西了……”她越是这样一脸善解人意的可人模样,周伟珍就越发的心疼她,长吁短叹的。
  时辰不大,许旺财就把开好的介绍信拿出来了,“妮子啊,这东西可不能丢,你装好了!”
  “嗯,我知道啦,姨姥爷给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人在介绍信在……”许家妮学着电影里那些人的腔调说道。
  “哈哈,这孩子……真是招人疼啊!”周伟珍被她逗乐了,转而又很怜惜地摸着她的头,“妮儿啊,有啥事儿都来找姨姥儿,知道吗?”
  “嗯,姨姥儿我知道了,谁敢欺负我,我就说我姨姥儿可是周伟珍!”许家妮装作一本正经,一脸正气的样儿,就好像她说出来的周伟珍这个人物很了不起似的。
  “哈哈,你这个孩子,成,你在咱们许家屯提提姨姥儿的名儿可能好使,但出去可就别提了!”
  “嗯。知道了,姨姥儿,我走啦!”
  “嗯,成,你回吧,回去好好学习!”
  “知道啦!”许家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许旺财家。
  走出老远还听周伟珍在跟许旺财说,“亏你还是个当支书的,我外甥女的事儿你管不管啊?就那个混蛋许大春,他在城里找小的,你知道也装聋作哑啊?”
  许旺财后来说了啥,许家妮不知道,但她就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她在学校食堂里没舍得吃的那几块兔子肉太值钱了,因为今年冬天能不能过个暖冬,就全指望着这几块兔子肉换回来的进城介绍信了。
  回到老许家,许家妮就急着去给老妈罗惠瑛看介绍信,不料刚走到小院门口,身后就传来许芹儿的骂声,“许家妮,你这个贱骨头,谁让你跑到学校里去败坏槐花的名声的?你还有脸回来啊?你马上给我滚出去,带着你那不要脸的娘一起滚出老许家……”
  许家妮转头,目光冷冷地扫过许芹儿,以及她身后的许老太,还有许家两兄弟。
  “二叔,今儿个是你给我往学校送松果的吗?”许家妮没有搭理许芹儿,先问许二强。
  许二强干咳一声,目光下意识地扫去墙角,那里堆着两个袋子,俩袋子里都装着不过五六斤松果,那是他跟老三一起到山中摘回来的松果。
  “我哪儿有工夫给你送松果?春花跟荷花的松果还不知道哪儿弄去呢!”
  “那三叔,是您吗?”许家妮转头问许三利。
  “不,不是我,我出工上山了!”许三利比许二强还是强一点点,对家妮娘俩不是那么苛刻。但他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凡事儿都听许老太的,许老太往哪儿指,他就往哪儿打,一句话,他就是他娘许老太手里的一杆枪!
  虽说,这枪的质量不咋地,时不时的就会卡壳、走火啥的。
  “哦,都不是啊,那我就放心了!”这本来也在许家妮的意料之中,所以,她点点头,这才转过身来,直面许芹儿,“大姑,我现在还称呼你一声大姑,那是因为我受我妈教诲,她说了,做人得厚道,不能跟不知四六的人一般见识,就好比有时候我被一只狗咬了,那我不能跟狗一样儿的,蹲下去再咬狗一口!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一次次赶我跟我妈滚,这就不是狗咬人那么简单了,这是逼得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得不去进城老爹哭诉,找公社领导干部评理,大姑,我今儿个也不跟你说多了,那都是废话,这个周日我就进城,找我爹……”
  “臭丫头,你还老拿着这话来吓唬我啊?”许老太在后头骂着。
  “吓唬?奶,我进城去找我爹,您怕啥?再说了,我进城的介绍信都开来了,我可没吓唬谁?”说着,许家妮就把介绍信从书包里拿出来,展开,“奶,您看好了,这可是支书爷爷给我开的!”
  啊?
  许老太傻眼了。
  “娘,她想就去让她去,咱怕啥?”许芹儿在一旁不屑道。
  “你闭嘴吧,成天就你不消停,一天天闲的在家里闹事儿,二强跟三利都出工没啥工夫,不行的话春花跟荷花的松果你上山去摘摘,也省了闷在家里!”许老太真的有点恼火了,她这闺女咋就不明白,一旦许大春回家了,没了县城那份工作,他们老许家估计下半年就得喝西北风了。
  “娘,你……你咋这样对我啊?我离婚,带着三个孩子,我容易吗?呜呜……老天爷啊,我那疼我我亲娘哪儿去了啊!”许芹儿哭唧唧地回厢房去了。
  许家妮收好了介绍信,打算回小院,却听许老太说,“妮子啊,你甭去城里,你爹哪儿有时间见你啊?他忙着呢!”
  “奶,没事儿,我爹没空儿见我,我这不是送上门去见他吗?您就放心吧!”说完,她就进了小院,把个许老太丢在院子里楞了半天,回过神来,就急忙把许三利叫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许三利点头,“好,娘,明儿个一早我就去……”
  第14章 她爹是谁?
  回到小院,许家妮问罗惠瑛,“妈,是您找憨子叔给我送的松果吗?”
  “没有啊,妮子,咱们家的松果不是被偷了吗?”罗惠瑛诧异地问道。
  “嗯。”许家妮就把学校里发生的怪事说了,“妈,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往学校送的松果,您能想到是谁吗?”
  “难道是你舅舅?”罗惠瑛娘家是有两个哥哥的,平常时间也不太走动,不走动的主要原因是老许家不欢迎他们来,他们来了几次,都被许老太给奚落走了,所以打那时起,他们就不再来了。